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胳膊肘就會往外拐



我爸胳膊肘就會往外拐。

他常說：“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隻要他的兄弟一開口，我爸恨不得把全家都送給人家。

我和我媽又是抱怨，又是發火，他就是不改。

直到我爸替他的老賴兄弟擔保，結果東窗事發，兄弟跑了，留給我爸五百萬的外債。

我爸哭著求我和媽再幫幫他。

我和媽媽卻雙手一攤，理直氣壯：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誰讓你是他兄弟，你就該為他傾家蕩產！”

1

我爸的兄弟永遠排在我和我媽前麵。

從小到大，他那些兄弟帶著孩子來我家玩，我爸都對我說：

“讓讓你菲菲姐姐，你是妹妹，妹妹要尊敬姐姐。

“讓讓你果果妹妹，你是姐姐，姐姐要寵著妹妹。”

小時候我對爸爸有一種天然的崇敬，倒也沒多想。

隻是看著別人搶走我心愛的玩具，有些難過。

直到高二那年，我爸的兄弟又帶著兒子來我家連吃帶拿，還看上了我的一個水晶球。

那是我最好的閨蜜全家出國前，留給我的紀念禮物。

我不樂意給。

我爸皺起眉，說我不懂事。

“讓讓你弟弟會怎樣？”

那個小男孩看我爸站在他那邊，得意地上手來搶。

他沒抓穩，水晶球砰地一聲砸在地上，粉身碎骨。

見我表情不好，我爸的兄弟帶著兒子溜了。

我爸指責我：

“你擺什麼臭臉？有沒有禮貌？知不知道你李叔叔是我最好的兄弟？”

我蹲在地上，看著水晶球的屍體，鼻子酸了。

爸爸不依不饒：“跟弟弟搶東西，你真是上不得台麵！”

“小氣死了，都是跟你媽學的！”

我徹底火了，一邊哭一邊尖叫：“讓讓讓，憑什麼都是我讓！”

“我都說了不願意給，你沒聽到嗎！”

“比我大的我要讓，比我小的我也要讓，我是什麼，給你充麵子的冤大頭嗎？”

“你怎麼不幹脆讓我把命讓給他們啊！”

我爸被我發瘋的吼叫嚇了一跳，在那之後安生了不少。

誰知就前幾天，我回家一趟，買了東西看爸媽。

打開房門，就聽到我爸在打電話：

“張哥你放心，李輝是我兄弟，這錢我砸鍋賣鐵也一定替他還！不過五百萬不是小數目，能不能寬限一下啊......”

2

我大聲問：“什麼五百萬？”

我爸看到我，嚇得一抖，飛快掛了電話：“沒什麼，是歡樂豆，五百萬歡樂豆，哈哈。”

他笑著，臉上的褶子擰在一起，好像在講一個笑話。

我覺得我才是這個笑話。

我忽然想起之前看過的一個段子：

你每天早六晚九，累死累活地上班，一個月才賺五千塊錢。

晚上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老婆說她辦了一張美容院年卡，才兩萬；

兒子每個月花三千塊報輔導班，作業卻寫著：三加二等於十；

爸媽喜滋滋地和你說：兒子，我買了一些保健品，能預防癌症，才五萬，還送一兜雞蛋呢！

你什麼心情？

想死的心情。

我從普通大學畢業三年了，工作待遇一般，還要天天給上司當牛馬。

平時買菜也要在手機各個app間貨比三家，省吃儉用隻為早日買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家。

這邊，我爸為了所謂的兄弟，嘴巴一張就是五百萬。

這五百萬要攢多久？？

我努力按捺崩潰怒吼的欲望，盡量溫和地問：“爸，為什麼有人打電話要你幫忙還錢？你是不是又替人做擔保了？”

我爸眼神躲閃：“做了一點。”

“多少錢？”

“五百萬......娜娜我跟你說，我是替你李叔叔做的擔保！他你還不知道嗎，我最好的兄弟啊！”

