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舅舅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
小時候,他搞大別家閨女肚子,活生生氣死了我姥爺。
長大後,他不學無術,全靠舅媽養活。
後來他來我家過年,偷了鄰居家的東西被抓,鄰居把我家砸了個精光。
我媽心臟病發作沒救回來,而我高考失利,去做了廠妹,最後在下班路上遭人襲擊而死。
再次睜眼,我回到了過年那天,看著舅舅偷溜出門,我衝過去把門鎖死。
舅舅在門外鬼哭狼嚎,我掏了掏耳朵:
「省著點吧,以後要哭的地方多著呢。」
......
大年初一,門外一片嘈雜,鄰居與人在門外起了爭執,家裏門戶大開。
「那是金子做的?得不少錢吧!」
我剛睜開眼,便看到舅舅緊盯著對麵客廳裏的一尊金佛,喃喃自語。
我知道他想幹什麼,可我一句話也沒說。
眼看著舅舅偷溜出了門,我一個箭步衝上去把門鎖死了。
不一會兒,外麵響起巨大的砸門聲,舅舅咆哮著讓開門。
我裝作沒聽見,擋在門口,還製止了聞聲趕來的媽媽和弟弟。
很快,門外就傳來重重的擊打聲和舅舅的求饒,媽媽和弟弟都被嚇住了,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我計算著時間,等打的差不多了,這才撥打110,將半死的舅舅送到醫院。
舅舅被送進急救室,舅媽聞訊趕來,剛見麵就給了我狠狠一巴掌:
「死丫頭,你還是不是人?看著舅舅大過年的在門口被人打,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奇了怪了,她是怎麼這麼快就知道我沒開門的?
我捂住臉,看見她身後,弟弟幸災樂禍的臉一閃而過。
原來是你告的密啊,我的好弟弟。
「就是,姐姐聽著我舅舅在門口求饒都不開門,舅媽你可得好好教訓教訓她,這也太冷血了!」
看他那義憤填膺的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他親爹呢。
不過,他確實是我的親弟弟,我媽生了一對龍鳳胎,他隻比我晚了幾分鐘出生。
隻是因為舅媽無法生育,舅舅家沒孩子,於是一直拿我弟當自己兒子溺愛著。
他被養出了一身好吃懶做的臭毛病,反而跟舅舅家關係更近些。
我心裏冷笑一聲。
上一世,我確實幫舅舅開了門,隻不過他剛一進來,就飛快衝進了臥室躲著。
鎖上了門,說什麼也不出來。
追進來的人砸不開臥室的門,氣沒地方撒,於是將我家砸了個精光。
就連我們和早逝的爸爸唯一的合照也沒有幸免,被人狠狠摔碎在地上。
我和媽媽心疼的滿眼淚花,卻什麼也不敢說。
畢竟,那些人看起來太凶惡了。
而我的舅舅,卻像隻縮頭烏龜一樣躲在我們的臥室,把孤兒寡母留給了外麵這群凶神惡煞的人。
那群人臨走時,還恐嚇我媽說讓她走著瞧。
我媽受驚嚇過大,很快就病倒了。
後來聽見街坊間的流言,說是我偷東西被人砸了家,她更是氣的心臟病發作,住進了重症病房。
而我的好舅舅,卻一直都沒有站出來,哪怕是解釋一下。
論冷血程度,我不如他。
見我低著頭不說話,舅媽以為我覺得自己理虧了,趾高氣揚地說:
「算了,小孩子不懂事也正常,但你媽得負責他弟弟的醫藥費,還有每天多煲點雞湯鴿子湯送過來……」
剩下的話在她看見我的動作後戛然而止。
下一秒,舅媽的聲音驟然提高了八度:
「你這是在幹什麼?」
我無視她快要瞪出眼眶的眼睛,淡定地繼續按報警電話。
等待電話接通的時候,我還抽空調出我家大門電子鎖的監控視頻。
鏡頭正對著對麵鄰居的客廳,可以看到舅舅偷摸著過去抱起金佛,被人發現後慌亂逃離,還打碎了一個玉如意。
我利落地把監控畫麵亮給舅媽看:
「不如直接送舅舅進去吃牢飯,這樣醫藥費也省下來了。」
隻是如果把監控給鄰居看,舅舅家估計要賠不少錢吧?
這話我不說舅媽也知道,馬上漲紅了臉來搶我的手機,還暗地裏狠狠推了我一把。
我一個沒站穩,差點從樓梯滾下去,還好被拿完藥回來的媽媽拉住。
媽媽將我護在身後,皺著眉對舅媽說:
「弟妹,我知道你生氣,但你把囡囡往樓梯下推,不是成心要害死她嗎?」
舅媽惡狠狠的視線轉到我身上,我衝著她揚揚手機。
因為我手機裏還存著舅舅的罪證,舅媽沒敢再說什麼,悻悻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得了,你們一家沒一個好東西!以後我們斷絕關係,老死不相往來!」
舅舅自己沒有收入,經常到我家來白吃白喝,有時候還會找我媽要錢。
舅媽更是離譜,不光是白吃白喝,臨走還要順幾個雞蛋回去。
能與舅舅一家斷絕來往,還有這樣的好事?
