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害那時,林西城正在給劉茜挑選生日蛋糕。
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除非離婚,否則死了也別來找我!”
但林西城淩晨就被召回警局調查重案,劉茜的生日最終還是被我耽誤了
他看著屍檢報告,當場判斷出是仇殺。
而我卻笑了出來。
林西城,往後你再也不用咒我去死了。
如你所願,我真的死了。
1
首個屍體部件被發現之後,警察火速趕到了現場。
在河流中搜索了整整三天,才算勉強集齊全貌,警局派出了五位法醫,總算將我的遺體拚接完成。
資曆最深的法醫一臉詫異,邊脫手套邊開口說:
“這是我從業至今見過的最悲慘的死亡方式了。”
周圍的警察個個神情凝重,連法醫都這麼講,可想而知線索難尋。
破案難度極高。
林西城趕來時,第一輪屍檢剛好結束。
他氣喘籲籲,手裏還拎著女裝店的購物袋。
幾位年輕警察初來乍到,衝上前想查線索,結果剛一靠近河邊就惡心地吐了一地。
楊隊長走近林西城,皺著眉頭看向他手裏的購物袋。
“給劉慕慕的生日禮物?帶到這兒來,不覺得晦氣嗎?”
林西城這才恍然想起手中的東西,聽到楊隊長提起我,他皺眉顯露出不悅。
“什麼劉慕慕?我林西城從頭到尾隻有一個未婚妻,那就是劉茜!”
“那個賤人有資格和茜茜比?不過是竊取了別人人生的賊!自己享受了這麼多年,害得茜茜受苦這麼久,還過什麼鬼生日!我倒巴不得去參加她的葬禮。”
他言辭間毫不掩飾的憎恨,一字一句都像刀割般刺在我已經破碎的心上。
恐怕我連葬禮都不會有了。
沒有人會來認領我。
楊隊長聞言,深深歎了口氣,“雖然慕慕和劉茜出生時身份被調換,但仔細想想慕慕也沒做什麼錯事啊,她並不知情,況且老劉是真的疼愛慕慕,你們又有這麼多年的感情,你何必這麼恨她?”
林西城緊閉雙唇,眉心緊鎖,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轉身進了車,將手中的購物袋放下,迅速換上了警服開始查案。
楊隊長將屍檢報告交到他手上,神色嚴肅。
“你看得出什麼線索嗎?”
“死者年齡應在22到24歲之間,身材瘦小,因長時間浸泡水中,身上已難以找到有價值的線索,也無法查明凶手的作案痕跡。”
“碎屍的手法顯得招招致命,可能是積怨已深所致。”
“DNA樣本已經送去檢驗了,現在隻能查查近期有沒有失蹤人口的報案,殘忍至此,恐怕需要成立專案組進行調查,凶手已喪失人性,必須盡快緝捕,防止引發社會恐慌。”
林西城邊聽邊點頭,目光掃到報告上標注的指骨缺失處,眉宇突然緊鎖。
“少了五根指骨?是手被砍掉了?”
楊隊長麵色沉重,“目前還無法確定是我們的搜尋不夠完整,還是凶手故意留下了指骨,第二次打撈正在進行,明天應該會有結果。”
說完,他謹慎地望著林西城:
“死者年齡與慕慕和劉茜相仿,你讓她們近段時間多留意些,別去野外這種地方,等抓到凶手再說。”
林西城點點頭,收起了手中的報告,卻隻答應說:
“茜茜住的地方我一直都有人盯著,從把她救回來那一刻起,就沒有一刻放鬆過警惕。”
楊隊長有些不滿地望著他:“劉慕慕畢竟還是你的妻子,和你共同生活了這麼多年,之前你不了解她的真實身份時,不也是對她很好的嗎?”
這話一出,林西城的眼眶不禁泛紅。
“正因為曾經真誠對待她,當得知她害得茜茜在那個小山村裏過了二十多年時,我更加痛恨自己!”
“劉叔把我從孤兒院領養並撫養成年,而我卻沒有守護好他的親生女兒!”
“人販子的孩子,能是什麼好人?居然在我身邊隱藏了這麼久!她才是最該死的那個,今天沉入河底的人為什麼不是劉慕慕!”
這樣的話,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
當我發現自己並非劉家親生的那一刻,當我知道自己與他們的親女兒身份被調換的那一刻。
林西城就用這世界上最狠毒的語言,讓我心如刀絞。
他情緒失控,眼角溢出淚水,卻笑得近乎瘋狂。
劉家對他有著數不盡的恩情,因此他更加不能接受自己與人販子女兒的過往,恨不得對我施以酷刑。
我無數次痛恨命運對我不公。
為何偏偏我是人販子的女兒?
