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與蕭雲卓和離的那天，我離開了蕭府。

一同穿書的“好閨蜜”李瑤瑤抱著我的兒子，蕭雲卓挽著她，看起來真像一家三口。

李瑤瑤滿臉得意，抱著蕭月一下一下的哄著。

「月月，你以後千萬不能娶勾引別人相公的小三。」

蕭月尖叫一聲捂住耳朵：「不，她才不是我的娘親，我才沒有一個小三娘親！」

我離去時無人挽留，就連從我肚皮裏生出來的孩子都有模有樣的罵我是小三。

可在三年後，蕭雲卓卻帶著蕭月跪在豆腐攤外。

求我回來。

————

即便已經聽過數次。

但在聽到蕭月那句話的時候，我的心還是忍不住揪了一下。

那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第一個孩子。

大名蕭月，乳名月月。

前世今生我都是孤身一人，無父無母。

這是我第一次清醒的意識到，我有了一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

蕭府三代單傳。

不出意外，蕭月將來是要和蕭雲卓一樣，入朝封王拜將。

也正因如此。

就像他的乳名一樣，蕭府的人近乎把他捧到了天上。

我是知道劇情的。

二十年後蕭府青黃不接，一朝敗落，這是蕭府的命定結局。

可我不想他長大受這樣的苦楚，在他早起練武的時候，我頭一次沒有因為他的眼淚而心軟。

但我哄了他許久，他卻突然躺回被褥中，不再看我。

「反正有爹爹在，我將來也是不缺吃穿的。」

「現在練武有什麼用？」

我從來沒想過一個不過六歲的孩子會說出這種話。

我耐心同他解釋了許久，他卻哭著去找了蕭雲卓，找了蕭老夫人。

蕭老夫人本就看不上我這無權無勢，不能為蕭雲卓與蕭雲提供助力的主母。

當即就罰我跪了祠堂。

等我奄奄一息被人從祠堂裏拖出來時，卻看見蕭雲卓身邊站著一名衣裙華麗的明豔女人。

她巧笑嫣兮，衣領間一點紅梅若隱若現。

蕭月正抱著她的腿，露出笑臉。

「公主殿下，您能做我的娘親嗎？」

女人回過頭來，那是同我一同穿越的閨蜜。

李瑤瑤。

我愣住了。

槽點太多我竟不知道該從哪吐槽。

是我那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正叫別人娘親？

還是蕭雲卓對此冷眼旁觀不聞不問？

亦或是明明同我一同穿越的閨蜜，竟成了公主？

李瑤瑤瞥我一眼，眼中滿是得意。

隨後抱起蕭月，柔聲哄騙著：「月月不是有娘親嗎？難道蕭夫人哪裏做的不好嗎？」

蕭月看了我一眼，跪了三天祠堂，我粒米未進，蓬頭垢麵。

他厭惡的轉過頭去，埋進李瑤瑤懷裏。

一邊搖頭一邊尖叫。

像是在用盡全身力氣抗拒。

「不要！那個又醜又沒用的女人才不會是我的娘親！」

「我要公主殿下做我的娘親！」

李瑤瑤美目流盼，故作無奈的看向蕭雲卓。

「雲卓，你看這......」

從始至終，蕭雲卓沒看我一眼。

他動作輕柔的為李瑤瑤正了正歪掉的金釵，神色溫柔。

「不妨事，娘已替我寫了休妻書。」

「更何況，這個位置本來就是屬於你的。」

他們三人濃情蜜意，襯得我反倒像個外人。

我忽然有些心累。

這個SB丈夫和倒黴孩子，誰願撿誰撿吧。

李瑤瑤和蕭家的動作很快。

不過三天，我就從名正言順的蕭府主母，變成了趁公主未被找回時鳩占鵲巢的狐媚子。

聽到傳言時，蕭雲卓正坐在我麵前，桌上擺著休妻書和銀票地契。

看著傳言中被我引誘，無辜與青梅錯過的蕭雲卓。

我忍不住笑了。

多諷刺啊！

他若是不願，我還能綁著他上床？

管不住下半身的狗男人，當了biao子還想要貞節牌坊。

蕭雲卓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嘴裏喋喋不休。

「你跟我七年，這些東西算是補償你的，你出去好好過日子。」

「汐兒，你別怪我。有公主殿下扶持，月月也就成了王親貴族，蕭府也能更進一步。」

啪！

在蕭雲卓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我扇了他一巴掌。

汐兒豈是他能叫的？

我從懷中掏出早已寫好的和離書，拍在他麵前。

我也第一次不再掩蓋自己的本性，冷聲道：「記好了，蕭雲卓。」

「不是你休了我，是我趙蘭汐休了你！」

公主成親，禁軍開路，十裏紅妝。

而我盤下了一個小院子，買了頭沒事就罷工的倔驢，哼哧哼哧的磨豆腐。

我按照前世的記憶，將點豆腐的方法略微改進，又推出了多種吃法。

豆腐價廉味美，沒用多久，趙氏豆腐攤就在城南小有名氣。

就連我也被人叫了一聲豆腐西施。

我忍不住吐吐舌頭。

怎麼傳了個這麼土氣的名字？

許是名氣大了就招人惦記，沒過多久，我店中招了賊。

泡好的黃豆被人翻的亂七八糟，炸好的豆腐丟了一大盤。

一連三天，天天如此。

趙氏豆腐攤還沒開遍京城就遭遇了滑鐵盧，我摩拳擦掌，勢要抓住此賊。

但我沒想到，賊是抓到了，卻也抓來了麻煩。

我拎著瘦的跟麻杆一樣的小孩子，與他對視。

破衣爛衫，瘦骨嶙峋。

這小子臉臟的看不出來模樣，唯有一雙眼睛黑白分明。

哪怕被我抓到了，還梗著脖子往下咽炸豆腐。

看他噎的直翻白眼，我默默給他遞了碗豆漿。

看著這孩子，我犯了愁。

報官吧？這麼小的孩子我又於心不忍。

可若收留他，我又因為蕭月那倒黴孩子有點PTSD。

思來想去，我還是蹲在孩子的麵前，懟了懟他的臉頰。

「你這麼小，怎麼就開始偷東西？偷東西是不對的。」

小男孩終於咽下了嗓子眼裏的炸豆腐，眨了眨眼睛。

「偷東西？不對？」

「我不知道這些，也沒人教過我這些。」

「我隻知道我要活著。」

看著麵前的孩子，我動了惻隱之心。

我嫌棄的挑起他打綹的頭發，站起身。

「沒人教你就我教你，正好我這豆腐攤還缺一個小工。」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沒有。」

