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全家捧在手心裏的掌上明珠。
自從爸媽收養唐初初後,一切都變了。
最愛我的父母,哥哥,甚至未婚夫,都站在了她那邊。
我所有的掙紮都隻是為了能挽留一絲愛,可是徒勞無功。
他們把我的渴望當做自私小氣,不懂事。
在我決定放棄一切的時候,突然有個叫遺忘的病毒,侵染了我的身體。
病毒說,它會讓我忘了所有痛苦的人和事。
後來,我遺忘了我的父母,哥哥,未婚夫。
最後了無牽掛地離開了這個家。
他們卻崩潰了。
1
天已經黑了,我穿著一條露了大半截小腿的不合身禮裙,站在堆滿禮盒的大廳外,踮著腳尖,看了很久。
大廳裏光很亮,七彩斑斕,桌上的粉色蛋糕已點燃蠟燭。
唐初初穿著一身漂亮粉色禮裙,戴著紙皇冠,正閉眼許著願。
我的爸爸媽媽,哥哥,坐在她身旁。
滿目慈愛地看著她,為她唱生日歌。
他們才是幸福的一家。
在他們麵前,唐初初是眾星捧月的小公主,而我隻是個格格不入的萬人嫌。
可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
唐初初沒來我家之前,我才是嬌生慣養,被父母哥哥捧在手心裏長大的掌上明珠。
每年生日,哥哥會為我買來最漂亮的公主蛋糕,媽媽會為我買來全世界最漂亮的公主禮裙,爸爸給我買的禮物屋子都堆不下。
我才該是那個穿著漂亮禮裙,坐在蛋糕前許願的小公主。
可現在,他們都不愛我了,他們隻愛唐初初。
他們都忘了,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哥哥隻為她一人買了蛋糕,爸爸隻為她一人買了禮物,媽媽隻為她一人買了新衣服。
而我,什麼也沒有。
我眼睜睜看他們分著蛋糕,聽著他們歡聲笑語,強忍著自己不在乎的表情,可是眼神卻止不住地投去羨慕的目光。
我已經長大了,以前媽媽為我買的禮裙已經穿不下了。
我光著腳,穿著洗得發舊的不合身禮裙,緩慢走過去,鼓起勇氣,對正在切蛋糕的薑臨洲伸出雙手,輕聲道:
「哥哥,今天也是我的生日,我的蛋糕呢?」
薑臨洲抬頭看了我一眼:「薑黎,哥哥已經給你過那麼多次生日了,這次就讓給初初,別那麼不懂事。」
我默默收回雙手,沒有回話。
我又對我媽道:「媽媽,我的新裙子呢?」
我媽打量著我全身,發舊的禮裙,亂糟糟的發型,表情立馬變得難看了:
「薑黎,你又在吃什麼醋,初初沒了母親,我們當然要多照顧她一點,給她買條裙子怎麼了?你怎麼那麼小氣,我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沒心沒肺的女兒?」
我沒有說話,繼續看向爸爸。
他表情似乎有些愧疚:「爸爸給你卡,阿黎去買你喜歡的禮物好不好?」
可唐初初又在哭了,小聲啜泣,誰也無法忽視,
這是她找存在感的手段,我早見怪不怪了。
眾人看了過去,她細聲細語道:「都是我不好,爸爸媽媽,哥哥,我不要禮物,不要蛋糕了,都給姐姐。」
我媽頓時惱了:「薑黎,媽媽很生氣,懲罰你今天蛋糕一口也不準吃。」
我看著我媽,啞聲道:「媽,今天也是我生日,我也要吃蛋糕,我什麼都沒做,為什麼不讓我吃?」
我眼淚汪汪看向哥哥薑臨洲,我以為他會為我切一小塊蛋糕,結果他卻說:
「薑黎,你怎麼這麼不聽話,不就一個生日蛋糕,改天給你補回來就是了!為什麼非要在初初生日上鬧小脾氣?以前真是把你給寵壞了!」
是啊,不過是個生日蛋糕而已。
曾經把我寵上天的哥哥,再也不寵我了。
眼淚不值錢,我狠狠咬住下唇,我忍住,我不哭。
媽媽搖了搖頭,歎息道:「薑黎,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了,我們對你很失望。」
這樣?究竟是怎樣呢?