我那麼喜歡劉家,那麼喜歡林西城。
明明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卻要背負所有的罪孽。
自從我的身世真相大白那天起,林西城就足足恨了我兩年。
沒有一天不期盼我消失。
但他從來不知道,我和他有一個共同的願望。
然而每次自殺的念頭剛冒出頭,父親慈祥的臉龐就會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我不能死,父親希望看到我快樂地活下去。
但現在,我還是讓他失望了。
林西城終於如願,再也不用惡語詛咒我了。
2
這時候,他正盯著那白布下露露的手背,突然之間眉頭一皺,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
他三步並作兩步,猛地衝到我的屍體旁,拿了一支筆輕輕挑起那手背。
我的手背上紋著爸爸的警號,林西城應該能從這裏找到些線索。
但緊接著,他又放開了手,筆也從他手中滑落下去。
他和楊隊長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失望地搖了搖頭。
這時我才恍然大悟,凶手在殺我前,早就用刀在我的手背割得傷痕累累,再加上河水那麼一泡,早就看不清了。
親眼目睹屍體的淒慘模樣,林西城的眉頭緊緊鎖在一起,甚至忍不住有點反胃。
沉思片刻後,他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茜茜,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又追劇呢?”
“先暫停一下,你去把陽台和廚房的窗戶都關上,別忘了上鎖。我這案子挺麻煩的,等忙完了給你補個生日怎麼樣?”
林西城那溫柔的模樣,我已經足足兩年沒見過了。
他眼中的深情,仿佛能將人淹沒。
為了補償劉茜失去的那些年,他對劉茜簡直是寵上了天。
就算是在他還不知道真相的時候,我也沒享受過這種待遇。
千叮嚀萬囑咐之後,他終於掛斷了電話。
林西城對劉茜的每一份關心,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一刀一刀刺在我心上。
在拍攝屍體存檔時,林西城盯著那缺失五指的位置,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
這時,楊隊長遞給他一瓶水,關切地說:
“都給茜茜打過電話了,也給劉慕慕提個醒吧,怎麼說也是你妻子,被你趕出家門,自己過了兩年,也夠辛苦的了。”
林西城聽到這話,臉色已是一片陰沉,而楊隊長卻不依不饒:
“聽我一句勸,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老劉如果還在世,也不會想看到你們這樣啊。”
我看見林西城聽到我的名字,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怒不可遏。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我正在查案,我不回去,也無從叮囑,楊叔如果實在不放心,就自己聯係她吧,反正這兩年你背著我也幫了不少忙!”
話音剛落,他直接轉身離去,這次連楊隊長的麵子也不給了。
我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對楊叔充滿了歉疚。
以前爸爸還在的時候,楊隊長最喜歡的就是和爸爸一起擼串喝酒。
一股酸楚湧上心頭,讓我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3
幾個查案的警察擠在車裏對付著過了一夜,值班的同誌整夜都在忙著打撈我的手指骨頭。
到了早上,第三次打撈還是啥也沒撈上來。
林西城一大早就醒了,瞅見打撈隊那一個個苦瓜臉,臉色唰地就沉了下來。
楊隊長也踱步過來,臉上掛著沉重:“看樣子,這案子的關鍵就在這幾塊指骨上了。”
“你說這指骨到底是出了啥狀況......”
林西城冷冷地回了一句:“不是藏著凶手的線索,就是有死者的身份信息。”
過了會兒,楊隊長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扯了扯林西城的胳膊。
“林西城,我想起來了,劉慕慕是不是就右手少了兩根手指?”
他那緊張的樣子,讓林西城的臉色愣是僵了一秒。
接著他不耐煩地冷著臉說:“就少了兩根,又不是五根全沒了。”
“我又沒把她的手給剁了!”
楊隊長警覺地說:“不行,你得給劉慕慕打個電話問問,我怎麼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
林西城一聽,不屑地說:“她爸是個人販子,就算有啥事,她也逃不了嫌疑!你別在這瞎操心了!”
“除了離婚,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說這話的時候,他沒注意到楊隊長的眼神裏滿滿的失望。
他正打算給我打電話,林西城的手機就響了。
一看屏幕上的名字,他的神情頓時柔和起來。
接電話那會兒,整個人跟變了個樣似的。
“咋了,茜茜?”