「幫我做工沒有個名字可不行，賤名好養活，就叫你狗蛋吧。」

狗蛋洗幹淨臉，竟是個帥哥胚子。

但他卻一點不像蕭月那樣嬌氣，反而每天主動和我一同早起，自己主動去攆那頭倔驢磨豆子。

「啪！」

他抽了倔驢一鞭子。

「雲卓你個懶貨，再不把這些豆子磨完，東家擺攤就該晚了。」

他叫我東家，大抵真以為我把他當成了小工。

一年後，我將抓到他那日定做他的生辰。

我為他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又拿出他去私塾需要的東西。

這個從來沒哭過的小子，居然掉下了金豆豆。

他像小貓崽子一樣抱住我，大聲哭嚎。

「東家，我能叫你娘親嗎？」

我摸摸他的頭，微微勾起嘴角。

「當然啦，你早就是娘親的孩子了。」

「是娘親唯一的孩子。」

不過上了私塾就該起個大名。

就叫趙長風吧，小名狗蛋。

嗯。

般配！

狗蛋......啊不。

趙長風小朋友十分珍惜上私塾的機會，他整日碎碎念要考取功名掙很多很多銀子。

要帶我住三進三出的大宅子，把豆腐坊開遍全京城，還要開到外地去，讓我每天躺著數錢。

我摸摸他的頭，隻要他過得好就行。

至於三進三出的大宅院？

我不稀罕，我又不是沒住過。

不過躺著數錢還不錯，早晚有一天我會把趙氏豆腐攤開遍全京城！

趙長風一天天長大，每天下了私塾就幫我忙活生意，晚上不用我督促，就開始刻苦用功。

就連私塾裏的先生，也連連誇讚他是棟梁之材。

聰慧還肯下功夫。

但沒想到，有一天我會接到先生派人送來的消息。

趙長風在私塾裏打架了。

他是會點拳腳，但他從來沒欺負過人。

我拿了銀錢急匆匆趕到私塾，陸先生正守在門口滿臉著急。

「趙夫人，您快看看，長風和新來的蕭家公子打起來了！」

什麼？

我腳步一頓，蕭家公子？

不，不會的。

蕭月怎麼會來平民的私塾裏念書呢？

我推開門，發現趙長風正把一個小男孩按在地上揍。

見到我來了，他才放手。

可還沒等我問清楚情況，那個挨打的小男孩突然撲進我的懷裏，滿臉委屈。

「娘親！就是他欺負我！你幫我教訓他！」

趙長風見狀，原本要走過來的腳步突然停下。

眼中滿是害怕與躊躇。

我歎了口氣。

沒想到真是蕭月。

我麵無表情的推開他，轉而微微彎腰對趙長風攤開了手。

「狗蛋，怎麼還學會打架了？快過來讓娘親看看打壞沒有？」

趙長風身子一頓紅了眼眶，隨即惡狠狠的撲了過來。

「笨娘親，都說了別在外麵叫我狗蛋，要叫我趙長風。」

搬離蕭府之後，我沒想過今生還有與蕭月見麵的機會。

他如願所償的認公主做娘親，也算半隻腳成了皇親國戚。

哪裏還會想的起來我？

可在這隻有平民才上的私塾裏，我見到了他。

見我不理他，他扁著嘴，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

趙長風對他比了個鬼臉，隨即費勁力氣踮起腳摸了摸我的發頂。

「娘親，不怕不怕。」

「不是打架，隻是這臭小子非說是我搶了他的娘親，還想搶你給我做的書包。」

書包？

趙長風喜歡上躥下跳，有時候放學回來總會丟掉東西。

我就給他做了個小書包，有點醜。

可他卻喜歡的不得了，去哪都要背著。

可這東西對蕭月有什麼稀奇的？

我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我十月懷胎，出生時又差點要了我半條命的孩子。

兩年不見，他長大了些。

但也瘦了、黑了。

穿著布衣完美的混進了這些家境不是很富裕的孩子中。

蕭月可憐巴巴的抓著我的衣角，聲音哽咽：「娘親，你不要月月了嗎？」

