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要離婚

結婚後，我想回歸事業，老公說：

“先生個孩子吧！生了孩子以後，你想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我冒著生命危險，生下女兒後，他又說：

“女兒還小，需要有你照顧，等她長大一些能獨立了，你再去吧！”

等孩子長大些之後，他還說：

“女兒正是建立三觀的時候，放在別人手裏我不放心，你再辛苦辛苦。”

後來，我這個高貴的天鵝被他折了翅膀圈養在家中。

我的女兒說她討厭我，不要我這個媽媽了。

突然間，一切都變得不值得了。

“許晉，我們離婚吧！”

——

我要離婚

“我要離婚。”

書房裏，我平靜的坐在沙發上，看著正在辦公的老公許晉。

他先是一怔，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隨後是十分不解的神情，直接將筆記本電腦合上。

“程菲，你在跟我開玩笑嗎？”許晉沉著臉問我，帶著些許的怒氣。

可我早就平靜的不能在平靜了。

我對生活的激情早就在過往中消磨殆盡，對於許晉除了失望還是失望。

這個家，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了。

我神色如常，對上他的視線，“你看我像在開玩笑嗎？”

“如果你同意，明天我們就去民政局把事辦了。”

一向沉穩的許晉，這下徹底不淡定了。

“你該不會是因為林月吧？”他疑惑著，不耐煩的呼出一口氣，“你還要我跟你解釋多少次？”

“我和林月不是你想象中那種關係，隻是因為我們兩家是世交，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她家遇到了那麼大的事情，我不能不幫！”

“況且，你不是知道林月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麼，我沒辦法分心。”

“程菲，如果因為這點小事，你就跟我吃醋鬧離婚的話，我不同意！”

他語氣堅決，似是很不想放手。

他把我想離婚的緣由全都歸結在我爭風吃醋上。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我並不怪林月，甚至很同情林月。

至於為什麼要離婚，全都是因為許晉這個人罷了！

許晉和林月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

在我和許晉在一起的時候，林月早就出國了，前些年才回來的。

而她回來是因為林家出現了重大的變故，她的雙親雙雙去世，林家無人支撐，已經有了破產的跡象。

她本人受不了這樣沉重的打擊，患上了抑鬱症。

許晉在這個時候不僅不留餘力的幫她支撐起公司，還在她最脆弱的時候陪伴在她的身旁。

林月是個很有分寸的人，她並沒有說過多的強求許晉陪伴他，甚至私下裏跟我解釋了無數次。

隻是許晉在關照林月的同時忘記了他還有個家。

這些我尚且可以忍受，我最無法忍受的還是許晉讓我失去了自己。

我夢寐以求的婚姻成為了囚禁我的牢籠，讓我無法再展翅翱翔，無法完成我最初的夢想。

沒有工作，沒有自己的空間，有的隻有家庭主婦，在家裏照看孩子。

我早就累了，不隻是身體上的。

是身心俱疲。

我苦笑一下，“許晉，你是不是有點自作多情了？我想離婚隻是因為我想離了，不關乎任何人。”

許晉的身形僵住了，眼底閃過片刻的悲傷。

“程菲，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麼非要離婚呢？”

“這麼多年，我沒有虧待過你吧？不管是經濟上還是生活上，我對你都不差吧？”

“你現在的生活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生活，你竟然還想跟我離婚？”

看吧！他根本就沒有在自身找過原因。

甚至還覺得他很優秀，能夠捆住我。

年少時，我的確真心愛過他。

可他不過是把我當做一個花瓶，一個附屬品罷了！

他可以出去對任何人說，“我的老婆可是最漂亮的芭蕾舞演員，曾在國內拿過無數的獎項！”

這是他炫耀的資本，又漂亮，還是學舞蹈的。

事實上，他所說的都是我婚前的身份。

婚後的我呢？

每天隻有柴米油鹽和相夫教子。

“那你大可以找別的女人。”我冷冷的回應著。

許晉沉默了。

他緊皺著眉頭，心裏有無數的話都憋在了喉嚨中，他看得出，我是下了決心的。

在一起那麼多年，他明白我的性格，下定決心的事情，我就一定會辦到。

“那念念呢？念念怎麼辦？你想過沒有？”他忽然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神頹靡。

念念是我們的女兒，許念。

她已經十歲了。

關於她的去留，我早就想過了。

我不要她。

準確的來說，是她根本不打算要我了。

仍記得念念在很小的時候，看到我年輕時的芭蕾舞表演，她滿眼放光和期待的問我，“媽媽，你好漂亮啊！你真的像天鵝一樣！”

