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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父親重男輕女,媽媽從小就對我教育嚴苛到了病態的地步。

選專業的時候,她篡改我的第一誌願,我沉默。

談戀愛的時候,她仗著自己是我的長輩,把我的喜歡的男孩趕跑,我還是沉默。

到了三十歲,她逼我嫁給比自己大10歲的三婚老男人時,我反抗了。

我說那個男人出過軌,還在外麵找女人,身子不幹淨還有病。

媽媽卻以“哪個男人不偷腥”為理由罵我矯情。

我不同意,還以死相逼。

媽媽告訴我,就算我死,也得成為別人的妻子再死。

我擺爛了,如她願嫁給了老男人。

後來,我死了,媽媽卻瘋了。

1.

最近身體不舒服,全天腹下都隱隱疼痛。

後來情況變得越來越嚴重,我就去了醫院體檢。

醫生告訴我,我得了婦科病。

很嚴重的、並且是極具傳染性的那種。

我知道,病的源頭在丈夫李富貴那裏。

醫生還告訴我,我的體質特殊,體內沒有抵抗病毒的任何自帶菌體。

換句話說,就是命不久矣,準備後事。

我腦子一下子就嗡了。

哪怕有心理準備,可能會染上一輩子的病,可我萬萬沒想到,醫生會說這個病能要了我的命!

果然,一個月後,我就住進了醫院重症室。

心痛牽扯著回憶,讓我想到了結婚前一天晚上。

......

李富貴帶著幾個壞兄弟,打著“最後單身夜”為由頭,大半夜跑出去浪。

那一晚淩晨三點,民警打來電話,讓我去警局領人。

李富貴和女人瘋狂的時候,被警察逮了個正著。

我把這件事告訴媽媽,想要悔婚。

媽媽隔著電話裏沉默了一會兒:“言子,忍一忍吧,你爸也這樣,這麼多年我不也熬過來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丈夫新婚出軌,親媽居然讓自己忍?

如果現在忍了,將來那還得了?

“彩禮退了吧,我堅持離婚。”

啪。

我果斷掛了電話,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連夜打車回家,至於派出所,我也沒有去。

半個小時後,我推開家門,媽媽就拿著一把水果刀,抵在自己脖頸上。

我被嚇得不輕,一邊過去阻止她,一邊問:“媽,你這是幹什麼?”

媽媽連續後退拉開距離:“別亂動,我真敢自殺!”

我嚇得不動了,媽媽的確做過這種事情,我也知道她真能做的出來。

見我沒動靜,她提出要求:

“女兒32歲了,好不容易嫁出去,結果結婚前一天,你悔婚了!”

“這個婚,你要是退了,我以後在鎮上還有臉見人?”

言下之意,就是不允許我退婚。

我又氣又急,氣的是李富貴都這樣了,媽媽還不肯站在我這一邊,急的是媽媽威脅我,以她的性子,真能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來。

媽媽見我態度軟了些,繼續說:“你爸這麼些年經常在外麵找人,我不也這麼過來了?”

“對於我們女人來說,男人就是天!你要是沒有男人,以後日子怎麼過?”

我反駁她:“誰說女人沒男人就活不下去了?我自己有工作,收入也比鎮上大部分男人都高,別說養活自己,就是給你養老,那也綽綽有餘!”

“你怎麼就是頑固不教?李富貴他隻是年輕,等以後老了,還不是得回到你身邊來?哪個男人不偷腥?不沾花惹草,那還算是男人嗎?”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這種話能從母親嘴裏說出來。

她吃了一輩子的苦,被父親帶了一輩子的綠帽子,不僅不生氣,聽她這意思,好像自己的男人在外麵找女人、偷腥,才能說明自己的男人優秀?

我定了定神,決定從另一個方向突破。

“媽,你難道不知道,李富貴有病嗎?婚檢的時候,醫生就說了他身上有好幾種傳染病。”

“傳染病怎麼了?誰身上沒個病的?李富貴有病還活蹦亂跳的,說明他身體好!將來你和他生的兒子,身體一定也倍兒棒!”

