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傅深遠在一起了六年,六年異地。
無論刮風下雨,每個周末他都會開四個小時車來找我。
所有人都豔羨我有這麼好的男友,我也這麼覺得。
直到剛剛,我看到了他和兄弟的聊天記錄。
“六年啊哥們,每個周都去找她,這麼想要?”
“比點個雞劃算多了,幹淨漂亮又免費。”
............
傅深遠擦拭著頭發從浴室走出來,我連忙把手機放下。
著急之間,忘記擦去臉上的淚痕了。
傅深遠眼尖,一眼就看出我的不對勁。
他拉著我的手坐下,心疼地一點點替我擦拭著淚痕,溫柔地抱著我:
“怎麼哭了?”
從前溫暖的懷抱此刻我卻覺得無比冰涼,身體下意識地抵觸他的觸碰。
“一個星期不見想我了?我這不是來陪你了嗎。”
傅深遠見狀急忙抱著我哄道。
我抬頭看著他認真的臉龐,突然開口問:
“你愛我嗎,深遠?”
“當然愛你啦,不然異地六年我每個周風雨無阻地來找你?”
他對我的問題感到有些好笑,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看著他的樣子,我想起剛剛看到的記錄。
“你又去找筱橙了?六年啊哥們,每個周都去找她,你這麼想要?”
傅深遠發了三個壞笑的表情回複道:
“你懂什麼,這不比點個雞劃算多了,幹淨漂亮,重點還是免費。”
“沈筱橙可比外麵那些緊多了,我提什麼要求她都答應,不枉費我追了她整整一年。”
“現在到手了可不得好好用?”
......
是啊,傅深遠追了我一年,他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沒有被我冷漠的外表擊退的男生。
他真誠善良,對我好到即使我要天上的月亮也會摘給我。
我以為,這是愛。
但現在看來,這是因為我是免費的雞。
我突然站起身衝到廁所不斷幹嘔,剛剛的衝擊力作用到我的軀體,開始不受控製地幹嘔。
傅深遠在廁所外著急地拍打著門:
“沒事吧?筱橙,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我吐了半天酸水,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為了今天的見麵,我特意畫了一個精致的妝容,此時已經被淚水暈開,顯得格外滑稽。
我打開門走出去,傅深遠給我倒了杯水,一臉關心:
“怎麼了,吃錯東西了嗎?”
我搖搖頭,佯作無意地隨口提到:
“姨媽提前了,有些難受。”
傅深遠動作一僵,我剛要以為他要甩臉,卻見他歎了口氣笑著捏捏我的臉蛋。
“笨蛋,來姨媽提前跟我說呀。”
“跟你說你就不用來了嗎?”
“說什麼呢,提前跟我說我煮好紅糖水帶給你啊,你不是每次來姨媽都痛經嗎?”
短短幾句話,又惹得我眼淚直流。
我開始懷疑剛剛看到的記錄到底是不是真的。
明明,明明傅深遠看起來是這麼愛我啊。
傅深遠給我點了紅糖水外賣,照顧著我躺下,將手搓熱放在我的小腹,低聲道:
“睡吧,我陪著你呢。”
“實在不行我請個假,這幾天一直陪著你。”
我沒說話,閉著眼裝睡,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傅深遠翻身下床的聲音。
聲音很輕,卻一字無誤地傳進我耳中。
“幸福什麼,她提前生理期了,沒得做了,服了。”
“那我還呆兩天幹嘛?明天一早就走。”
---
我還是把傅深遠送走了,看著他依依不舍的臉蛋,我有些恍惚。
隻身一人回到家後,我再次把拍到的證據翻出來,一點一點看著。
明明每個字我都認識,怎麼連在一起我就看不懂了呢?
明明傅深遠是愛我的啊。
明明我們就快要結束異地訂婚了啊。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是工作上對我很好的領導姐姐。
接起電話,她柔聲道:
“是筱橙嗎?離職的事你考慮好了嗎?”
“姐姐作為過來人想提醒你,不要為了男人放棄你的前途,你現在事業正在上升期,值得嗎?”
值得嗎?
換做今天以前,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說當然值得。
但現在...
“筱橙,還在聽嗎?”
