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齊執禮成親六年。
他竟相信表妹柳青青一麵之詞,認為是我自己不小心才會落入水中失去腹中胎兒。
親生兒子轉眼撲在害我的凶手懷中,眼中滿是厭惡:“我不想要她當我娘親,她就知道哭!。”
“還是柳姨厲害,什麼都會,長得還好看!柳姨當我娘親好不好?”
1
“阿娘,這個是甜的!您吃這個!”
女兒兩眼放光,將手中水嫩的蜜桃雙手捧到我的麵前。
這段時間著涼,發低燒,不嚴重且卻磨人。
女兒日日守在我身邊,也不去找朋友玩了。
我抬起手,笑著撫摸她的腦袋。
“還是我的月月乖,阿娘好開心啊。”
女兒將桃遞給我,眼裏是被誇之後的滿足。
“等我長大以後,我要把全天下最好吃的食物,都買給阿娘!”
“我以後要學醫,讓阿娘長命百歲!”
我揚起寵溺的微笑,看著乖巧的女兒,思緒卻不由恍惚,想起了些從前的事。
“娘親不哭,等我長大了,我要把全天下的壞人都抓起來!”
那時我因為被人推到河中,失去了第二個孩子。
夫君不信我。
我日日傷心以淚洗麵,才六歲的兒子像個團子一樣聲音軟糯糯的安慰我。
可不過半年,他轉眼就撲在害我的凶手懷中,眼中滿是厭惡:“我不想要她當我娘親,她就知道哭!。”
“還是柳姨厲害,什麼都會,長得還好看!柳姨當我娘親好不好?”
我聽到那話時,心如刀絞,近乎崩潰。
那是我懷胎十月,花了一天一夜生下的兒子。
他說他不想要我這個娘,要做柳青青的兒子。
2
於是隔天我就寫好了合離書,畢竟我知道,不想要我的,不隻是我兒子一個人。
夏日天燥,易上火。
但我心已涼透了。
將合離書給齊執禮的時候,他正在書房教兒子練字,旁邊是給兩人研磨的柳青青,三人有說有笑,溫馨十足,像極了一家三口。
我說明來意後,他眼神不耐,全然不似從前那般溫存。
“你又在無理取鬧做什麼?用和離來威脅我?!”
“陸瀟瀟,你還有沒有心?你知不知道你不出門的這些日子,是青青在幫你照顧阿滿?”
“你真以為我會一直包容你的無理嗎?”
我當然不覺得他會包容我,畢竟在柳青青麵前,他就從未信過我。
爹娘曾告訴我,喜歡一個人,一件事,應該要堅持下去,才有結果。
可是這一次,我不想再堅持了。
“我是認真的,齊執禮,我們和離,好聚好散吧。”
他抬眸,認真打量著我,似乎還不相信,眼神中充滿了嘲諷。
“你舍得讓阿滿叫別人娘親?”
我不假思索:“有何不可?”
阿滿在私底下,也許已經喚了柳青青很多句娘親了,也不差這以後的了。
聞言,他察覺到我的決絕,感到意外,畢竟府中的人都知道,阿滿就是我的命根子,一哭一鬧都足以牽動我的心。
前不久阿滿高燒,城中大夫都請了個遍就是不見好。
我急得不行。
聽人說祈福有用。
便頂著一雙哭紅的眼,連夜趕到山上的感念寺,三千台階,一階一叩首,額上血流不止,膝蓋也印出血痕,隻為阿滿痊愈。
但現在,我已經能滿不在乎的說不介意他認別人為娘親了。
齊執禮看我的眼神多了一分心虛,還想再說些什麼。
旁邊的柳青青嗚咽著聲音道:“都是青青的錯,青青隻是想加入這個家,不想破壞這個家的。”
“青青還是離開吧,不要因為青青吵架。”
話音剛落,齊執禮落在我身上的目光陡然冷了下去。
一直沒有說話的兒子突然衝到我的麵前,小手握成拳,一下又一下打在我的身上,嘴裏還念念有詞。
“你這個壞女人!不準你欺負青青姐姐。”
“你快滾出去!我不要你當我娘親了,我要青青姐姐當我娘親!”