我身子顫抖,腦門滾燙,“媽,你真的想把自己女兒往火坑裏推嗎?”

“言子,你這叫什麼話?當媽的,還能害你不成?”

“哪個當母親的,不盼著自己兒女把日子過好了?”

“和李富貴的外在條件比起來,他那些缺點算個啥?”

“將來他死的肯定比你早,他的財產不都是你的?”

“當媽的良苦用心,你到底要多久才能明白?”

這就是標準舊時代裏出來的女性,觀念老舊到可怕。

打著為你好的旗幟,做得每一件事,全都是讓人無法理解的。

她見自己一個人說不動我,就叫來了兩邊的鄰居一起。

她覺得,鄰居說好,那就是好,鄰居說不好,那就是不好。

可她不知道的是,這些表麵上和和氣氣的鄰居,誰會盼著別人混的比自己好呢?

我一個人,說不過一群人。

鄰居跟著媽媽一起罵我不孝女,又說了這麼些年為了把我拉扯大,做出多少多少犧牲。

為了湊夠學費,頂著外麵40°高溫下田幹活兒。

為了湊學校的校服錢,寒冬臘月拖著腰疼的身子進雪山摘冬靈芝,回鎮上賣。

還說當初父親重男輕女,不讓我念書,覺得女孩讀書無用遲早嫁人,是母親頂著壓力,一個人支撐起我學習和生活的所有開支。

鄰居們說的這些我全部都知道。

所以,那年填選誌願的時候,媽媽篡改了我的第一誌願,我並沒有說什麼。

媽媽讓我把賺來的工資,都交給她,讓我當扶弟魔,我也沒有任何意見。

我和大學同學談戀愛,對方很優秀,但是家庭條件並不好,被媽媽得知之後,硬生生拆散了,我也沒有表達任何不滿。

她眼界高,覺得一般人配不上自己女兒,就一路挑挑揀揀。

最後,我都30多歲了,她依舊沒有挑到自己滿意的快婿。

我28歲之前,是她挑別人,我過了28歲之後,是別人挑我。

畢竟,那些過了30歲的男人還沒有結婚的,要麼就是條件很差,要麼就是條件特別好。

後來,鄰居的一句“哪個男人不喜歡年輕女人?花一樣的錢,可以娶到更年輕漂亮的女人,為什麼還要找一個黃臉婆?”

讓媽媽瞬間打開了眼界。

於是,就把目光盯在了鎮上煤老板——李富貴身上。

因為前一段時間,媽媽和他在一起打過麻將。

得知他今年45歲,年薪百萬,有房有車剛死了老婆,還沒子女。

就擅作主張帶李富貴回家見我。

李富貴對我很滿意,為了彰顯誠意,直接大手一揮,給出188萬的天價彩禮。

對於有錢人來說,這188可能就是個數字,可對於我們這種普通家庭來說,188萬就是天文數字。

媽媽對李富貴是越看越順眼。

這才有了之前,明知李富貴婚前找女人被抓,依舊逼著我結婚的畫麵。

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我一張嘴,哪兒能說得過那些村裏的老婦女?

我體諒媽媽,可媽媽從來沒有體諒過我。

於是乎,我心裏產生了一種【媽,你不是想把我往火坑裏推嗎?那我就進火坑,希望有一天如果我死了,你別後悔!】的心思。

帶著這份自以為是的心思,我同意了結婚。

我認命了!我堅信,將來某一天,我日子過得特別差的時候,媽媽就會後悔,可能這樣她就不會繼續為難我了吧。

有時候我就在想,或許不僅僅是我媽媽思想有問題,就連我自己也有病吧。

往事如煙,我忽然發現,自己這一生,唯一美好的記憶,竟隻在大學自由戀愛那九個月零三天。

......

