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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賀言書未曾成婚，卻以官妓之身，為他守寡兩年。

當我悲痛欲絕，身體搖搖欲墜將倒之時。

漫天飛雪中，一發利箭射穿墓碑。

僅七字

‘一日看盡長安花’

今 是我為賀言書守寡的第二年。

無名無份 刮風下雨 無一日缺席。

我握著這句詩，慢慢挪回家，幾位鄰居還如往日一般上下將我打量。

‘蔻娘啊，大娘知道，你與那賀書生情投意合，可再長的情你為他做到這份上也夠了，姑娘家家的總要嫁入。’

旁邊的瓜販啐了一口。

‘薑蔻娘，你為他守寡起個蛋用，不如跟我，我好歹能護你溫飽’

我麵無表情的轉身關上了門。

‘呸，一個妓女在這裏裝什麼清高，你這種的，送我都嫌臟’

是啊，我這樣的身份，除了賀言書，誰不會嫌棄呢。

可他卻不會再回來了。

在我十二歲之前，我家還是尚書府，我那時還是無憂無慮的薑三小姐。

一夜之間，薑府落敗，爹爹下獄，犯了貪墨大忌，次日斬首。

男丁充軍，女郎為妓。

剛入花韻樓時，無論花媽媽對我怎樣威逼利誘，鞭打腳踢，直至全身無一塊好肉。

我都不肯穿上那些露骨的衣服。

爹爹曾說。

‘人無骨，形似沙’

我才不信爹爹會貪墨，他是世上最有骨氣之人。

當我含淚撞牆赴死之時，隱隱記得模糊中，一雙寬大有力的手托起了我的身子。

等我再度意識清醒時，睜眼不再是暗無天日的柴房。

花媽媽竟一改往日作風，不再強迫我，連看我的眼神中多了幾分佩服。

‘不必穿了，你以後就叫蔻娘，跟著雲錦去學藝吧’

就這樣，我成了花韻樓中賣藝不賣身的藝妓。

直至那日，我在紗簾後如往日一般演奏。

不經意間彈錯了一個音，樓下醉了酒的趙財主怒氣衝衝的嚷嚷道

‘花娘子，你這是找的什麼人，連這個曲都彈錯，何用之有?’

此話一出，滿室嬉笑瞬間安靜。

見無人回應他，他怒了，一步上前死死的抓住我的手，一手欲掀開麵紗。

出了名的惡霸，自然是沒人敢惹他。

僵持不下時，不知何時賀言書已經擋在了我的身前，衣白如雪，清瘦如竹。

‘公子，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為難一個女子’

聲音不大，還有些微微顫抖，看得出鼓足了勇氣。

我抬眸對上他烏黑的眼珠，還沒來得急對他扯出那抹笑得比哭得難看的笑。

下一秒，他就被趙財主的家奴打倒，臉朝地，一聲悶響。

唉，這趙財主還真是人狠話不多。

聽到聲響，遲遲趕來的花媽媽連哄帶騙的哄得這老頭心花亂墜，收拾了這爛攤子。

我實感無奈，這書生亂充什麼英雄，我本來也不會有什麼事。

前年我偷了隔壁姐姐客人的衣物丟入窗外時

昨年我悄悄往陳財主的杯盞中下瀉藥被抓時

花媽媽和那些客人都咬牙切齒說要打死我。

可最後我都安然無恙的活得好好的，隻是日子無趣了些。

如今他是逞強了，我被罵個狗血淋頭不說，還得每日多花兩個時辰練琴。

我看著他睡得安穩無憂的樣子，一怒之下將冷水潑在他臉上。

賀言書驚醒，掙紮著坐起來，看清邊上是個姑娘後，往床裏麵後退兩步，聲音有些顫顫巍巍

‘姑娘，你這是為何？閣下不曾得罪過姑娘’

‘我呸，你救我就是得罪我，害得我被罰，你若當真是君子又為何會來這妓院？’

賀言書被我嗆得滿臉通紅，支支吾吾的想解釋卻又說不出，隻好抓著書卷就往外走。

自此之後，賀言書不知是中了什麼迷，每每我去市集為姑娘們采買胭脂時，我總能碰見他。

他緊張的開口搭訕，話語卻是些老掉牙的套路。

‘薑姑娘，你可想知《將神傳》下一卷劇情走向？’

這死書生，他怎麼知道我在找下一卷。

我白愣他一眼，不搭理他，大步的往前走。

‘姑娘等等，鄙人手中有下一卷，下下卷也有’

他情急之下一把拉住我的手。

我真是兩眼放光，這下一卷本來就難得，更何況下下卷，我顧不得他的舉動，聲音不免一改往日，愉悅起來。

‘當真，在哪裏快快拿來’

他在懷中掏了半響，真拿出來了。

‘為何給我？’

我半信半疑，當真世上還有不要錢的麥餅？

他極其誠懇的向我行了拱手禮。

‘為報姑娘治傷之禮’

想起來了他是說那日我往他臉上抹的藥嗎？不過是快過期了，不用浪費了。

我有些訕訕的搓手笑道

‘不虧是君子，果然知恩圖報，有緣再見’

還真有免費的麥餅。

那日一別，每月月圓之時，窗台總會出現小說的下一卷。

而我和賀言書也一回生二回熟，漸漸變得熱諾起來。

花前月下時，賀言書會詢問我小說的下一卷劇情走向，我們一起探討情節。

四目相對，唇齒交融時，他溫柔的望著我，在皎潔的月色下，眼底的溫柔化為輕紗化開。

‘蔻娘，等我中舉之時，我必定來為你贖身，等我一年可好？’

他不知，我為官妓如何贖身。

我沒有回答，隻是很用力的笑著點了點頭

借著黑夜，掩蓋牽強的笑。

我也不知，那夜竟是永別。

沒等來他中舉，卻稍秋風傳來了他的死訊。

路遇流匪，送來時連麵部也爛的麵目全非，沒有一塊好肉，隻能憑借懷中未出世的下卷來確認，就連我送他的香囊也不見蹤影。

我輕輕撫摸著這七個字

字跡，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與我字跡七八分像。

我的字是他一筆一劃教的。

舊字新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