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傅景年最聽話最懂事的替身。
數九寒天,我可以下河幫他和他的白月光撈婚戒。
可以為他們買計生用品,在床旁伺候他們。
也可以為他的白月光捐腎,捐骨髓。
後來,他的白月光抑鬱症發作,割腕自殺,要我輸血。
我挺著七個月的孕肚,第一次違逆了傅景年的意思。
我不願意。
傅景年寵溺地摸著我的頭。
「你一個替身,這麼不乖,怎麼不去死。」
......
當了傅景年三年的替身。
我第一次違逆了他的意思。
他的白月光江阮在醫院抑鬱症發作,割腕自殺,要我輸血。
「茜茜,你知道的,阮阮她是P型血,隻有你和她符合。」
這是傅景年第一次這樣親昵地喊我的名字。
卻是為了另外一個女人。
我挺著七個月的孕肚,坐在急診大廳的候診椅上,掌心掐得青紫,才將小腹的鑽心疼痛壓下。
來醫院的路上,傅景年心急如焚,車速飆到180,差點出了車禍。
我死死抓住車頂扶手,一手護肚,肚子還是撞在門上。
我咬破嘴唇,沒敢痛呼出聲。
傅景年隻是淡淡掃了我一眼。
他喉結滾動,想說什麼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一個急打方向盤,繼續開車。
一路上,他都戴著藍牙耳機,和醫生保持通話,時刻關注江阮的傷勢。
我從包裏拿出今天獨自孕檢的四維彩超單,慘淡笑笑。
「醫生說,孩子長得像爸爸……」
連帶掉在地上的,還有一張血常規化驗單。
血紅蛋白54g/L。
重度貧血。
「景年,如果讓我輸血,我和孩子都會有危險。」
傅景年壓根不理睬我的解釋,煩躁地走了過來,蹲在我身旁,緊緊握住我的手。
那張化驗單,孤零零地被他踩在腳下。
「孩子咱們可以再生一個,可阮阮她……」
傅景年仰頭看我,眼睛濕漉漉的。
滿是卑微和乞求。
走廊的燈,照在他眸眶裏,折射出無數碎裂的光影。
也映襯著我唇色蒼白,額頭冷汗涔涔。
傅景年沒再說下去。
我明白了,我孩子的命可以無足輕重。
但江阮阮的命,隻有一條,且重於泰山。
我的眼睛滾燙。
時間好像定格,周圍亂糟糟的人群好像一下子都消失了。
隻有我和傅景年。
是什麼給了他這樣的底氣?
人人都知道,我是傅景年最懂事聽話的替身。
我被他的兄弟們灌酒調笑。
「模仿得再像,也是贗品。」
「看,一巴掌扇她臉上,她還在賠笑。」
「賤得像狗一樣……」
我知道,我這樣的普通人,配不上傅景年。
我也知道,他們在替同一個社會圈層的江阮鳴不平。
因為,傅景年和江阮是門當戶對的青梅竹馬。
要不是傅家破產,負債數十億,江阮又得了白血病,緊急出國治療。
我見縫插針,衣不解帶地照顧手術後的傅景年,感動了他,我這輩子都沒機會傍上這樣的金主。
對,他們就是這樣看我的。
所有人,都認為是我拆散了這對金童玉女。
一年前,江阮回國。
得知我和江阮骨髓配型成功,傅景年開心到幾個晚上都睡不著覺。
「沈茜,你偷走了我和江阮的兩年感情,這是你欠她的。」
「你沒得選擇……」
我不願意。
傅景年氣到暈厥,進了ICU。
醫生說,換過心臟的人,情緒不能太過激動。
我妥協了。
術中,我還被摘掉一個腎。
傅景年說,他會補償我。
「沈茜,你那麼善良,也不希望看到江阮每天做透析,被折磨得痛不欲生吧?」
「她那麼喜歡美食的一個人,不能隨意喝飲料,吃水果,連喝口水都要斟酌再三。這對她來說,太殘忍了。」
他所謂的補償,就是夜夜在我身邊,沉浮欲海時,低聲呢喃江阮的名字。
尤其是,他倆鬧了別扭,傅景年更是像瘋了一樣折磨我。
在床上,沙發上,餐桌上,洗手間,浴室……
肆無忌憚。