醫院的走廊裏,護士們推著一台醫用床車,拚命朝著搶救室跑去。

可跑到一半的時候,主治醫生卻停下了腳步。

她摘掉自己的防護手套,頹然道:“都別跑了,病人已經失去生命體征了。”

護士們緩緩停下腳步,有人拿起手機,聯係了專門的人過來,將那個死在病床上的人抬走。

我覺得奇怪,因為自己的身體,一直不由自主的跟著那個病人。

直到遮蓋病人臉頰的白布被人揭開,我才赫然發現,那死亡的病人,竟然是我自己。

而我也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死了。

我死後的身體被抬進了特殊房間。

我的靈魂一直追隨著身體,在身體上方不斷盤旋,或遠或近,虛浮縹緲。

不知道這種渾渾噩噩的狀態持續了多久,直到李富貴的出現,才讓我的靈魂有了“依靠”。

他隻是遠遠地看了我一眼,便對醫生說:“燒了吧。”

我和李富貴沒有感情,他看上我的學曆背景,顏值身段。

雖然和那些年輕女人比起來稍有遜色,可我到底一直都是單身狀態,更沒有懷過孕生過孩子,身體保持的一直都很好,加上我有一份不錯的工作,是他挑選妻子的最佳人選。

20多歲的漂亮女孩,看不上李富貴,30多歲達到條件的,孩子都基本能上學了。

那些跟他差不多40歲年齡的女人人老珠黃,他又看不上。

所以,我們在一起,我們結婚,並不是別的原因,隻是單純的剛好合適,互相利用。

我想明白這件事之後,麵對他婚內逾矩的行為,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都說李富貴有病,並且病了小十年,好好地什麼事都沒有。

跟他在一起沒多久,我卻被傳染病害死了。

......

我的身體被火化,李富貴看著骨灰盒,怔了半天,還是將我帶上了車。

或許是火化的緣故,我的靈魂不再受到距離控製,不由自主朝著家鄉的方向飄蕩。

天上下了一天一夜的小雪,給這片大地鍍上了一層銀裝。

媽媽穿好我給她新買的羽絨服,挎著竹籃,從山上下來了。

竹籃裏,都是冬靈芝。

她笑著進了屋,抖去肩上的雪碎,扡掉頭頂的雪花,最後將竹籃放在桌子上。

鄰居湊過來:“喲,今天摘了這麼多靈芝回來?你兒子女兒都混出來了,還這麼辛苦幹啥?”

媽媽最喜歡別人誇自己兒女,於是笑嗬嗬道:“嗨,往年都這樣,如今不摘靈芝人還不習慣嘞。”

“今晚就是元旦了,我打算給兒子女兒頓一鍋靈芝紅棗粥!都是鄰居,回頭你記得來屋裏盛一點啊!”

鄰居笑嗬嗬地說沒問題。

我們家鄉的冬季,山上盛產靈芝,一到冬天就有,醫生說的學術名太長,村裏人記不住,所以就統一叫冬靈芝。

天黑了,弟弟已經帶著新談的女友回家。

媽媽高興壞了,盛了一大碗靈芝紅棗粥款待。

弟弟一邊喝,一邊問:“媽,我姐呢?她怎麼還沒來?我那省城的房子首付,還指望她幫我墊呢。”

媽媽皺起眉:“你姐不是給了你50萬?還不夠首付的?”

弟弟說:“當然不夠了,我買的是江岸邊的高層海景房,很貴的!首付就得一百萬!”

媽媽:“你姐一共工作還不到六年,攢下來的50萬都給你了,就連你姐夫給的彩禮,188萬不都給你了?”

“怎麼還缺錢?”

弟弟嘟囔了一句,小聲說道:“我,我賭球賭輸了......”

是的,弟弟愛看球賽。

更喜歡賭球。

我冥冥之中好像記得,自己手機曾收到過公安短信,要警惕新型詐騙,指的就是賭球。

他把我188萬的彩禮,全都賠進去了。

母親氣得臉一白,差點沒暈過去。

她想發怒,可弟弟指著女友的肚子說:“佳佳已經懷孕了哦,我們必須盡快完婚,您也不想自己未來兒媳未婚先孕的消息,在鎮子上傳開吧?您不是最在乎麵子的嗎?”

一句話,把媽媽堵得死死的。

是啊,她最在乎的就是臉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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