可從醫院回來後,弟弟和媽媽都不是很高興。
弟弟率先開口埋怨我:
「姐,都怪你,現在舅舅家要跟我們斷絕關係了,那可是媽唯一的血親弟弟!」
媽媽在一旁做針線活,也向我投來了嗔怪的眼神。
「囡囡,媽知道你是擔心我們的安全才不開門,但你舅舅歲數這麼大了經不得打,況且他家條件也一般,還要負擔這麼重的醫藥費……」
說到這,她要去臥室拿錢送去醫院。
我衝過去攔住她:「媽,你別去……」
「一家人要相互扶持,你怎麼就是不懂!」
這還是媽媽第一次嗬斥我。
看著她失望的眼神,我再也忍不住心裏的委屈,撲到她懷裏嚎啕大哭。
「媽,你對他們這麼好,可你知道他們是怎麼對你的嗎?你躺在急救室裏需要用錢,可家裏的存折我們都不知道密碼。我跪在舅舅家門前敲門,可沒人給我開門。我隻能看著你……」
上一世,由於拿不出醫藥費,我就這麼眼睜睜看著醫生拔掉了媽媽的管子。
那樣的無力感,我發誓此生永遠不要再經曆。
我突如其來的爆發嚇壞了媽媽和弟弟,弟弟嘴裏的饅頭都忘了嚼,小聲說了句神經病就回了自己屋子。
媽媽則是緊緊抱住我,柔聲安撫:
「囡囡,你這是怎麼了,發癔症了?我什麼時候住過院啊,媽媽身體好著呢。」
我用力攥住拳頭,哽咽著回抱住她。
天知道我有多想念她的懷抱。
第二天,我帶著媽媽去醫院做了個全身檢查,著重檢查了心臟功能。
我還特意買了一千多一顆的特效藥,光了我所有打零工攢下來的錢,但我並不心疼。
因為多少錢都沒有媽媽重要。
我們從醫院回來,遠遠地看見舅媽和樓下幾個鄰居圍在一起。
我隱約聽到了幾句:
「別看她一副乖乖女的樣子,實際上可冷血得很!」
「誰說不是呢,偷東西就算了,還連累自家舅舅替她挨打。」
「快六十歲的老人,在她家門口被人打的半死,門都不開一下……」
「這要是我家閨女,非得賞她倆耳光!」
我一愣,這是在說我?
回想起上一世,鄰居間也流傳過這樣的話,當時是說我偷東西,自作孽被人砸了家。
這次的流言也差不多,隻是變成了我偷東西還見死不救。
舅媽看我們回來,急匆匆溜走了。
我媽立刻過去想要解釋:
「不是的,是他大舅拿了鄰居家的東西,我女兒膽小,嚇得不敢開門……」
話還沒說完,那幾個鄰居都哼哼幾聲散開了,沒人理會我媽的話。
回到家,媽媽臉色難看,捂著胸口坐在沙發上喘粗氣。
上一世,她也是在聽見鄰居流言後心臟病發作,住進急救室的。
我急忙拿出剛買的特效藥,喂她服用。
吃了藥後媽媽臉色好了不少,我也鬆了口氣,安慰她清者自清。
媽媽歎了口氣,摸摸我的頭:
「傻孩子,你不知道名聲對你有多重要。」
我目光沉靜:「但現在她們認定了我有錯,我解釋再多也沒用,隻能讓事實說話。」
我知道,在背後使壞的人現在鬧得越凶,以後就會被打臉的越慘。
現在需要的,是時機。
之後的幾天,舅舅那邊再也沒有動靜。
我本以為他們學乖了,真的願意和我們斷絕關係,可沒想到他們還憋著一個壞招。
幾天後我接到媽媽的電話,讓我放學後去醫院一趟。
剛進病房,就看到舅舅躺在病床上,滿臉青紫。
旁邊坐著舅媽和弟弟,舅媽委屈地擦著眼淚,弟弟拍著她的肩不停安撫。
媽媽站在病床另一邊,麵色為難。
舅媽看見我來了,頭也不抬,隻是哭聲又大了些。
「嗚嗚我命苦啊,老了沒孩子,連條狗都不如,老頭子被人關在門外打個半死,也沒人給我們撐腰啊……」
舅舅也及時地在床上哼哼兩聲,一雙通紅的眼睛狠狠瞪著我,估計也知道了是我把他攔在門外。
弟弟握緊了舅舅的手,大聲說:「誰說沒人給你們撐腰?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們的親兒子!」
好一出感人的戲碼啊!