是心機比不過唐初初,還是沒有唐初初會撒嬌?
為什麼就不能兩個人一起過呢?
我知道,是唐初初不願和我一起,她怕我分走爸爸媽媽,哥哥的愛。
可他們卻不這麼想,他們隻會認為有我的存在,唐初初就會過不好這個生日,因為我會耍心機,故意沒事找事,作幺蛾子。
就像現在這樣。
可我隻是想要吃塊蛋糕,想要個生日禮物而已。
他們隻給唐初初買,就是沒有我的。
我直接掀翻了桌子。
那還未吃完的半個蛋糕「啪」的一聲,猛砸在地上。
2
爸爸媽媽,哥哥,驚恐萬分地看向我,似乎是沒想到我會做出這樣的行為。
唐初初更是眼裏含著淚光,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我忍了一年的情緒終於爆發了:「爸媽,到底誰才是你們的女兒,你們才讓我失望。」
我看著媽媽眼裏一絲心虛閃過,不過很快又變得理所當然,她站起了身,一臉氣憤:
「薑黎,你太自私了,初初沒了家,隻是渴望母愛父愛,我們隻是想讓她體驗家的感覺,盡快忘掉喪母之痛,你究竟在發什麼瘋?我怎麼就教育出你這個黑心的白眼狼!你既然存心搗亂,那我們一家四口出去給初初過生日,今天你的生日,啥都別想要!」
我看著薑臨洲滿臉關切地給唐初初擦眼淚,突然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離我越來越遠了。
我還是忍不住,眼淚流了出來,我大喊:
「我才不稀罕你們的東西。」
說完,我轉身就離開,跑回房間了。
我不知道他們怎麼變得這樣了,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原本愛我的家人就全被唐初初搶走了。
究竟是為什麼?
難道我真的很討人厭嗎?
可我隻是想要爸爸媽媽,哥哥分我一點愛而已,這也會有錯嗎?
我不甘心。
爸爸說過,生日就得吃蛋糕,吃了蛋糕的小公主才有人愛,沒蛋糕吃的都是沒人要的孩子。
今天是我生日,我要吃蛋糕。
我擦幹眼淚,光著腳丫走向大廳。
他們已經不在了,為了避開我這個惡毒女兒,他們已經帶著唐初初出門過生日了。
我盯著地上那半塊蛋糕。
毫不猶豫撲了下去,抓起來,放到桌上。
我戴著唐初初帶過的紙皇冠,拿起桌上的打火機。
按下,吹滅。
按下,吹滅。
......
按了二十三下,吹了二十三次。
「二十三歲生日快樂。」我對自己說。
我抓起桌上的蛋糕,一口一口啃了起來。
我終於吃到蛋糕了。
隻不過跟以前的味道不一樣了。
不過沒關係,有蛋糕吃,就說明我仍然是個有人愛的小公主。
沒人給我過生日,我自己可以給自己過。
沒人愛我,我就自己愛自己。
今天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吃到家人買的甜食,爸媽已經很久沒給我買東西了。
自從七年前,唐初初來了我家以後,我就再沒享受過一絲愛了。
我不停挽回,我一直以為,既然唐初初搶走我的一切,我再搶回來就是了。
直到我苦苦掙紮了七年,才發現,我越是想抓住,他們就離我越遠。
3
唐初初並不是七年前才來我家的,她是單親家庭,家裏就她和她媽。
她媽媽是我家保姆,在我家幹了二十多年。
所以唐初初從小到大,經常在我家吃飯,睡覺,一起玩我的所有玩具。
不過,就在七年前,唐初初母親在一場車禍中去世了。
我媽心疼唐初初這麼小就沒了父母,於是我爸直接提出收養她。
我媽便心滿意足地點頭答應了。
至此,唐初初便永遠住在了我家。
我媽和我說:「阿黎,以後初初就是你妹妹了,你做姐姐,要讓著她啊。」
我這一讓,就讓我失去了一切。
唐初初和我一點都不一樣,她總是嬌滴滴的,說話娃娃音夾夾的,眼睛總是淚汪汪的,誰看了都會憐惜她。
爸媽收養她的第一天,我就闖禍了。