「你都沒給我縫過東西，他憑什麼有？」

兩年不見，蕭月還是這麼不講道理。

他忘了，我給他做過的。

我手笨，前世補個扣子都能紮手，更別說做針線活了。

但在蕭月出生後，哪怕剛出生的他醜的像沒毛小猴子，我的心還是化成了一灘水。

我向府中的嬤嬤學做針線活，哪怕把自己的手紮成篩子也沒停止。

後來，他身上的肚兜，隨身佩戴的香囊，把頭發紮成小揪揪的發帶......

都是我費盡心思一針一針繡出來的。

也拜他所賜，我終於不會再把小鹿鏽成狗，把仙鶴鏽成大公雞。

可五歲那年，他當著我的麵讓管家把我為他做的東西都燒了。

我不敢相信，詢問他。

他也隻是不以為意的說道：「我是蕭府的公子，怎麼能用這些東西？」

「穿出去多丟人啊？」

沒想到，蕭月也有搶這些“丟人東西”的時候。

看著蕭月，我就知道他現在生活的並不好。

這也難怪。

畢竟有那樣一對父母。

我抽回衣角，對陸先生抱歉道：「陸先生，今天我先帶長風回去了，明天我再帶他過來。」

陸先生點點頭。

可等我離開私塾，蕭月又像沒人要的小狗一樣可憐巴巴的跟在後麵。

「娘親我錯了，以後我會乖乖聽娘親的話。」

「娘親，你別不要我，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我無動於衷，直到一個人出現在我麵前。

蕭雲卓。

我和蕭雲卓的相識，就像是是話本中寫的一樣。

孤苦無依的孤女救了大將軍的命。

大將軍便投桃報李，娶她為妻。

那時我不知道他就是小說中被一筆帶過的蕭家將軍，我隻知道有人受傷倒在我麵前，我卻不能不救。

彼時我剛穿過來沒多久，李瑤瑤又偷走我全部錢財不告而別。

為了給蕭雲卓治傷，我冒雨進了山。

我差點摔掉半條命才找了點傷藥，又賣了家中唯一的不動產——驢子，才救下了蕭雲卓的命。

他清醒後要報恩，說要娶我為妻。

我是不想的，給我點銀子就好啦。

對我來說，什麼都沒有錢重要。

可千不該萬不該，我不應該信他的話。

不該喝下那杯酒。

等醒來時他赤著上身跪在我床前，說對不起我。

當初為了美色主動靠近我，後來又為權勢負了我。

男人果然大豬蹄子。

私塾外，蕭月一看見蕭雲卓，眼淚更加止不住。

他哭出了鼻涕泡，一把抱住了蕭雲卓。

「爹爹，娘親不要我了。」

看著這對無情父子，我難得的歎了口氣。

「蕭大將軍，我們聊聊？」

蕭雲卓看著我身後的趙長風，神色有些不自然。

「你有孩子了？」

「我有沒有孩子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今天我隻想和你聊聊蕭月。」

我拉著長風的手，麵無表情。

當初的事我不提，不代表傷口不在。

「當初明明是你為了成為皇親國戚與我和離的，就連蕭月也是一樣。」

「明明討厭我討厭個要死，卻來這裏念書？」

蕭月眉頭微皺，他大概是沒想到我會從溫文爾雅的蕭家主母，變成這幅得理不饒人的樣子。

「不是我。」

他不顧蕭月的哀求，抓住他不撒手。

「是公主殿下說小孩子應該多磨練，才讓他來這讀書的。」

李瑤瑤？

我眼中滿是諷刺。

這個在寢室還需要我罩著才不會被人欺負的小可憐，搖身一變成了公主。

在這裏她擁有了滔天的權勢，自然就想向我證明她比我強，過得比我好。

她見不得我好，才會想搶走蕭雲卓，哄了蕭家將我攆出去。

可她本性自私，又怎麼會心甘情願為別人養孩子呢？畢竟她連自己都養不好。

但這都和我沒關係了。

在蕭月喊出那聲賤人後，他就不再是我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