“媽媽，你教教我吧！長大以後，我也要跟你一樣，當一名芭蕾舞演員！”

我把這句話放在了心上。

所以在念念六歲的時候，開始對她進行教導。

我的教導是十分嚴格的，她總是在哭，疼惜的揉著她的腳尖，然後罷工。

但這是她選擇的路，哭著也要走完。

這是每個芭蕾舞演員都要經曆的過程。

她到底還是懈怠的，她開始厭惡我，厭惡芭蕾舞。

她無數次的丟掉芭蕾舞鞋，跟我吼叫，“我還是不是你親生女兒！你就這樣作踐我嗎！”

“你是不是巴不得練死我啊！我不要你做媽媽了！還是林阿姨對我好！我討厭你！”

原本，她是我在婚姻中最大的約束。

在聽到這些的時候，我突然釋懷了。

“念念歸你，畢竟你們許家也不可能放她走的，不是嗎？”我站起身，如釋重負的笑了一下，“許晉，明天民政局不要遲到。”

我不去看許晉的神情。

他是怎麼想的，對我來說不重要了。

這個婚，我離定了！

我不會在成為任何人的附屬品。

我隻能是我自己，我叫程菲，是最優秀的芭蕾舞演員！

第二天，民政局。

許晉是頹喪著一張臉來的。

他平時很注意形象，這天他臉上有不少的胡渣，渾身都帶著煙味。

昨晚上，他一直都在書房裏麵，大抵是在考慮要不要來吧！

十二年的夫妻了，應該沒什麼舍不得了吧！

還算他識相。

不過，離婚是有冷靜期的，需要我們一個月後再來。

許晉茫然的看著我，伸出手要來拉我，我後撤一步，讓他的手停在空中。

他似是有很多的話要說，我卻不給他機會，“一個月後，我會找你的。”

說完，我瀟灑轉身離去。

回到家裏，我收拾了自己的行禮，從這個家徹底離開。

我知道許晉還有挽留我的想法，我必須把我的退路全部清除！

我不可能再回到許家！

我去往了另一個城市，準確來說，那裏才是我的家。

多年的壓力，是時候該放鬆一下了。

我隨便找了個酒店住下了。

在故土上漫無目的的散步，呼吸這裏的空氣。

已經有十年沒有回來了呢！

不知道老師還生我的氣嗎？

那些傷心的過往，我不願去想。

不知不覺間，我竟走到了夢開始的地方。

是C市的芭蕾舞劇院。

也許是冥冥之中的緣分，我買了一張票，進去觀賞。

台上的小天鵝們洋溢著清純的氣息，綻放異彩，就像是當初的我那樣。

十七年前，我18歲。

在國家芭蕾舞劇院，遇到了許晉。

當時的他是台下的觀眾，卻讓我在萬千的觀眾中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他很英俊，很帥氣，身上還透著某種吸引我的氣質。

我在芭蕾舞上有著無與倫比的天賦，所以我有獨立的演出，和與生俱來的自信。

站在舞台上的我，肆意灑脫，魅力無限。

自從被許晉關注到之後，每當有我的演出，他都會在。

後來，他利用他的特權，在後台找到了我，並且對我展開激烈的追求。

從小到大我一直在練習，沒有和任何一個男生產生過愛戀的情緒。

或是對感情過於懵懂吧，才讓我輕易的就陷了進去。

甚至做出了，後悔終生的決定。

與他結婚生子，放棄我的芭蕾舞事業。

不知不覺，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又是一隊小天鵝上場。

歡快的跳動著。

突然，一個小天鵝摔倒在地。

我的心都跟著揪了起來。

這裏可是劇院啊！來這裏表演的機會不可多得，這無疑是一場舞台事故了。

女孩卻淡定的站了起來，沒有一聲哭喊，淡然的繼續跟上其他小天鵝的步伐。

在女孩的眼中我看到了熱情和渴望，除此之外，還看到了一點點的悲傷。

她看上去和念念差不多大，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呢？

待她們表演結束後，我去了後台。

剛好看到女孩的教練訓斥她的模樣。

“你怎麼回事？平時訓練好好的，為什麼在舞台上摔倒了？”

“你知不知道我爭取演出的機會有多麼難！我看你以後也不用在我這兒了，我不需要一個連自己的情緒都控製不了的芭蕾舞演員！”

教練怒氣橫生，女孩低垂著頭，眼裏閃著淚花，她卑微的乞求，“老師，可不可以不要趕我走，這裏是我唯一的去處了......”