我身體不痛。
隻是哪怕已經知道了結果,但還是心痛。
這是我的血肉,我養了六年的兒子。
不過數月,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怎能不叫我心寒?
但這一次我沒有在因為他是我兒子,而選擇讓他繼續傷害我。
直接抬起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聲音響徹在屋內。
三人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兒子哇哇大哭起來,捂著通紅的臉,躲到了柳青青身後。
“嫂嫂,這些是大人的事,再怎麼樣孩子是無辜的,你怎麼能動手呢?”
她將阿滿抱到懷中悉心安慰,儼然像極了一對母子。
齊執禮也怒不可遏看著我,眼神冷的能殺人。
手中的毛筆一筆一劃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筆墨落下,他咬牙切齒道:“陸瀟瀟,你這次太過分了,既然如此,也就如你所願,日後不要後悔了,又跑回來求我!”
我坦然一笑:“祝齊大人和柳夫人百年好合,攜手白頭。”
2
我家世代經商,家財萬貫。
在雲川富甲一方。
可惜我爹娘隻有我這麼一個女兒。
商人雖多財,可地位不高。
走到哪裏世人都是表麵恭維,背地裏嘲諷。
因此我爹娘希望我能嫁個當官的,這樣就不用受別人白眼了。
恰逢那時齊執禮父親在朝為官遭人構陷,將貪汙納私的罪名扣在他頭上,齊家公是好官,不受賄貪汙,清貧的很,填不了虧空的口子。
爹娘得住後立馬帶著銀子上門了。
隻因他有個大我一兩歲的兒子。
我第一次見齊執禮,是在齊家的後花園裏。
少年一身白衣風度翩翩,言談舉止溫文爾雅,長的也很俊。
我很沒出息的對他動心了。
後來爹娘問他可願意娶我,他說必不負我。
於是我家幫他家度過難關。
理所應當的,我們也成了親。
我為他研磨,他為我描眉。
二人攜手共度六年,他從未納妾。
旁人都道我們是天作之合。
那時生下阿滿的時候,他一個大男人,更是在門外急得哭了出來,生怕我出意外。
甚至為了照顧我,幾天幾夜沒有合眼。
那時的我,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
可本該圓滿的生活,從柳青青出現的那一刻起,劃上了句號。開始了新的篇章。
3
半年前我懷了第二胎,柳青青就是在那時被接進了府。
“瀟瀟,青青是我遠房表妹,幼時對我有恩,現在家中遭變故,才來投靠我們。”
我從未聽說過他有表妹的事情。
看著柳青青一臉無害的模樣,我還是感覺心中不舒坦,卻也不好拒絕。
她也懂些分寸,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
我一度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誰知沒幾日路過院中池塘,與她半道相逢。
她麵上恭敬的很,卻趁我不備將我推進河中。
我的孩子沒保住。
我恨的想殺了她。
可平日裏對我溫情脈脈的夫君心疼安慰我,卻也為柳青青開脫:“青青她幼時為了救我落入水中,自那以後就怕水,不敢靠近水邊,怎會是她推了你?”
怎會是她推了我?
那時我才知道,六年的夫妻情分,他竟是不信我的。
我父母在外經商,身邊也無傾訴之人。
我隻傷心過度,想到未出生的孩子,日日以淚洗麵。
兒子心疼我,說以後要把全天下的壞人都抓起來。
我那時還在慶幸自己有個懂得體貼母親的乖兒子。
哪裏會想到以後他會給讓我體會什麼叫心如刀割。
開始時齊執禮還會同平常一樣日日來我院中。
可慢慢的他的公事就多了起來,有時夜裏也不見回來。
兒子每日從學堂回來後也不見蹤影。
我想到自己夫君還要操持公務,兒子正是學習的關頭。
自己不應該讓他們擔心,很快就將落胎的事情深埋心中。
但柳青青,我不可能再留她到府上的。
4
我想去同他商議柳青青去留之時。
隔著一扇門。
聽見裏麵的談話。
“表哥應該多去開導一下表嫂,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柳青青虛偽的言詞中,怎會有真心?
