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的那一瞬,我感覺我的後腦勺似乎還有被山石撞擊過的鈍痛,以及胸腔裏彌漫的震驚、憤恨。
回過神來,我發現自己蹲在衛生間裏,麵前是一大盆穿的發黑的襪子。
是高三畢業那年的暑假。
我爸穿著老頭背心端著水果正要去洗,路過衛生間,探進頭來,對我“嘿嘿”一笑,眼裏是欣慰的神色。
“看來我們寧寧長大了,也不是懶丫頭了。”
我正要說話,我媽就像是我爸的導航犬一樣,聞著味兒尋來了。
她穿著緊身牛仔褲和粉色拖鞋,連腳趾甲都鑲著鑽。手裏還拿著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哈根達斯,對我上下打量,不屑的“切”了一聲。
“不懶?不懶還能把襪子穿的這麼臟都攢這麼多了才洗?”
我爸臉上浮現出尷尬的神情,欲言又止。
像是嗅到什麼怪味兒,我媽嫌惡地捂住鼻子,向後退了一大步,同時不忘把我爸也往後拽。
“張思凝,你這是穿了多久的襪子啊,腳這麼臭?怎麼一點也沒有遺傳到我,又黑又瘦就算了,一個女孩子居然還有腳氣。”
我站起身,拿過毛巾擦幹手上的水,對我爸媽咧嘴一笑,說:“媽,你忘記了,你之前穿的襪子都臟了讓我拿樓下去丟了。”
“你去我房間把我幹淨的襪子都拿走了,穿臟了才塞回我櫃子裏呀?”
“我不洗也不能等它就這樣放著呀。”
氣氛陷入了可怕的沉默,我媽臉都氣的發青了,捂住鼻子那隻手放也不是捂也不是。
我可沒有管他們,繞過他們就徑自走回了自己的房間,鎖起了門。
過了半個小時,微信收到我爸發來的消息:“凝凝,你說話也不能那麼直,有點太傷人了,她不管再怎麼說也是你媽媽,你媽媽在沙發上哭半個小時了,出來道個歉吧。”
我冷笑著關掉了和我爸的聊天界麵。
她確實是我媽,隻不過要是真的把我當做女兒來對待,就不會在上輩子把我推下山崖。
至於她真哭假哭,都不可能是因為女兒說話傷到了她的心,隻不過是因為自己精心在丈夫麵前樹立的形象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露出真實的部分,羞憤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