她抓著教練的手，但被教練無情的甩開了，“我留著你幹什麼！你連學費都交不起，現在你媽也沒了，難道我還要養著你不成？”

“趕緊滾蛋！愛去哪兒去哪兒！我這裏不收你！”

女孩不甘心的咬了咬下唇，雙手緊緊的抓著芭蕾舞裙，她滿眼的不甘心。

可她又無可奈何，她隻是個孩子啊！

身為一個母親，看到這裏，我格外的心疼。

而那個教練就帶著其他人走了，連管都不管她。

她撇了撇嘴，從懷裏拿出了一張照片來，“媽媽，對不起，我又讓你失望了。”

“但我不會放棄的。”她眼神堅定下來，擦幹了眼淚。

她微笑著麵對後台的落地鏡，再次跳出舞台上所表演的芭蕾舞動作。

動作優美，令人震撼。

她對芭蕾舞的熱愛和激情全部展現出來，揮灑著不甘的淚水。

就像是曾經的我，麵對每日枯燥的訓練，和鮮血淋漓的芭蕾舞鞋。

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爬起來。

她那種堅韌是大多數人沒有的。

在我看來，她的天賦很好。

舞台上的事故，或許真的因為她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曲舞畢，我悄然鼓掌。

她先是一怔，然後轉過身看著我，做出了落幕鞠躬的動作，“謝謝。”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

“我叫李歡歡。”她小聲的回答著。

“你為什麼不和他們一起走？”我拉著她的小手，坐了下來。

“他們不要我了，沒人會要我了，阿姨，我現在是孤兒了。”說著，她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我心中一驚。

我拿出紙巾，給她擦眼淚，靜靜的聽著她的訴說。

她的父親前幾年就去世了，母親就在前幾天去世的，剛剛站在舞台上失誤是因為太過悲傷了，她好像在舞台上看到了媽媽一樣。

自從母親離世後，親戚們到現在沒有決定出她何去何從。

芭蕾舞是她的夢想，也是她母親對她一直以來的支持。

她的遭遇讓我聯想到了我自己。

曾幾何時，我也是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若不是有幸遇到了老師，她收留我，教導我，哪有當時站在舞台上發光發熱的我？

隻可惜，我愧對於老師，讓她寒了心。

她不過才十二歲的年紀，就承受了這麼多，叫人心疼。

回想我那十歲的女兒念念，她有著得天獨厚的天賦和教育資源，就是不肯吃苦，放棄了芭蕾舞，也放棄了我。

轉念一想，歡歡的出現，或許是老天對我的眷顧呢？

“歡歡，你還想繼續跳芭蕾舞嗎？”我問。

她點了點頭，“我想，做夢都想站在舞台上。”

她的眼睛裏閃著炙熱的光芒，更有著對未來的憧憬。

這個女孩，實在讓我太意外了。

“那你願不願意跟我繼續學呢？”我含情脈脈的看著她，“跟我學可能會吃很多苦，要比你之前還要嚴苛，但我會照顧你的衣食住行，以後你都不用擔心去留的問題了。”

歡歡驚喜的看著我，“我當然願意了！程菲老師！”

我震驚，“你認得我！”

“當然了！當初我就是和媽媽一起看了你過往的表演，才決定學習芭蕾舞的！你一直都是我的偶像！”歡歡驚喜的說著，蒼白的小臉上露出了一抹燦爛的微笑，“我以後也要跟你一樣，站在國際的舞台，成為國家芭蕾舞演員！”

我就知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我牽著歡歡的小手，“好，那你以後就跟著我吧！”

“好！”她跳了起來，高興的不成樣子。

我帶著歡歡在老師住所的小區租了一個房子。

一方麵我方便教導歡歡，另一方麵，我想看看老師這些年過的怎麼樣。

我時常瞧瞧的下樓，偷看老師和別人聊天。

老師的頭上已經有了銀絲，背脊也佝僂了一些，麵部留下了歲月的痕跡。

22歲那年，我不顧老師的反對，放棄事業，選擇和許晉結婚。

我仍記得老師對我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程菲！結了婚你可別後悔！”