那天,媽媽要我帶唐初初到別墅後山散散心,我拒絕。
因為我知道,唐初初表麵的悲傷全是裝的,她在學校和在家完全是兩個模樣。
在學校,她組織女生小團體,淩強欺弱,還故意雇同學攔截我,搶我的錢,她以為我猜不到是她。
其實我早就知道她一直嫉妒我,嫉妒我有一個美好有愛的家庭,嫉妒我每天能坐私家車上下學,嫉妒我每天都有穿不完的新衣服,嫉妒我有花不完的錢。
而她,隻有一個保姆命的媽媽,隻能騎共享單車上學,隻能穿洗到發舊的衣服。
同學們都知道她媽媽是我家保姆,被她欺壓的時候,就會拿這件事來說她。
這時,她就會本性暴露出來。
「你媽才是保姆,我才沒有這樣媽,什麼保姆,我恨不得她早點去死!」
「窮鬼一個,她才不配做我媽!」
「以後,你們再說她是我媽,我割了你們舌頭!」
當時,我聽到這翻話,整個人都驚呆了。
原來她一直恨她媽媽,她恨為什麼她會投身在那麼窮的家庭。
我悄悄跟媽媽說了這些事,可媽媽卻說我不安好心,認為我故意編這些壞話,來挑撥離間他們跟唐初初的關係。
「薑黎,我是這樣教你背後嚼人舌根的嗎?」
媽媽不相信我,無奈我隻好忍著頭皮,帶唐初初去了後山的翠山湖。
我有些難過,但還是忍著性子帶她到了湖邊。
我常年經常一個人來這裏抓蝴蝶,可以說是我一個人的秘密花園。
今天我帶來兩把撲蟲網,遞了一把給唐初初,一起抓蝴蝶。
可就在這個時候,她追著一隻蝴蝶跌跌撞撞,撞到我,一起掉進了湖裏。
等有人發現的時候,我和唐初初已經掙紮著快失去了力氣。
我模糊間,看見薑臨洲遊到了我的身邊救我,我柔弱無力地虛聲喊道:「哥哥,救我,快救我。」
可我聽見另一個似乎尖叫般的聲音:「臨洲,先救初初,她身體不好,母親剛過世,若她也死了,我怎麼向人家交待啊。」
這是媽媽的聲音。
絕望之中,我看到哥哥猶豫不定地看了我一眼,轉身便朝唐初初遊去了。
我張了張嘴,想喊哥哥救我,可苦澀的湖水瞬間侵占了我的口腔,猛湧到我肺裏,直到不能呼吸。
唐初初當天就醒了,而我在水裏淹了太久,足足昏迷了兩天兩夜醒。
等我醒來,一切都變了。
4
媽媽看我眼神惡劣:「我怎麼教出你這個惡毒的女兒。」
爸爸看了看我,搖了搖頭,滿臉憂愁:「薑黎,爸爸從小教你要做一個善良有愛心的人,你就是這樣回饋的?」
薑臨洲氣急敗壞看向我:「初初那麼柔弱,她加入我們家又影響不了你什麼,你為什麼要推她到湖裏呢?薑黎,你太自私了!」
聽他們說了半天我才知道,原來唐初初早就醒來了。
她醒來之後,用楚楚可憐的娃娃音哭訴說,是我把她推到了湖裏,還說我說她死了,我才能開心。
可明明不是這樣的,我大聲解釋:「不是這樣的!」
「我沒有推她,是她撞到我一起掉進湖裏的。」
唐初初眼淚汪汪,嚶嚶怪起來:「爸爸媽媽,對不起,你們不要因為我責怪姐姐,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我原諒她了,你們別罵姐姐了好不好?」
我媽白了我一眼,沒有理我。
她拉著唐初初雙手關切道:「真是個懂事的乖孩子,初初你放心,既然爸媽收養了你,就一定將你當做自己的親女兒看待,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
接著,她目光嚴肅地看向我:
「從今天起,停掉薑黎的卡,她什麼時候接受唐初初,什麼時候再給她錢。」
我整個人都絕望了,不停解釋:
「媽!為什麼,為什麼要停掉我的卡?」
「明明是她不願認我這個姐姐!」
「明明是她推我下湖!」
「我什麼都沒做!憑什麼?憑什麼不給我花錢?!我才是你們的女兒!」
可是沒人相信我,我越解釋,越無力。
從那天起,我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惡人,人人喊打的萬人嫌。
