第1章 1

我愛上了一個混混

他欺負了我整整三年，給我下藥，試圖強奸......

他壓在我身上，身體在一寸寸變涼。

他死了，凶手居然是昏迷的我。

他們說，我的白月光是校草。

隻有我知道，我的白月光一直是李雙。

（一）

“你們當年是不是在一起過？班長先說。”

同學聚會上，他們指著班長要他老實交代和我的關係。

“別難為他了，我說吧。”

我掐滅手裏的煙，抬起頭。

“沒有。”

“有。”

兩個回答幾乎是同一時間出現的。班長肯定，我否認。

老同學都震驚地看著我們。原本喧鬧的環境此刻安靜了。

“我當時確實談了戀愛，和我的白月光。”

“哎，唐小魚，你瞎繞什麼圈子。你的白月光不就咱班長嗎？人家班長當年把你從李雙手下救了多少回的。”

班長成輝眼裏含情看著我，我尷尬地笑了笑，心裏默默咒罵他。

旁人看來，他對我情深意重，我們應該是兩心相許的戀人。隻有我知道，這眼神曾經差點要了我的命。

在國外治療兩年，我終於撫平了心理上的創傷。

這一次參加聚會，我一定要他們付出代價。

為了我自己，更為了死去的李雙。

“我的白月光......是李雙。”

（二）

“李雙？唐小魚你沒瘋吧？當年，他把你堵在校門口欺負了多少次。甚至後來，他還......”

汪淼發出一聲尖叫，開始數起李雙欺淩過我的次數。

她是我大學四年的舍友，曾經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光是大一入學那年就有十次左右吧？”

“真的......有這麼多嗎？”

我的記憶裏，不算上他在地震照顧我那次，我和他一共隻見過十麵......

我緊緊盯著汪淼，她的臉上露出一絲慌亂的神情。

“當......當然咯。”

肯定的聲音真小。

以前她的嗓門可大了，參加校演講比賽，都不需要麥克風擴音。

“今天是我們同學聚會的日子，提李雙做什麼？他又不是我們同窗。”

成輝倒了杯酒遞給我，眼神示意我不要說了。

我沒有理他，點燃最後一支煙，靜靜地看煙霧升起。

“可是......他也是我們大學生活的一部分，不對嗎？”

“小魚，提他真的不吉利。”

“什麼不吉利？他人都沒了，還對你......”

我抬起頭，看著身邊熟悉的麵孔，又繼續說：“對你們有什麼影響嗎？”

“影響風水，我怕做生意不順。”

劉峰掐滅了我的煙，他瞪著我。

他以前是李雙跟班，當年也是第一個站出來指證李雙下藥的人。

他明明也參與犯罪了，非但沒有坐牢，現在還是上市公司的總裁，可是改不了骨子裏麵那種狠勁。

“五年不見，校花還學會吸煙了啊？”

劉峰湊近我，他臉上的疤還在，真像一個惡魔。

成輝站起走過來，擋在我和劉峰中間。

他的影子籠罩著我，回頭的眼神裏仿佛有無數的泗縣，牢牢把我捆住。

我逃不出，動彈不了一分。

以前，李雙拿著刀，想割開我身上繩索。可那把刀卻深深紮進他的心口，害死了他。

“他為了誰死......為了還你們的罪。可現在，你們對他避而不談......”

“可是......小魚，明明是你殺了他啊？”

（三）

“不......我沒有......”

這一次，我終於吼出了這句話，為自己的清白辯護。

“當年，李雙強奸未遂，你親手殺了他。如果不是班長，你現在都擱裏麵蹲著。”

汪淼一說話，聲音震得我頭痛。周圍的同學把我圍住，七嘴八舌說著這件舊事。

“就是她，親手殺了人。李雙給她下藥，她為了不被侮辱親手殺了李雙。”

“李雙也沒想對她怎麼樣。她倒好，居然害死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我搖了搖頭，淡漠地看著周圍的同學。

這麼多年，你們還是沒有變，和以前一樣指責我。

當年，他們圍著我，指著我，罵我殘忍，是個殺人犯。我落下了嚴重的心理疾病，幾次自殺不成，被送到國外治療。

現在，我回來參加同學聚會，就是為了把真相公之於眾。

我沒有殺李雙。

他沒有給我下藥。

一個被下藥昏迷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拿起刀殺人啊？

而他，明明是用自己的身體和性命在保護我。

（四）

我第一次遇見李雙的時候，正好十八歲，心和身體都是幹淨的。

十八歲那年，因為一場地震，我永遠失去了父母。

我昏迷後醒來，第一眼看見的人就是穿著誌願者衣服的李雙。

初春的光落在紅色的衣服上，他像一團火在燃燒。

得知爸媽死後，我整個人，整顆心都碎掉了，大腦一片空白。

昨天，我們還在一起慶祝生日，爸爸給我點蠟燭，媽媽給我唱生日歌，我許願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可現在，隻有我一個人孤單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她們都走了，留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

“我爸媽的屍體呢？”

我捏緊被子，聲音不停在顫抖。

李雙低下頭許久，才開口說話。

“找到的時候，已經分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分不清？是什麼意思？

我不管他們變成什麼樣子，她們永遠是我的爸媽。

“我要見她們......沒有看見屍體......他們就還活著......”