那時的我滿心隻有許晉，沉浸在戀愛的氛圍裏，渾然不知老師話語中的意味。

上次見麵，還是我生下念念之後。

我抱著念念來找老師，老師把我給拒之門外，說她從來沒有我這個學生。

我的心都在滴血，愧對恩師是我的錯。

她所有的心血都傾注在了我的身上，而我卻走向了一個無法挽回的路。

結婚前，許晉說他們家裏的規矩是不允許女人在外闖蕩，拋頭露麵的，更何況是我芭蕾舞演員的職業。

在他父母看來，我最多算個戲子，就是供人取樂的罷了。

但我不在乎，我在乎的隻有許晉。

婚後，我退居幕後，無聊的很。

有那麼一段時間，我想重新站在舞台上，許晉說，“菲菲，你知道我家的規矩的，或許你幫我生個孩子，他們二老就不會為難你了。”

好，那我就生個孩子。

生下念念之後，許晉又說，“菲菲，念念還小，給別人帶我不放心，有你在才能給念念足夠的安全感。”

念念長大了一些，許晉又說，“念念現在正是三觀養成的階段，離不開你。”

後來，我才知道，那些話並不是公婆的意思。

無非就是許晉對我的牽製罷了。

無論他在外麵怎麼誇我，我都是個花瓶，彰顯他地位的花瓶。

連我這樣的芭蕾舞女王都能被他輕鬆的搞到手。

看著歡歡翩翩起舞的樣子，我感觸頗多。

她似乎對我的嚴苛毫不在意，反而更加努力。

她現在才12歲，過幾年興許就能考進國家芭蕾舞團了吧！

在離婚冷靜期的這段時間裏，歡歡的進步很大，讓我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時間一到，我就帶著歡歡乘坐了回程的飛機。

剛落地，就在出口看到了兩個不願看到的身影。

許晉手捧鮮花，念念在一旁呼喊。

兩個人都目光灼灼的看著我。

而我，選擇視而不見，冷漠的從他們身旁走過。

許晉連忙扯住了我的手，語氣溫柔的道，“菲菲，剛下飛機累了吧，我們回家吧！”

我甩開了他的手，“我訂好酒店了，不勞你費心了！”

許晉錯愕的看著我，但沒有一絲的不耐煩，隻是表情有些尷尬，“菲菲，你我之間那麼多年了，沒什麼過不去的坎兒吧！”

“這一個月的時間，難道你還沒有想通嗎？”

他竟然還妄想我想通？

他到現在還沒有明白我離婚的原因嗎？

我不想理會，轉身就要走。

手臂再一次傳來沉重的負擔。

是我的女兒，念念。

她淚眼汪汪的看著我，滿眼的不舍，“媽媽，別和爸爸離婚好不好？”

“媽媽，你教我跳芭蕾吧！念念不怕吃苦了，念念可以的，為了媽媽的夢想，念念可以堅持的。”

她覺得那是我的夢想，是我帶給她的負擔。

可那明明是她想要的啊？

我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不喜歡，我不再強求，即便我把她逼上了那個位置，她恐怕也會記恨我一輩子。

我永遠忘不了她說討厭我時的那個眼神。

或許是我錯了，我當初就不該放棄夢想和許晉結婚。

我苦笑一下，“念念，以後我不再是你媽媽了，明白嗎？你想學什麼都與我無關，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我一點點掰開念念的手，狠心的放開。

念念怔在原地，徹底傻眼了。

“程菲！念念還是個孩子，你沒必要對她這樣吧？”許晉放下了鮮花，指責道。

“我這樣對她？那你把她帶來的目的是什麼你難道不清楚嗎？你想讓她挽留住我？”我輕笑一聲，“我意已決，更改不了的！”

許晉攔在我的麵前，“你真的舍得？”

我擰著眉頭，麵露不悅的神色。

他怎麼這麼難纏？

突然間，我的手裏傳來一陣暖意。

歡歡牽著我的手，眼神堅定的和他們說道，“你們別打擾我和媽媽了好嗎？”

“我和媽媽組建了新的家庭，她不需要你們了，我們過的很幸福！”

“我是不會讓你們繼續欺負媽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