隨後就聽見齊執禮回答:“她就是太刁蠻了,竟說是你推她下水,這幾天哭哭啼啼的,鬧心的很,不如一個人待的實在。”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住處的。
隻知道回過神來時。
他就麵色慍怒衝到了我房中。
那時我離我落胎不過半月。
“我已經和你說了不可能是瀟瀟推你下水的,你怎麼就執意怨懟到她身上去呢?”
“青青一個孤女,離了齊府能去哪裏?你當真想把她逼死嗎?”
一連串的話差點讓我沒反應過來。
柳青青自己離開了?
許是意識到自己失態,他麵色和緩下來。
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心寒無比。
“你失了孩子我能理解,日後我們還會有很多孩子。”
“但不能把青青趕走,她已經很可憐了,如果我們拋棄她,她無處可去。”
他是意思,是柳青青以後必須留在府中,無論我願不願意...
待他離開後我才知道。
柳青青早上帶著包袱出了府,被齊執禮朋友碰上,給人又送了回來。
“我留在府中,怕是會惹嫂嫂不快,我還是離開得好。”
因為她這句話,齊執禮就來我房中,當著下人的麵,責備我。
可世間,哪有那麼巧的事?
那一晚我心酸無比,淚如雨下。
心中對齊執禮也多了幾分失望。
5
隔天本想帶著兒子出門散心。
但阿滿說他頭痛的厲害。
在地上打滾。
我急得不行,才失去一個孩子,萬不能失去唯一的了。
於是立馬請了各處大夫。
可沒想到都無濟於事。
聽說感念寺心誠則靈。
我失了理智。
連夜上了山,三千台階,一望無際,但我真的害怕失去他。
一步一階,一階一扣首。
磕破了頭,跪麻了膝蓋。
一天一夜。
被丫鬟攙扶著回到府上時,卻見兒子活氣十足圍在柳青青身邊轉,哪有像頭痛的樣子?
那一刻憤怒湧上心頭,我忍著身體的疼痛衝上前就帶著阿滿回到了後院。
我盡力壓製自己的怒氣,怕嚇著他。
“阿滿不是頭痛嗎?”
他到底是年紀小,瞞不住事,垂頭把玩著腰間香囊,不敢看我,低聲說:“我不想出去,想和青青姐玩。”
所以騙我說頭痛,看我急得上躥下跳,又跪了三千台階。
額頭的紅腫還沒消下去,膝蓋依舊隱隱作痛。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又不忍心責罵他。
可眼淚不受克製從眼角落下。
那晚齊執禮同我道歉,說是他沒教好阿滿。
我沒有回應他,因為他袒護柳青青,這件事我過不去。
夜裏他又說想再要個孩子,彌補我的遺憾。
我沒忍住,將他趕了出去。
“隻要柳青青在一日,我就不會在懷孩子!”
話落他的聲音也冷了下來。“你怎麼老是將責任推給青青?那日如果不是你不小心,我們的孩子也不會—”
他沒再繼續說,而是拂袖離去。
這段時間我同齊執禮一直是冷戰狀態,可以說,這一次也是他想求和,可那根刺還在,怎麼和呢?
他說如果不是我不小心,就不會失去那個孩子了。
那夜我一個人悶在被中哭了一夜,心中的絕望無助,隻有月亮知道。
6
天亮時我寫了一封信,托人將信寄給遠方的父母。
聽下人說阿滿又去了柳青青院中。
我心中不滿,可到底是我兒子,實在擔心柳青青對阿滿使手段。
才到她院門口。
就聽見兒子期許的聲音:“要是青青是我娘親該多好啊。”
柳青青咯咯笑著。
“阿滿說什麼呢,嫂嫂才是你的母親。”
那是我第一次在兒子臉上看見那種表情,滿是厭惡的表情:“我不想要她當我娘親,她就知道哭!。”
轉而又是一副乖巧的模樣。
“柳姨不一樣,會沏茶,會研磨,會做香囊,什麼都會,長得還好看!柳姨當我娘親好不好?”
這是我的兒子,我拚死生下的兒子。
這一刻,我感覺全身冰冷刺骨,好死荊棘纏繞心臟,密密麻麻全是痛苦。
我沒有進去打擾他們。
而是一個人回了院中,不吃不喝,坐了一日。
無人知曉。
寫下那封合離書時,我竟恍覺一身輕鬆。
既然他們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他們。
從前,我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