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聲,祁思憫剛盛出來的一碗餃子應聲落地,滑滑溜溜地四下翻滾著。
她隻覺得身體裏的某根弦似乎被拉斷了,腦海裏一片空白,隆隆的心跳聲在耳邊回響著。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就像一場夢一樣。
她給俞修霆打電話,他說自己在出差,沒有辦法趕過去。
她給學校打電話,俞淮謹說他最近功課太忙,也不想去。
這世上唯二的兩個親人都拒絕了和她回去奔喪,她隻能孤身一人踏上返鄉的旅程。
從落地機場到趕到醫院,從見到宛如沉睡一般的媽媽到抱著牌位吹吹打打送上山,七天時間倏的一下就過去了。
她坐在空蕩蕩的院子裏,聽著隔壁傳來的閑聊聲。
“思憫媽媽過世,她老公和孩子都不回來啊?”
“人家是有錢人,怎麼會來咱們這種小地方給窮親戚奔喪喲,可憐思憫了。”
幾天幾夜未合眼的眼睛再流不出一滴淚,而一直沒有打開的手機裏也沒有任何未讀消息、未接電話。
反倒是通知欄彈出了一條短信。
“尊敬的祁女士,您預定的高鐵車票……”
她用力握著手機站起來,四下環顧了一圈,沒有瞧見媽媽忙忙碌碌的身影,這場夢才終於醒了過來。
媽媽不在了啊。
祁思憫回家之後,盛湉就堂而皇之地住進了俞家。
俞淮謹說要喝牛奶,為了在俞修霆麵前展現慈母風範,她便自告奮勇去準備。
一打開冰箱,她的目光一下就被那幾盒手工水餃吸引了,順手拿了出來。
牛肉餡、三鮮餡、羊肉餡,剛好都是她愛吃的,正好她也有些餓了,便遞給了廚師要她煮了。
廚師看著她,一臉為難的表情。
“盛小姐,這是太太母親給她包的,她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別人不許動的,我給您包新鮮的吧。”
一聽這話盛湉就更想吃了,可廚師卻怎麼也不答應,她隻好叫來了俞修霆。
聽明原委之後,俞淮謹搶先說他答應了,俞修霆便跟著點了點頭。
幾盒餃子就這樣被丟進了沸水裏,鼓鼓脹脹地飄起來後被撈起來,送進了盛湉的肚子裏。
趁著空閑,俞修霆低頭看了看時間,想著祁思憫應該已經到家忙起來了。
他最近其實沒有出差,昨天也不過是騙騙她罷了,畢竟他向來不喜歡自己這個嶽母,自然不會跑這一趟。
要不是她媽媽當年依仗著救命之恩纏著俞家不放,他也不會被逼著奉子成婚。
隻可惜一切都已成定局,他什麼也改變不了了。
正在欣然分食的盛湉和俞淮謹看見他單獨坐在一邊,連忙招呼他過來。
他整理好情緒,笑著站起了身。
從得知噩耗那天到回到俞家這七天,祁思憫近乎水米未進,隻草草喝了點稀粥。
一回到家裏,她強打起來的精神就垮了下來,胃部也發出痙攣般的劇痛。
想起家裏還有媽媽留下的餃子,她強忍著疼痛走到冰箱前。
一打開冰箱門,隻見原先裝著餃子的盒子空空蕩蕩的,隻剩下散落的麵粉粒,她直接愣在了原地。
廚師囁囁嚅嚅地走上來,小聲地說出了餃子的下落。
“太太,您走後第二天,盛小姐過來玩鬧著吃餃子,我們說了是您的東西,先生和小少爺都不聽,非要讓我們煮了。”
最後一點可供懷緬的念想也在這幾句話裏斷絕了。
祁思憫抱著肩緩緩蹲下去,一種深切而無力的崩潰感慢慢襲上她的心頭,似乎整個世界都已經將她拋棄。
淚水似決堤的洪水般湧出,絕望的嚎啕哭聲響徹房間,連空氣都因這悲泣而凝滯不動。
俞修霆是在半小時後到家的,看到她哭得這麼慘烈下意識地走過去問了一句怎麼了,卻隻得到她一句嘶聲力竭的哭喝。
“我媽媽留給我的最後這點念想,居然被我的老公孩子為了討盛湉歡心給吃掉了,你說我怎麼了!”
聽著這句質問,俞修霆的臉色也不大好。
“不過就是幾盒手工水餃而已,至於這麼鬧?”
“你要是實在在意,大不了買一箱速凍的賠你。”
輕飄飄一句“不過就是幾盒手工水餃”“再買一箱速凍的賠你”,居然就想把過錯推得幹幹淨淨的,祁思憫隻覺得無比好笑,她抬起犯紅的淚眼,語氣裏隻剩下魚死網破的決絕。
“你們欺負了我這麼多年,我都能忍著,可是我絕不會讓你們欺負我媽媽!”
“俞修霆,離婚吧!”
俞修霆從沒想過會從她嘴裏聽見“離婚”這兩個字,眼裏滿是驚愕。
“為了這麼一點小事你就要離婚?”
祁思憫看著他,一字一句,堅定而清晰。
“對,我要離婚!從今天開始,你和孩子,我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