我頓時腦袋一暈。

3

這個李叔叔我知道，我爸幾十年的好兄弟。

很有錢，開了好幾家公司。

但借我爸的錢，小到一條煙一瓶酒的幾十塊，大到換車買房“周轉”的幾萬塊，從來沒還過。

甚至幾年前最嚴重的口罩時期，李叔叔嫌口罩貴，問我爸：“把你家口罩給我吧，反正你們用不著。”

我爸傻樂點頭：“是啊，用不著！”

他瞞著我和我媽，把我家僅剩的口罩全給了李叔叔。

但我們怎麼會用不著呢？

我爸這一無私支援兄弟的舉動，害得我們全家感染，差點進ICU。

等我們好不容易痊愈回家，李叔叔就像無事發生一樣，連句抱歉也沒有，又來借走了三萬塊。

問我爸，他就說：“和兄弟在一起談什麼錢！俗氣！”

每次見麵，李叔叔話裏話外貶低我家，抬高他自己。

李叔叔說我媽：“弟妹先別坐下，再給我炒兩個菜去！女人啊就是不能慣著。”

他說我：“娜娜胖了吧？看著可有一百斤了！該減肥了，不然那個男人看得上她？”

我爸笑嗬嗬地聽著，竟然還附和幾句。

氣得我和我媽鬼火冒。

我媽曾經勸過我爸遠離他。

我爸在李叔叔麵前點頭哈腰，此時卻立起眉毛衝我媽吼：

“頭發長見識短，你懂什麼！”

“老李是我兄弟，兄弟之間開開玩笑不正常嗎！”

“你斤斤計較什麼！”

後來，李叔叔公司倒閉了。

他帶著家人跑路，臨走前還不忘敲我爸一筆：“老王，給我五萬塊，兩個小時內打我賬上！”

我爸立刻顛顛地去打錢。

手機忘在家裏，短信被我媽看見。

我媽和他大吵一架，說他再這樣本末倒置就和他離婚，他才老實了。

誰知道現在又昏了頭！

我問：“那個李叔叔不是早就破產跑路，潤出國成老賴了嗎？”

我爸說：“他回國了，說要東山再起。兄弟的事業我肯定要支持啊。”

“娜娜你還是要努力一點，多賺點錢。”

“前幾天老李找我借兩百萬，我拿不出來，才隻能幫他擔保一下。”

“你說說這，兄弟需要錢的時候我拿不出來，不是讓兄弟寒心嘛......”

4

我發了火：“你怎麼想的，給老賴擔保？”

“還嫌我賺的少，怎麼，嫌我給你兄弟當牛馬攢錢不夠積極？”

我爸也急了：“你喊什麼？我是你爸！”

“我借錢還要問你的意見了？”

我喊：“家裏的錢不是你一個人賺的！你別忘了，畢業後你和媽怕我亂花，讓我每個月在咱家賬戶裏存五千，要給我買房用的！”

說著，我的鼻子忍不住酸起來。

誰賺錢容易？

更何況那是五百萬啊。

我和爸媽都是普通工薪階級。

再加上房貸車貸，我家這些年存款都沒到一百萬。

按那個姓李的尿性，一旦撂挑子不還錢了，這五百萬就得我家來還！

我家哪有這麼多？

我爸見我哭，連忙說：“娜娜你先別急，我還沒來得及給擔保簽字！”

“我不簽字了還不行嗎？”

“不過，我已經借給了老李一點錢。”

“借了多少？”

“五......五十萬。”

我眼前一黑，手扶著牆才沒有摔倒。

我爸一拍大腿：“你忘了嗎，咱家的錢都是在你媽手上存著的！”

“這錢是你媽親口同意我借的！”

“這次不一樣，老李給我寫了欠條，不會不還錢的！”

我媽深知我爸秉性，掌握著我家的經濟大權。

她十分理性，不會像我爸一樣昏了頭，也不會被我爸說服。

所以這次借錢真的靠譜？

我不太相信地看我爸一眼，點開微信裏我媽的聊天框。

我爸根本不攔著：“你隨便問！你媽真的同意了。”