姐姐的聲音把我從回憶中拽了回來。
我盯著平板上的記錄眨眨眼,努力將要溢出眼眶的淚水逼退,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
“不值得,姐姐,我不辭了,真不好意思折騰你。”
“但我想請一個月的假,病假,可以嗎?”
姐姐聲音變得歡呼雀躍: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你有什麼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一個月後見,筱橙!”
掛斷電話後,我摸著自己的小腹若有所思。
我騙了傅深遠,我沒有來姨媽。
相反的,我已經兩個月沒來了。
傅深遠的電話打了過來:
“我剛到家,你身體好點了嗎?”
“好多了。”
“那就好,等你辦完離職手續跟我住在一起,我就能天天照顧你了。”
傅深遠情緒很好,換做往常我一定會撒著嬌和他一起憧憬同居的生活。
但現在,我偏偏提不起興致。
隨便敷衍了幾句掛斷電話後,我收拾好東西前往飛機場。
落地後我才回了傅深遠的消息,問他在哪。
他給我發了個定位跟我報備。
他不知道我已經來了。
打車剛到酒吧,裏麵燈紅酒綠,男男女女摟作一團。
我走上前笑著拍拍傅深遠的肩膀,他回頭先是愣了一瞬隨即換上一副驚喜的表情:
“這麼快就辦完手續了嗎?!”
“這是我朋友,陳辰,和你提過的。”
“這是你嫂子,沈筱橙。”
陳辰看到我眼睛一亮,趕緊笑著朝我伸出手:
“嫂子好。”
“天天聽深遠提起你,真漂亮,怪不得深遠每周開四小時車都要去找你。”
這句話聽上去沒什麼毛病。
但我卻看到兩人對視一眼相視一笑。
打過招呼,陳辰跟左邊穿著火辣的女人搖骰子玩得不亦樂乎,兩個人很快抱作一團親了起來。
傅深遠喝得半醉,半眯著眼依靠著我撒嬌:
“筱橙我乖不乖,他們都叫了陪酒的,就我沒有!”
他那副模樣像極了討要獎賞的小孩。
我看了眼粘在傅深遠領口處的一簇假睫毛,內心一片寒涼。
---
傅深遠和陳辰喝得大醉,我打車到傅深遠的家中把他放下後,突然覺得一陣反胃。
抱著馬桶吐了半天,我的心突然開始狂跳。
我立刻下單驗孕棒,在看到上麵兩條杠後整個身體都止不住地發抖。
心中不好的預感成真了。
我懷孕了。
傅深遠在臥室呢喃著喊著我的名字:
“筱橙,筱橙...”
我鬼使神差地將驗孕棒藏到櫃子後,走進臥室就看到傅深遠正一臉委屈地看著我。
“我還以為你走了呢,你都不知道我想跟你同居想了多久了。”
他將我拉到床上抱在懷裏,蹭了蹭我的頭發:
“我們結婚吧。”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把我從剛剛的思緒中拽了出來,我轉過身和他四目相對。
傅深遠眼神清明,絲毫沒有喝醉的模樣。
“你認真的?”
“嗯,我真的很愛你。”
他說得格外真誠,讓人覺得沒有理由不相信。
如果是幾天前的我聽到這話恨不得開心得跳起來,但現在我隻是略微思考了一下,笑道:
“那婚前有些事總要說清楚。”
“深遠,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嗎?”
傅深遠臉上閃過一絲心虛,避開我的眼神開始思索著。
我的心中狂跳,似乎有個小人在呐喊:
跟我坦白!跟我坦白我就原諒你!
我滿懷期待地看著他,心中一點點雀躍起來。
沒關係的,和兄弟口嗨我能原諒。
隻要他告訴我並向我解釋清楚,那我就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
一直到這個時候我都在為我們的以後考慮。
然而傅深遠思索了片刻,低頭認真地看向我開口:
“有。”
我呼吸一滯,手腳發涼:
“你說吧。”
“我背著你買了隻貓,明天到,開不開心?”