我看了卻隻想冷笑。
想起弟弟之前迷上了網絡遊戲,成績一落千丈。
媽媽被叫到學校去訓話後,不再給他零花錢,勒令他放學之後必須回家。
可他還是在網吧泡到深夜,還結交了一群小混混,每天夜不歸宿。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是舅舅一直偷偷給他錢,也怪不得他跟舅舅家親。
隻是這麼無底線的溺愛,到底是對他好還是害了他?
舅媽一臉感動地拍了拍弟弟的肩。
「好,好,你可比那些狼心狗肺,目無尊長的畜生好多了!」
對此我全當沒有聽見,笑著走進來,出聲打斷了這一出好戲。
「舅舅,你今天叫我們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舅舅哼哼著說:
「這大過年的,我在你家門口被打了一頓,還要花幾萬塊的住院費,我沒錢,掏不出來啊!」
「我記得,之前咱媽臨走前,把老房子的房契給你了。你把房契拿出來,先抵押點錢出來救救急。」
我心底一沉,沒想到舅舅還打著老房子的主意!
媽媽一愣:「那個房子,是媽給我的嫁妝……」
「什麼嫁不嫁妝,你弟弟在病床上求你,你就忍心看著我交不起醫藥費被趕出去,跟你的冷血女兒一樣!」
舅舅說得激動,一拳打在床上,很快咳嗽起來。
看著舅舅這麼虛弱的樣子,媽媽的臉色暗淡下來。
舅媽在一旁幫著說話:「就是就是,我們也不是要房契,隻是先換點錢出來救救急,以後有了錢,再給你贖回來就好了嘛。」
就連弟弟也在旁邊幫腔:「姥姥的房子本來就是要留給兒子的,媽你就不該要!」
媽媽的嘴唇抖動幾下,什麼都沒說出來。
正要點頭,我拉住了她的手臂。
「媽,你要是相信我,就什麼都別說,我來處理。」
媽媽咬了咬嘴唇,點了點頭。
然後,我轉向舅舅:
「舅舅,我可記得,當初姥姥把她攢下的錢和老房子讓你先挑,是你嫌房子又老又擠的,這才選了錢。姥姥留給你的錢,想必你早就花完了吧?」
舅舅哼哼的聲音一下子停止,臉都僵住了。
至於舅媽,則是臉色大變地看向舅舅,狠狠擰了舅舅一把,想來是沒見過這筆錢。
頓了頓,我慢悠悠地接著說:
「既然如此,我們也不欠你家的,把一半房契折現給你,但要立字據為證,給過錢後,這個房子就和你再也沒有關係了。」
「至於價錢……」我比了個手勢。
十萬!
老房子地處城區邊緣,一平方一千都沒人買,十萬足夠買一整套了!
舅舅和舅媽對視一眼,臉上盡是驚訝與狂喜。
他們沒想到,隻是動動嘴皮子,就撿了個天大的便宜。
但令我沒想到的是,弟弟居然眉梢一抽,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舅舅有了錢,一定會給弟弟花,他應該高興才對啊?
我探究地看著弟弟,他迎上我的目光,嘴唇蠕動了幾下,什麼也沒有說。
像是怕我反悔,舅舅飛快地在病床上簽好了字據。
我家也湊齊了錢。
這些年媽媽與我節衣縮食,攢下十萬並不難,可這也幾乎是我們的全部家當。
但媽把錢交給我的時候,什麼也沒說。
我問她原因,她笑著摸摸我的頭:
「媽攢的錢本來就是要給你的,我相信你有自己的想法。」
我把錢交給舅舅時,他可能覺得我們太好說話了,居然得寸進尺地要求:
「對了,我的六十大壽快到了,正好這次大辦一場衝衝喜。那個誰,你來舉辦一下。」
他永遠都是這副頤指氣使的樣子,叫我媽從不叫姐,隻叫那個誰。
我攔在我媽的麵前,讓她先下樓拿她治心臟的藥,然後笑著答應了:
「我媽身體不好,我來操辦舅舅的六十大壽吧,就當賠禮道歉了。」
舅舅狐疑地看著我:「你?」
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放心,到時候一定讓你們滿意。」
隨後,我話鋒一轉,一字一句地說:
「前提是,過完六十大壽,我們兩家斷絕關係。」
舅舅和舅媽臉色一變,隨即反應過來我家也沒什麼能利用的了,於是舅媽假惺惺地笑了一下:
「你這孩子,總是長不大。好,什麼都依你。」
一直沒說話的弟弟此時突然開口。
「姐,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姐。我要在舅舅六十大壽上認他當幹爹,以後給舅舅一家養老送終。」
我答應了弟弟,但要求他在舅舅生日前先保密,不要告訴媽媽。
對於他的這個決定,我驚訝之外,又有些意料之中。
畢竟他從小就跟舅舅一家親。
他總是怨恨媽媽,但媽媽雖然對他管教的多,可都是為了他好。
他就真的不怕媽媽心裏難受嗎?
我還是對他之前的失態有些在意,留了個心眼,每天都去看那個放了房契和舅舅保證書的抽屜。
有一天,抽屜空了。
我沒聲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