我半信半疑地打字，發送。

我媽沒回我。

她這幾天上夜班，這時應該在廠裏的員工宿舍休息呢。

這時，上司又火急火燎叫我回公司處理急事，否則開除我。

你說，賺錢容易嗎？

我叮囑我爸幾句，飛速趕回公司。

當晚，我媽就在微信上回我：“嗯，我知道你爸借錢這事，你不用擔心了。”

“對了娜娜，這幾天廠裏忙，你爸公司也忙，你先別回家，也少給我打電話。”

我看著消息，總感覺我媽說話的語氣有些奇怪。

但此時已經是深夜，我明天六點就要早起上班。

困得腦子轉不動，想不到究竟是哪裏奇怪，隻好先睡了。

5

過了幾天，我領到了這個月的工資，整整七千塊。

這是我第一次領到這麼高的工資。

錢還沒暖熱，我媽的消息就到了：

“娜娜，這個月工資別忘了打給我，我給你存著。”

我該打過去五千塊。

可我的手指停在輸入支付密碼的頁麵，忽然頓住了。

我媽習慣叫我“閨女”，從不叫我娜娜。

喜歡叫我娜娜的是我爸。

我問：“爸，你用我媽手機？我媽在家嗎？”

我爸半天才回我：“你媽讓我用她的手機跟你說一聲，提醒你存錢。哈哈，你這丫頭腦子真靈光，手機對麵是誰都能看出來啊？”

我爸這句是語音消息。

我聽到家裏不僅有我爸的聲音，還有嘈雜的......孩子笑聲？

我問：“爸，誰在咱家？”

我爸結結巴巴：“沒啊，沒誰。”

“你這孩子心思能不能用到正道上？”

“整天就知道質問你親爸了是吧？有這時間去加加班，或者考個證！”

發完這條語音，我爸就沒再回我。

他心虛什麼？

我心知不妙，火速打車回家。

一開門，麵前的場景就讓我呼吸一窒。

6

我家是兩室一廳。

此時，我的臥室門大開著，一群工人正熱火朝天地把我的床往外搬。

客廳裏放著一張新床，上下鋪。

兩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在旁邊玩耍，大聲尖笑，幾乎刺破我的耳膜。

我的東西被胡亂塞在破紙箱裏，堆在家門口。

我抱著從小睡到大的寶貝娃娃沾滿灰土和頭發團。

我爸背對著我，在打電話：

“三十八塊？賣你們那麼多書怎麼才這點錢？”

“我知道是廢品，但這也太少了吧？”

“那些書可都是我閨女從小到大一本本攢的，她每個月零花錢都用來買這些，花了少說也得大幾千！”

“她可寶貝這書了，每一本都貼了書皮，連卷邊都沒！”

“你起碼給我二百吧？”

我從頭聽到尾，心裏一陣冰冷的急火。

我爸這是幹什麼，把我的臥室清空了不說，還把我的書都賣了？

我從小喜歡看書看雜誌，零花錢全部用來買新出的雜誌，可以說每一本都是我的寶貝。

“行吧，那就五十塊。”

我爸掛了電話轉身，看到我，一下子僵住。

他掩飾般，手忙腳亂拉過那兩個女孩：

“娜娜，這是你張叔叔家的兩個妹妹，這一段時間要在咱家住了。”

“咱家小，你以後沒事少回來。”

“來，叫姐姐......”

我抖著聲音打斷他：“一段時間？多久？一周？一個月？一年？”

每說一句，我就向前逼近一步。

“還是兩年？三年？一輩子！”

“床都換了，我的東西也賣的賣，扔的扔！”

我爸說：“有個姐姐的樣子，別大喊大叫的......”

這時，那個張叔叔走進門來。

他笑道：“老王，多虧了你啊，我家倆閨女住在你家，我媳婦不累了，就有時間給我再生一個兒子！”

“對了，我的倆閨女上的小學不太好，我看你家旁邊那個就不錯。”

“我打聽過了，說隻有你家學區房才能上。”

“你把你家房子過戶給我，我請你吃沙縣！”

我爸一臉笑：“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