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祁洺一醒來就離開了常厭的房間。
剛走出幾步,他又折返回來,吩咐傭人:“不用再關著她了。”
房間內,常厭做了個噩夢,她夢到自己離祁洺越來越遠,最後掉進了一個萬丈深淵,不論她怎麼呼喊求救,祁洺都隻是冷冷地望著她。
待她睜開眼時,又是淚流滿麵。
身體仍在隱隱作痛,常厭將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燙得驚人。
之前的高燒還未退下,昨夜又被祁洺翻來覆去地折騰了半宿,常厭蜷縮在被子裏,感覺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
這樣下去......不行......
常厭在床上躺到了中午,最後仍是拖著虛弱的身體爬了起來,顫顫巍巍地離開了祁家,乘上一輛出租車,卷著冷風和煙塵開走了。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了北寧市立醫院門口。常厭進去掛了門診,給她看病的是個年輕的男醫生,說話時臉上會掛著淡淡的笑,讓人如沐春風。
常厭看見醫生的名牌,寫了三個字:路澤川。
路澤川看著手中的檢查結果,好看的眉頭緊蹙起來,對常厭道:“除了高燒之外,我還有個問題。你之前做了墮胎手術還沒恢複,是不是又行了房事?”
常厭憔悴的臉上浮現一絲尷尬,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樣不行,你的子宮已經感染了,引發了子宮內膜炎。”路澤川將檢查結果遞給常厭,勸道,“讓你丈夫收斂一些,這段時間不要再行房事了。”
常厭心想,丈夫?連結婚證也沒有的人,能算是她的丈夫嗎?
或許是常厭臉上的苦笑太過明顯,路澤川不禁問道:“你怎麼一個人來醫院,你家人呢?”
這兩個字徹底刺痛了常厭的心。
父母從小就因為她是個女兒而不喜歡她,當祁洺來常家提親時,他們幾乎是感恩戴德地收下了彩禮,把她這個女兒給賣了。
她曾以為,祁洺就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家人了,可那也隻是她的自作多情。
“我......家裏人比較忙,我就一個人來了。”常厭明白路澤川隻是關心她,可是心裏卻愈加難過。
連一個陌生的醫生都會問一句關懷的話,而那個曾經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現在又那裏呢?
說到最後,常厭不知不覺已是潸然淚下。
路澤川看著眼前的女子,心中隱約有些同情。他見過太多的病人,可隻有這個脆弱的女子,像是隨時都會消失一般,她仿佛對這個世界沒有一絲眷戀。
常厭哭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擦去臉上的淚水,匆忙起身,打算離開。
路澤川也解了身上的白大褂,跟著常厭一起出門,道:“我送你回去吧,外邊風大,你不能再被風吹了,不然剛剛的藥白開了。”
常厭感受到醫生的好心,於是道了謝,接受這份善意。
她的確也很累了,累得幾乎說不出話,一上車便靠在車座上睡了過去。待路澤川叫醒她時,已經到祁家門外了。
常厭向路澤川再次道謝,路澤川擺了擺手:“醫者仁心而已,你要想謝我,就好好照顧自己。”
眼淚差點又要落下,常厭吸了吸鼻子,轉身走進祁家,卻又看見尹秋時跟自己擦肩而過。
她來這裏幹什麼?
來不及細想,常厭走到大廳,望見祁洺的媽媽正坐在沙發上打電話。
祁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仿佛看見什麼臟東西一樣,立刻挪開了目光,隨即又對電話裏溫柔地叫了聲:“小舒。”
小舒?又是這個小舒......
常厭昨夜在祁洺嘴裏聽到的名字也是小舒,她想起了尹秋時之前說過的話,看來這個小舒就是祁家父母給祁洺找的北寧千金了。
北寧市的名門貴女,自然是她這個容城來的平凡女孩永遠比不上的。
常厭在心裏自嘲地笑了笑,對祁母行了一禮:“母親。”
祁母正好掛了電話,對常厭冷嘲熱諷道:“喲,咱們家的大少奶奶也要出門交際了?半天不見的功夫,又勾搭上了哪個野男人?”
常厭心寒,嘴上仍解釋道:“我......我沒有。”
“哼,你有沒有,自己心裏清楚。”祁母冷冷說罷,踩著高跟鞋轉身離去,留下滿腹委屈的常厭站在原地。
身邊的下人仍在指指點點:“還大少奶奶,我看就是個水性楊花......”
常厭麵色蒼白,步履蹣跚地走回房間。
她真的好想,好想逃離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