我想拔掉手上的針管，李雙上前按住我的手。

“不要亂動，你身體還沒好。”

他的力氣很大，握住我的雙手。我就像一隻小雞仔被他抓在掌心裏。

“身體不好......我還活著啊......可是爸媽......她們......都是我......都是我害得。”

“生死有命，不能怪你。”

我趴在李雙的肩頭小聲抽泣，淚水打濕了他的衣服。

他不知道，爸媽確實是我害死的。是我非要拉著他們來這裏旅遊，在這裏過生日。如果......如果他們沒有答應我，我們就不會......不會天人永隔了。

想到這裏，我肺部一抽，呼進的空氣像一把刀子刺在肉體上。

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背，壓低聲音說：“會好的，活著就會變好的。”

災區的物資緊缺，麻醉劑不夠，醫生在我清醒的時候，用刀劃開我的手臂，取出碎玻璃。

我咬著牙，淚水模糊了雙眼，轉頭不去看手臂上的慘狀。

李雙帶著口罩出現在我的麵前，他沒有說話，從兜裏拿出一顆糖。

五彩的糖紙，包裹著淡黃的糖果。

他喂我吃糖，糖有些化了，粘著牙。我還嗅到他手心的汗水。

這顆糖，他留了很久吧。

晚上護士給我換吊水時，看見地上的糖紙，發出一聲驚呼聲。

“你還吃過糖啊？糖果不是專門分著誌願者補充能量的嗎？他們少吃了晚上的一頓，靠著一顆糖挨過晚上。”

所以，李雙寧肯餓著肚子，把糖給了我。

“真甜......”

我看著地板上的糖紙，癡癡地笑了，突然覺得灰白的人生這時有了很多顏色。

這個晚上，我沒有睡著，望著天上的月亮，懷戀人生裏出現的溫暖。

後來，我離開了災區。

李雙陪著我找到了唯一的親戚大伯母。他陪著我查高考成績，填誌願。我知道他叫李雙，在哪裏上學。其餘的，譬如電話，住址......

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就像一個NPC出現在我的生命裏，幫助我度過這段時間，完成誌願填報後就消失了。

（五）

我沒有找到爸媽的屍體。大伯說，死人都是一樣的，根本不能分辨。

可是，那是我的爸媽......我怎麼可能分辨不出來呢？

我跑到屍體陳放處，可是哪裏的誌願者跟我說，沒有人認領的遇難者屍體已經被火化了......

我沒有見上爸媽最後一麵。

我回到家，想找大伯哭訴，卻在門口的垃圾桶裏，看見我的東西和爸媽的合照

我跪在地上，垃圾桶發出的酸臭味熏得我不停幹嘔，我一邊哭，一邊從桶裏翻照片。

隻有一張完整的，其他的都被碎紙機碎掉了

大伯母一腳踢翻垃圾桶。

“唐小魚，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我們沒有義務撫養你，有多遠滾多遠。”

我拿緊手裏的照片，緩緩抬頭看著大伯母。大伯母翻了個白眼，嘴巴一撇。

“怎麼，瞪什麼瞪。死魚眼。”

她一腳踩在我的手上。旁邊的大伯探出頭看著這一切，他烏紫色的嘴唇禁閉，眼裏的神情漠然。仿佛沒有看見我在受苦。

我咧嘴咬牙，想起以前大伯父找爸爸借三十萬買房子，低三下氣的樣子。他那時說的聲淚俱下。我爸一口答應不帶猶豫，免去他的利息。他恨不得跪下來給我爸磕三個響頭。

現在......嗬，真虛偽。

“為什麼......為什麼要丟掉這些？”

“死人的東西不敢要，怕染晦氣。”

“可是，我的爸爸是你的親弟弟啊？”

“算命的說了，你就是克父母的命格，我們不敢留你。欠你爸的三十萬，還有家裏老房子屬於你家那份錢我都打你卡上了。你體會一下伯父，我一家五口隻想平平安安活著。”