這句話讓我的心陡然涼了下去。
看著眼前嬉皮笑臉的傅深遠,我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他自認為把我瞞在鼓裏,隱藏得那麼好怎麼可能隨便說出口。
這一瞬間,我意識到眼前的男人並不是我認識的那個真誠的傅深遠。
這六年,我一直活在傅深遠編織的巨大謊言裏。
傅深遠發現了我的異樣,壞笑著捏捏我的臉問道:
“怎麼,你不會真以為我有什麼隱瞞你的事吧?”
“我這麼愛你,怎麼會騙你呢?”
是啊,我也想問。
傅深遠,你這麼愛我,怎麼會騙我呢?
---
第二天一早,送走傅深遠我就去了醫院。
既然決定了要分手,這個孩子就不能留。
我沒有告訴傅深遠,自己一個人做了藥流。
腹中劇痛,我一趟趟去廁所,其他人都有家屬陪同,我沒有。
直到看到馬桶裏那個拇指大小的透明狀物體時,我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下一秒眼前一片天旋地轉。
昏迷前,我似乎聽到了傅深遠的聲音。
睜眼是一片白茫茫,刺得眼睛生疼。
我閉了閉眼再睜眼,傅深遠的臉映入眼簾。
他的表情很複雜,有心疼,有痛苦,有不解,卻唯獨沒有歉意。
“為什麼,筱橙。”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懷孕了,我們可以結婚啊!”
“你為什麼要背著我自己偷偷流掉這個孩子?”
“你是不是從來沒把我當成攜手一生的人看?”
聽到最後一句話,我突然笑出聲。
因為長期未進食進水,我的嗓音幹涸到極點,笑聲聽起來格外怪異:
“傅深遠,那你呢?”
他不解地看向我,我餘光撇向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機,輕聲問道:
“六年裏,你每個周末都來找我,有沒有一次,就一次,是真的想我?”
傅深遠的臉唰的一下變得慘白,他看向我的眼神瞬間變為愧疚。
他很聰明,一下子就意識到我是什麼意思了。
“不是的,筱橙,你聽我說。”
我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然而傅深遠卻突然閉了嘴,似乎一時之間也找不到什麼合適的理由。
我胸腔不斷起伏,心臟好像被人用力撕扯掉一塊,難受得讓我喘不動氣。
醫生和護士聽到鈴聲闖進病房,一把推開傅深遠,看了看我的狀態轉頭責備道:
“病人醒了應該第一時間通知醫生,你不知道嗎?”
“病人身體虛弱,你還引起她這麼大的情緒起伏,你到底怎麼做家屬的?”
傅深遠如夢初醒,毛手毛腳地想要上前扶著我卻被護士推開。
遠遠地,我隔著眾人和他對視。
這就是愛我嗎?
他不是不知道我的身體虛弱,流產過後更甚。
可他從我醒來到現在,都沒有問過我一句“難不難受”。
即使我嗓子啞成公鴨嗓,他都沒有給我遞過一杯水。
原來這就是愛啊。
真不值錢。
因為身體狀況太差導致淤血阻滯,需要住院一周繼續觀察。
這一周厲,傅深遠忙前忙後,生怕我有什麼不舒服。
但安靜下來,我們兩個卻是一句話也沒得說。
想來也是可笑,他追了我一年,熟知我所有的喜好的習慣,對我整個人都了如指掌。
在一起的六年裏,我們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題,常常聊到深更半夜還舍不得打電話。
現在,卻沒有話說了。
直到最後一天檢查,已經完全排出,可以出院了。
傅深遠才第一次說話:
“筱橙,你等等。”
說完,他放下行李跑出病房。
半晌,陳辰陪著笑臉走進來。
一見到我,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滿臉內疚:
“對不起嫂子,是我多嘴了,都是我的錯。”
“深遠是真的愛你,不是我們聊天裏說的什麼免費幹淨,隻是兄弟之間口嗨。”
“對不起我們以後不會說這些話了。”
我笑笑,眼神在他和傅深遠身上流轉,半天才淡淡道:
“口嗨嗎?”
“可我看到的好像不是這樣。”
陳辰一愣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說,下意識地問道:
“你看到什麼?”
我抬頭看向傅深遠,一字一句把他記在備忘錄的話完整的背了下來:
“點一個雞睡一次二百塊錢,一周兩次四百塊錢,而找我的高速費五十塊錢,兩天隻需要一百塊錢。”
“六年共省了,兩萬八千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