我應該就是那段時間懷的孕。
「傅景年。」
「對不起。」
「我不願意。」
我眼睛滾燙,急忙偏過頭去,不讓他看到我的眼淚掉下來。
傅景年甩開我的手,在走廊焦急踱步。
「沈茜,你能不能懂事點?」
「P型血,比熊貓血還罕見,全國都不到十個人,現在你讓我去哪找?」
「你真的這麼狠心,見死不救?」
我的手,堪堪撞在候診椅的金屬靠背上。
瞬間腫了起來。
其實,傅景年一直都知道我怕疼。
但他,從來不在乎。
這時,醫生從搶救室衝了出來。
「血源聯係得怎麼樣了?」
「病人割腕嚴重,深可達骨,斷裂的肌腱雖然已經縫合了,但之前失血過多,已經休克了。」
傅景年身體一僵。
沒等我反應過來,就把我拽進搶救室。
「她可以!」
「她是P型血,之前配型輸過血,完全沒問題。」
的確。
那次給江阮捐骨髓,我貢獻了800ml的血。
養了好幾個月,才恢複了元氣。
這件事,我都淡忘了。
難為傅景年還記得。
「景年哥,別勉強了。」
「我不希望因為我,影響你和沈茜的感情。」
「不值得的。」
床上一直閉著眼睛的江阮開口說話了。
她唇色慘白,氣若遊絲,好像風雨中一朵搖搖欲墜的百合花,隨時會凋零。
傅景年箭步跨過去,死死抓住江阮的手。
「你怎麼這麼傻?」
「都怪我不好,怪我。」
是啊。
江阮為什麼會自殺?
因為啊,傅景年在洗手間台上,非得強行要我。
手機落在一樓客廳,沒聽到江阮的電話和微信。
江阮說,家裏斷電了,好黑,她好害怕。
這是江阮第一次遭到冷落。
所以,她要報複。
於是,選擇了割腕這種極端的方式。
「景年哥,我死了,是不是這樣,你就會記我一輩子?」
江阮白皙的手指,捧住傅景年的臉,哭得楚楚可憐。
傅景年眸色一頓,痛苦地捂住胸口。
「不會!」
「你不會死!」
「我不會讓你死!」
說完,傅景年把我拽到江阮身旁。
「沈茜,你不是一直想和我結婚嗎?」
「你不是一直想給孩子一個名分嗎?」
「隻要你救阮阮,我們就結婚。」
「就當我求你了,好嗎?」
我怔愣地看著傅景年。
不知為何,心中卻生出一絲絕望。
我心心念念,渴望的婚姻,渴望的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竟然是我深愛的人,為了另外一個女人委曲求全得來的。
我淚眼朦朧。
視線模糊間,我仿佛看到江阮衝我得意地挑了挑眉。
她氣色變得紅潤起來,完全不像一個生病的人。
一如她剛回國時,坐在輪椅上的樣子。
數九寒天,讓我去河裏撈他們的婚戒。
「景年哥,那是你送我的定情戒指,怎麼辦?掉河裏了。」
「誰幹的,就讓誰去撈!」
她隨手指了指我。
仿佛剛才故意將戒指扔在河裏的人,是別人。
冰冷的水,沒過我的小腿,腰肢,和脖頸。
我苦苦找了三個小時,也沒找到。
我凍得瑟瑟發抖,連續高燒三天,大腦混沌時,江阮俯身在我的耳邊,輕聲調笑。
「戒指就在我這。」
「我不過是讓你知道,景年哥為了我,可以隨意懲罰你。」
「你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替身罷了,他根本不愛你。」
「他愛的人隻會是我。」
「我要你永遠記住你的身份,一個見不得光的情人。景年哥,隻能是我的!」
江阮還不滿意。
她故意在我和傅景年的臥室,調情勾引,還支使我去給他們買計生用品。
「要草莓味的。」
「我和景年哥都喜歡。」
「景年哥,讓沈茜在門口等著唄,萬一我身體不舒服,她也好叫家庭醫生。不過你輕點……」
我聽著屋子裏傳來的那種聲音,原來啊,我不過是他們Play中的一環,增添情趣的砝碼。
「傅景年,我們,結束吧。」
我仰頭,迎上傅景年的目光,鄭重其事。