“沒事,就是慕慕說要來給我慶祝生日,我說你不在,她就走了。”
楊隊長離林西城挺近的,也聽到了劉茜的聲音。
他頓時鬆了一口氣。
林西城卻不客氣地吼道:“快讓她滾遠點!誰稀罕她裝模作樣?我在就祝福,我不在就走人?
真是沒心沒肺,用了你的身份二十年,欠你的債一輩子都償還不清!
還真以為每年輕描淡寫說句生日快樂就完事了?”
我這顆兩年來沉到穀底的心,在這一刻徹底碎成了渣。
林西城,如今我用命還她。
我什麼也不要了。
沒有人能聽見我的呼喊,更別說感受到我的絕望。
我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在凶案現場一無所獲,然後轉身回了警局。
林西城大步流星地走進去,問昨晚值班的人:“有沒有接到少女失蹤的報警?有的話,馬上告訴我!”
昨晚河裏浮屍的事已經在警局傳開了,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嚴肅。
沒得到想要的答案,林西城板著臉出來了。
嘴裏還念叨著:“現在這些家長一點責任心都沒有,女兒失蹤一天都不知道報警,現在的社會對女孩子多危險啊,一點常識都沒有嗎?等我抓到他們,非好好教育一頓不可!”
楊隊長也無奈地歎了口氣:“估計看到屍體的慘狀,就已經是對那些家長最大的教訓了!”
林西城揉著眉心,一臉疲倦。
想起車裏的購物袋,他認真地請求:
“現在案子沒啥進展,今天是茜茜的生日,我想回去給她送禮物,花不了多久時間。我已經交代檢測那邊了,一有結果就馬上通知我,我即刻趕回來。”
我呆若木雞,不敢相信林西城居然為了劉茜的生日要放下手頭的案子。
曾經,在我心裏,他和爸爸一樣,是個完美的警察。
不把案子查個水落石出,連覺都睡不安穩。
小時候,我最崇拜的就是爸爸,甚至還發誓長大了要做個好警察。
可身份一曝光,這個夢想就徹底破滅了。
林西城更是當麵嘲諷,毫不猶豫地撕開我血淋淋的傷疤。
“就憑你,也配當警察?你死了都是糟蹋空氣!”
他以前以自己的職業為榮,現在卻為了殺害我的凶手放下偵查工作!
我惡心到想吐,眼淚也跟著湧了出來。
真沒想到,他也有為了別人而放棄原則的一天。
4
林西城一路飛車趕回家,一開門就見劉茜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沙發上追電視劇。
瞅見林西城的出現,她喜出望外地蹦躂過來,緊緊摟住了他。
“西城!我就猜到你肯定會回來給我慶祝生日的!”
林西城把手裏的購物袋遞給了她,但臉上掛著歉意:
“抱歉,時間太緊沒來得及給你買蛋糕,等這案子完了,我一定給你補上。”
“祝我的茜茜生日快樂,成年禮也快樂!”
他立在門邊,目光真誠地為這位站在我麵前的“凶手”送上了祝福。
那一刻,我被一種無力的絕望深深淹沒。
這時,林西城的手機響了。
他有點不耐煩地接了起來,竟是我打工那家店的老板打來的。
“喂,請問你是劉慕慕的家屬嗎?她在我們這兒做兼職,可這兩天不見人影,電話也不接!到底怎麼回事,她是不是出啥事了?”
林西城猛地吸了一口氣,吼道:“劉慕慕跟我沒關係!我姓林!她的事你找那個拐賣人口的去,說不定現在在哪逍遙呢,別來問我!”
老板無緣無故被訓了一頓,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被掛斷了電話。
劉茜臉上閃過一絲得意的神情。
看得我心驚膽戰。
她簡直完美複製了那個販賣人口者的所有特征,光是看著就讓人渾身發寒。
現在她那柔美的表情,完全無法讓人聯想到那晚她那扭曲猙獰的模樣。
如果林西城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會不會崩潰?
剛掛斷電話不久,鈴聲又一次響起。
這次他連看都不看,接起來就是一頓罵:“我不是說了別拿劉慕慕的事來煩我嗎?你聽不懂人話啊?”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試探著問:
“林西城?怎麼是你接的電話?你和劉慕慕是什麼關係啊?”
打電話的好像是個警察,問的話讓林西城火氣更大了。
“我和劉慕慕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你再提她,你就別想放假了!”
對方一聽,立刻慌張地連連道歉,那語氣恨不得隔著電話給林西城磕頭。
“我查了半天,死者聯係人裏隻有你一個,對不起對不起,可能是我弄錯了,我馬上重新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