不等我說話，大伯母開了口。

“你求喪門星幹什麼，快進屋除晦氣。唐小魚，以後我們和你沒有一點關係。”

大伯母啪的一聲關上防盜門。

大伯母的話再次讓我記起，是我害死了爸媽。

我強忍心中的酸楚，撿起照片。

豆大的淚水滾落在照片上麵，我皺著眉，哭到近乎窒息。

媽媽的臉上被葡萄染上了紫色，我的媽媽......她最愛幹淨了，我不能讓她臟兮兮的。

為什麼擦不掉？為什麼？

我蹲在樓梯口，一遍遍擦照片，心中的委屈終於憋不出，化作哭聲湧出。

現在，我沒有家人了，隻有我自己。李雙不是說過，活著會變好嗎？為什麼我......會越來越糟糕？為什麼啊？

我跑到天台上，大聲質問上天。回答我的隻有樓下住戶的謾罵。

那天，我在天台晃了很久。看著樓下來往的人手拉手，我隻有一個人，我的親人已經死了，被我害死的。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勇敢的人，更何況爸媽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

如果我沒有撒嬌，如果......死掉的是我，那該多好。

我已經朝死亡邁出一隻腳，可是一通電話，把我拉回來了。

錄取通知書到了，我考上了李雙的學校。

想起他，我就記起分離時，他望著我，抓緊我的手，雙眼明亮。

“小魚，不管怎麼樣，活下來。記得隻要活著，什麼都可以改變。”

（五）

我是真的活下來。李雙死了，我也活下來。

可以活著，改變了什麼嗎？什麼都沒有，我看著他死去，被冤枉，他們捂住我的嘴，拉著我的眼皮，捏著我的命，讓我活著眼睜睜這些發生......

“唐小魚，你別給臉不要臉。”

劉峰拉開成輝，再次衝到我麵前。他情緒激動，口水都噴到我臉上來了。

我緩緩擦去臉上的口水。不過就說了說和李雙從前的事情，狗就開始叫了。人啊，做了虧心事就怕曝光，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沒有理會他，偏頭看了看成輝的表情。他依舊冷靜，沒有一點驚慌的神情。

披著人皮的畜生！！！

我在心底罵道。今天，我一定要扯下他的偽裝。

“這點脾氣，怎麼做到總裁的啊？”

這句話，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我是對著成輝說的。

“小魚，他的脾氣一直這樣。我們回去吧，不說這些，好不好。”

成輝說話聲音溫柔，暖黃的光剛好落在他的側臉上。他整個人都帶著光環，像是天使一樣。

這樣的人，也配天使。

我側視看見汪淼，她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喜歡。

“說什麼？今天在這裏講的就是真相。”

“不，我們回家。”

成輝拉住我的手。這一次，他的語氣換成了命令。

“你別碰我，成輝，你瘋了吧？我們兩個從始至終都沒有在一起過，哪裏來得家？”

“難道你就守著一個死人過一輩子嗎？”

死人？我冷笑一聲，甩開他的手，退後兩步，捏緊拳頭。

“你終於願意提及他了。他為什麼死啊？你清楚嗎？”

我偏著頭，一邊轉圈，對著周圍人說出這些話。我在房間的瓷磚裏看見了自己的樣子，像一個瘋子。

“我......我怎麼可能知道呢？”

成輝展開雙臂，緩緩逼近我。

“對啊，小魚別鬧了。大家都知道是你殺了他啊？”

汪淼出來說話了，她一開口，周圍的同學都開始幫腔。

“班長這麼溫柔的人，耗在了這個瘋子身上，真可憐。”

“瘋婆子，班長為了她，這些年一直沒有找女朋友。”

“為什麼我一個深情的人找不到這樣好的男友啊？”

我聽見這些話，忍不住笑出聲。

在他們眼裏，成輝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人啊？當年，他為逼我就範，把刀放在我脖子上的時候，眼皮都沒眨一下。

“他這麼好，你們拿去就是啊？”

“唐小魚，你別太過分。”

成輝聲音稍大。他有點生氣了，眼睛瞪大了些。

“過分？我哪裏過分了？”

“為了一個死人，來折磨活人。”

“如果你，你們和他的死沒有關係，我也不會現在來說這些。”

成輝衝上來，抓住我的手腕，狠狠地說：“瘋言瘋語，跟我回去。”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比誰都清楚。”

我一叫劉峰，所有的目光都彙聚在他身上，他低著頭，手指上下晃動。在場的人都希望他可以好好的閉緊嘴巴。

“好，你們不說是吧。我記得啊，沒關係。”

“是你下的藥，是你害死了他！”

“是你把我送到牢裏，又假裝好心把我撈出來。”

“是你們害死了李雙，現在又要逼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