「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分手。」
我的手撫上傅景年寬厚胸膛的中央。
從上到下,輕輕撫摸著。
白色襯衣下,是一道長長的疤痕。
那是我的最愛。
曾經無數次情到濃時,欲海沉浮時,傅景年問我為何要吻他這道疤。
我隻是笑笑。
但吻得更深,更纏綿,更瘋狂了。
「孩子,我會生下來。」
「但和你無關。」
我緊緊擁抱著傅景年,耳朵貼在他的胸膛上。
這是我最後一次聽他的心跳聲了。
他的心臟,正蓬勃有力地跳動著。
真好。
咚咚的心跳聲。
沿著鼓膜,躍入我的心底。
我要永遠記住這個聲音。
可惜……
他永遠也不是他。
傅景年疑惑地看著我。
「沈茜,你到底在鬧什麼?」
「我都答應你結婚了,你還有什麼不滿足?」
「你捐了腎,捐了骨髓,獻了那麼多次血,再獻一次,又怎麼了?」
是啊。
又怎麼了。
能怎麼。
這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已。
傅景年,他不愛我。
而我貪戀的,不過是他那顆心臟。
那顆本不屬於他的心臟。
屬於我未婚夫沈斯言的心臟!
我和沈斯言都是孤兒院沒人要的孩子,我們青梅竹馬,相依為命。
他為了供我上大學,放棄了讀書的大好機會,送外賣,當餐廳服務員,供我學費生活費。
累得精疲力盡,還雷打不動地每個星期坐一個半小時的地鐵跨越整條6號線,從京市的最西邊來到東邊來看我。
整整四年,每個周六日早上來晚上回去,給我送好吃的。
可他的生命卻定格在我們試婚紗那天。
我們手牽手過馬路,他為了保護我,被貨箱車撞飛。
人群烏泱泱的,都在拿手機拍照錄像,我哀求他們撥打120。
可沈斯言,隻是捂著我的臉,讓我別哭。
別讓大家拍到我的臉。
要不然,以後不好嫁人。
他滿手鮮血,掏出一張銀行卡,裏麵有5萬塊錢,是他省吃儉用存下來的。
他說讓我不要節約,好好讀研,將來找一份好工作,不要像他一樣……
他說不能陪我走以後的路了,他讓我忘了他,讓我一定要幸福。
我怎會忘記?
他的心臟捐獻給了別人。
為了找到這顆心臟,我放棄了讀研,當了一名護工,跟照顧小寶寶一樣,悉心嗬護換心手術的傅景年。
我抬起頭,望向傅景年,早已淚眼婆娑。
我笑了笑,沒說話。
「沈茜,我再問你最後一遍……」
「我不願意!」
傅景年喉結滾動,眸底是說不出的痛苦。
他在為江阮難過吧。
忽然,他摸著我的頭,滿臉寵溺。
「沈茜,你太讓我失望了。」
「這麼不乖,怎麼不去死。」
他猛然一推,我的身子重重撞在牆上。
好奇怪,我竟然一點都感覺不到疼。
好像,身體的疼痛,都及不上我心中的萬分之一。
「今天,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醫生!」
傅景年衝醫生咆哮,可這裏畢竟是公立醫院,沒有征得獻血者的同意,不能隨意輸血。
江阮踉蹌下床,艱難地挪到傅景年身旁,心疼地撫平他緊蹙的眉頭。
「算了,景年哥,我沒事。」
「我不要你傷心。」
「看到你傷心,比我死了還要難過。」
「本來我活著,就是奇跡,這些年的日子算賺來的。」
我懶得再看他們的深情,跌跌撞撞走出搶救室。
身後,是江阮斷斷續續的低喃。
「要不要讓司機送她回家?外麵下雪了,又是深更半夜,會不會出事……」
「死不了!」
「死了最好!」
「這麼冷血,虧我還對她……」
「阮阮,你醒醒!」
我不知道的是,江阮暈倒在傅景年懷裏,嘴角掛滿的都是得意算計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