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算下來,我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十三年了。
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宋裴宥生母李氏因謀害皇嗣被斬,連帶著他這個不受寵的皇子也被扔到環境最為惡劣的千玨山自生自滅。
那時候,我一邊說動父親給他爭取轉圜的餘地,一邊日日跑去千玨山陪他。
三年間,他中毒,我替他解毒。
他受傷,我替他治療傷口。
纖纖十指也因此長滿了老繭。
最後終於找到合適的機會將他救了出來。
最後我又花了兩年的時間陪他一步步走上權力的巔峰。
登上帝位的那天,他激動的抱住我,兌現了當年的承諾。
“阿璃,我活下來了,我們都活下來了!”
“從今往後,你可願與我攜手,共治天下!”
我答應了。
他封我為後的那天,攻略進度已滿。
係統問我是否離開。
或許是因為五年的生死相伴,也或許是因為腹中那個悄然孕育的生命。
我選擇留了下來。
而宋裴宥也並未辜負我。
他不顧群臣反對,毅然決然廢除選秀製度,獨寵我一人。
生產那日,我因多年毒素侵蝕,大出血難產。
宋裴宥親自求到藥王穀,放下帝王尊嚴跪地求藥。
最後曆時一天一夜將藥帶回。
這才保母子平安。
可我也因此壞了根基,恐難活過三十。
宋裴宥驚恐不已,日日用最好的藥材溫養我的身子。
他也因此厭上了那個剛出生的孩子。
甚至想丟給奶娘去養。
是我堅決反對,不顧孱弱的身體親自喂養。
隨著時間的推移,小太子一天天長大,而我的身體也越來越好。
可意外來的突然。
為了替我尋到那枚罕見的暖玉送我當生辰禮物,宋裴宥微服出訪下江南。
卻不想遭遇刺殺,受重傷意外躲進了準備從江南進京投奔秦家的遠房表妹的船隻裏。
等再回宮時,他已經失憶。
從那時開始,他眼中便隻有表妹一人。
就連那枚他拚命護住的上好暖玉也戴在了她的身上。
為了給她皇後之位,他用剛滿五歲的珩兒威脅我。
若我不讓出皇後之位,這一生都別想再見到珩兒。
我不得已選擇退居妃位。
卻不曾想白綰綰封後那天突然小產,最後查到我的頭上。
宋裴宥堅信是我下的毒。
他將我貶為庶人,幽禁千玨山,就連我的親生兒子也被他送給了白綰綰。
“秦璃,這是你欠綰綰的。”
“等你贖清罪孽再出來吧!”
就這樣,我被他親手扔進當初我救他出來的地方。
或許是為了彌補我,宋裴宥讓我住進了除了皇後的坤寧宮最好的朝雲殿。
朝雲殿什麼都好,就是離小殿下的永寧殿最遠。
宋裴宥欲蓋彌彰的和我解釋。
是因為朝雲殿冬暖夏涼,於我身體有益。
可當我說想要見珩兒時,他卻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阿璃,你也看見了,如今綰綰離不得珩兒,此事不必再提。”
或許是怕我再像以前那樣歇斯底裏的和他吵,他說完後便匆匆離開。
可他真的想多了。
如今我這殘破不堪的身軀,哪裏還有精力同他吵。
半個月後,我還是在禦花園見到了珩兒。
他被太監宮女簇擁著,惱怒的指揮著下人押住一個跛腳宮女。
“把這個胡言亂語的賤婢給我扔進池塘裏溺死!”
我不敢想象這是一個八歲孩子可以脫口而出的話。
人命在他眼中輕如草芥。
我想上前,卻被身後的宮女攔住。
“皇上有令,姑娘不得隨意接近小殿下。”
可我的注意力全都被那個大聲叫罵著的跛腳宮女吸引。
“小殿下你和你父皇一個樣,都是些狼心狗肺的東西!”
“當初娘娘因為生你拚了半條命,一隻腳都踏進了鬼門關!不顧傷痛對你悉心照料,為你縫製新衣差點熬壞了眼睛。”
“可如今你不但認賊做母,還對娘娘出言不遜,白眼狼!”
這一刻,我終於認出眼前人。
是我的陪嫁宮女,琳琅!
眼看著她就要沉塘,我不顧宮女的阻攔衝了過去。
“都住手!住手!”
我推開那些太監將琳琅緊緊抱在懷中。
“娘娘?”
琳琅一眼便認出了我,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娘娘您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她顫抖著雙手撫上我額頭上那道深深的疤痕,泣不成聲。
從前的我,不說傾國傾城,可在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好看。
可千玨山的三年又三年,早就讓我渾身上下布滿醜陋的疤痕,再不複當年。
“那你呢?你又怎麼變成這副模樣?”
當初那個活潑靈動的小姑娘,如今不但瘸了一條腿,嗓子更是粗啞至極,如同八十歲的老嫗。
“哼,兩個低賤的下等人!”
宋昱珩傲慢的用腳踢過來一個沾滿腳印的虎頭鞋。
“這樣粗製的針腳,也隻有你這種下等人才做的出來!還敢拿到本殿下麵前來,真是丟人現眼!”
“父皇看在你可憐的份上才願意接你回宮,你最好擺正自己的位置,別妄想不屬於你的東西!”
說罷便帶著一群人大搖大擺的離去。
回去後通過琳琅的描述我才知道這三年發生了很多事情。
自從我走後,宮裏便不準出現任何關於我的東西。
就連曾經我為宋昱珩一針一線繡的衣裳也全都被燒了個幹淨。
除了這隻虎頭鞋,是琳琅悄悄藏起來才得以留下。
看著這隻被踩的麵目全非的虎頭鞋,我不由得想起當初那個在我懷中軟乎乎的嬰孩。
那個時候我生怕自己活不過三十歲,所以便不知疲倦的替他裁衣納鞋,總想著能多留點東西給他也好。
長大一點後的珩兒也總愛穿著我做的衣服鞋子跑來跑去,逢人都要炫耀一下。
“這可是我阿娘親手為我做的鞋子,可漂亮了!”
其實我並不擅女紅,做出來的東西隻能算勉強能看。
但那時候在他眼中,我給的東西就是最好的。
可如今不過才三年,當初那個滿心滿眼都是我的珩兒似乎早已經消失不見。
可我也明白,這一切都與白綰綰和宋裴宥脫不了幹係。
就連琳琅的這條腿也是宋裴宥親口命人打斷的。
當年,我為琳琅和她心愛的人賜婚,兩人生下一個可愛的女兒。
可自從我離宮,原本幸福的家庭徹底破裂。
琳琅的夫君是禦前侍衛,卻因在珩兒麵前提了一嘴我這個生母,就被白綰綰命人打死。
琳琅想要到禦前鳴不平,也被白綰綰命人提前灌了啞藥。
事後又惡人先告狀,聲稱是他們衝撞了她。
宋裴宥自然不能容忍,便命人對她實施杖刑,這條腿也因此落下了殘疾。
雖然後來經過調養,她的嗓子沒有完全失聲,卻也再也不能恢複到從前。
就連她的女兒也連帶遭了殃,在宮中處處被排擠,臟活累活全丟給娘倆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