幾乎我做的所有事,都被人認為是在針對唐初初。
就連我們兩個生日在同一天,我想要索取一個生日蛋糕,也被認為是在針對唐初初。
我真不知道,我究竟怎麼做才是對的。
這三年來,我每日每夜都在渴望爸爸媽媽,哥哥的愛。
可不知道為什麼,不管我做什麼,在他們眼裏都是威脅、自私、小氣、不懂事。
為了讓我學乖,哥哥再也不我帶我出去玩了,媽媽對我再也不溫柔了,爸爸再也不給我買禮物了。
他們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唐初初。
5
很快,他們給唐初初過完生日回來了。
薑臨洲見地上蛋糕被我撿起來吃了,頓時額冒青筋:
「薑黎,地上的東西怎麼能吃,你是不是瘋了?一天到晚盡知道費盡心思耍心機,找存在感引起別人注意!很好玩嗎?」
我莞爾一笑:「好玩啊哥哥,今天是我是壽星,你就不說句生日快樂嗎?」
他好似有些深情地看了我一眼,或許正準備開口對我說句生日快樂,可下一秒,他神情一變,說出來的話也變了。
「若不是有事情通知你,我才難得管你這些小脾氣。」
「周之琅已經同意了與初初的聯姻,明天下午訂婚。」
我心頭一陣:「不可能!之琅喜歡的明明是我,他不可能答應她,不可能!」
媽媽立馬上來插一句:「薑黎,你怎麼那麼自私,初初那麼喜歡之琅,你讓給她又怎麼了?!」
讓,又是讓。
我已經把能讓的都讓了,我就快一無所有了,我還有什麼沒讓?
現在,我也隻有周之琅了
周之琅喜歡的明明是我,怎麼可能選擇唐初初。
「媽,不是你給我和周之琅訂的娃娃親嗎?現在怎麼反悔的也是你。」
唐初初立馬哭了起來:「媽媽你別說姐姐了,都是我的錯,怪之琅哥哥不該喜歡上我,我不嫁就是了,讓給姐姐。」
我媽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初初與之琅真心相愛,你為什麼非要去做那挖牆腳的小三?!」
我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我媽,不敢相信她能說出這樣的話。
「媽,話別說太重了,阿黎也是你女兒。」哥哥表情疑重。
我媽似乎才意識到剛剛自己說了什麼,表情有些不自在地慚愧起來,羞愧地看了我幾眼,沒有再說什麼話。
薑臨洲表情有些惋惜,他摸了摸我的頭:「阿黎,接受事實,他們倆早在一起了,隻是你不知道而已,我怕你難過,一直沒有告訴你,可他究竟是要成為你妹夫的人,即使你再喜歡他,也必須放手,聽見了嗎?」
我不自覺抹了把淚,點點頭:「好。」
薑臨洲再次強調:「以前家裏隻有你一個女兒,周家與我們薑家聯姻,周之琅即使不喜歡你,也必須娶你,可現在不一樣了,初初也是我們家的女兒,他選擇了初初。」
「明天你必須梳妝打扮好自己,去參加初初訂婚宴,清楚了嗎?還有,警告你!不準耍什麼心機手段,否則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我再次點頭:「好。」
雖然我很不敢相信。
在他們的強強逼迫之下,我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唐初初搶走了我的爸爸媽媽,搶走了我的哥哥,搶走了我的一切。
現在,就連我的未婚夫,她也要搶走。
周家與薑家在我還沒出生便聯姻了,我與周之琅自小相識,我從小就把他當做未來要嫁之人。
我們在學生時代關係就很好,全班都知道我們倆從小就被家長訂了娃娃親,就連老師也不敢說什麼。
現在,他卻說要娶唐初初?
荒唐,真是荒唐。
怪不得我今天生日,他連一句生日快樂都沒有。
原來是去給唐初初過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