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滑訓練館地震的那天,男朋友第一時間護著他的女兄弟逃生。
「婉婉下周就要上場比賽,她不可以出意外。」他解釋道。
可是他忘了,我們的雙人滑也是在下周。
後來,心灰意冷的我不顧勸阻,拋下他強行轉到了單人花滑。
他卻覺得我在和他鬧脾氣:「別鬧了,渺渺,雙轉單是不可能的,乖乖回到我身邊。」
直到比賽那日再見時,他卻傻眼了......
「隻是輕微地震。」
我看著遠處正公主抱著趙婉婉不舍得放下來的餘深,輕描淡寫地朝教練點了點頭。
那雙曾經用來托舉我的、強有力的臂彎,此刻正珍而重之地抱著另一個女人。
忽略心底隱隱的酸楚,我裝作若無其事地坐到了花壇邊。
那邊廂,餘深放下了趙婉婉,這才抽空想起我這個無關緊要的女朋友加訓練搭檔。
他張望了一下,看到我後鬆了一口氣。
和趙婉婉又說了兩句貼心安慰的話後,他才朝我小跑過來。
「渺渺,你沒事吧?」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似乎真的關心我似的。
看著他真誠的眼睛,我不禁想起訓練館裏的情景。
那時我們兩個明明站在一起訓練,而林婉婉則在場館的另一頭。
正好是一個撚轉的動作,地震突發。
他分了下神看向趙婉婉,沒接住我,我狠狠摔了一跤。
而他在重心晃了一下後,立馬轉頭奔向了趙婉婉。
徒留我一個人躺在地上痛得起不來身。
要不是教練看我不對過來拉我一把,估計我現在還在訓練館裏躺著。
「沒事。」我冷淡地回答他。
也許是知道剛剛的行為惹惱了我,餘深難得多解釋了兩句:「婉婉下周的比賽很重要,她不可以出意外。」
「我知道你堅強,所以才過去幫她的。」
那我們下周的比賽就不重要了嗎?!
我堅強所以我就活該成為被拋下的那一個嗎?!
我正想開口質問他時,趙婉婉從他身後走了過來。
她自然地挽上了餘深的胳膊,頂著大大的眼睛表情無辜地看向我。
「渺渺姐,你們是因為我在吵架嗎?」
「嗬嗬。」我朝她假笑:「沒有的事。」
她卻篤定了我在假裝:「渺渺姐,你別怪深哥,他隻是擔心我的腿。」
「前兩天我有些輕微扭傷,現在還在恢複期。」
她頓了頓,佯裝責怪地輕輕錘了餘深一拳:「我都說了沒事的,你確實有些太緊張了。」
餘深聽到趙婉婉幫他解釋,鬆了口氣。
他鬆開趙婉婉的手,上前一步,半蹲在我麵前:「就是這樣的!渺渺,我向你道歉。」
沒有錯過趙婉婉眼底的失落,我默不作聲地垂眸看向握著我手的餘深。
那雙深情的桃花眼裏滿載歉意。
隻差一點,我又要心軟了。
可惜腳踝正好傳來一陣刺痛。
我瞥了一眼。
扭到的地方已經開始紅腫了。
壓下喉嚨裏的苦澀後,我掙脫了餘深的手:
「都說了沒事,你們是聽不懂人話嗎?」
我皺起眉頭,用困惑又似笑非笑的神情掃過餘深和趙婉婉。
「對不起對不起!」似乎被我的神色嚇到,趙婉婉後退了一步,不住地道歉。
餘深站了起來,他攬過趙婉婉,阻止她:「你道什麼歉?又不是你的錯。」
剛剛還低聲下氣的餘深終於皺眉,語氣冷淡中帶了點不耐煩:「蘇渺渺!我都已經向你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
聽了他的話,我忍不住冷笑。
是啊。
一向高傲的餘深竟然主動向我低頭呢。
我不就應該賤兮兮地感恩戴德,然後順著他給的台階下來嗎?
可是這一次,我不想下,也不稀罕。
我正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準備回擊,遠處的教練就帶著醫療隊衝了過來:
「讓開讓開!別擋道!」
她緊張地和醫療隊一起,不由分說地把我架到了擔架上。
「張指導,太誇張了吧!應該隻是扭傷而已。」我抗拒地推了推。
誰知道立刻被她拍了下手:「你閉嘴!下周就要比賽了,現在才來受傷!」
「還有你也是的!」張指導也不客氣,轉過頭接著炮轟餘深:「怎麼不看好渺渺?!她是你搭檔,你竟然拋下她自己跑了?」
「她躺在地上動不了你看不見嗎?!」
她不知道真相,隻是看到了當時我自己一個人躺在地上,痛得站不起來。
聽了張指導的話,剛剛還理直氣壯的餘深臉瞬間變得煞白。
他無措地看向我,嘴巴張了張。
但我懶得再理會他,於是合上雙眼任由醫護人員把我抬走。
2
「踝關節骨折,可能需要手術。」
聽到醫生的話,我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一周後的比賽,徹底無望了。
旁邊跟著來到醫院的除了張指還有餘深。
他眼神茫然,嘴裏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渺渺…都怪我。」
張指導安慰我:「沒事的,渺渺。大不了再等半年,你還年輕,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我明白她說的是對的,但眼淚就是止不住地流。
這一摔,就好像把盼望已久的夢想摔了個稀碎。
「渺渺別哭,下次我們一定會站上賽場的。現在最重要的是治好腳,不要留下後遺症。」
餘深心疼地抱住了我。
但我卻煩透了他遲來的自責和溫柔。
我一把推開他:「你還是去找你的好妹妹吧,她扭傷比較嚴重一點!」
「畢竟我足夠堅強不是嗎?」
冰冷的話語似乎刺痛了他。
他被揮開的手懸在半空中,尷尬,又有些在外人麵前被下了麵子的羞恥。
「你滾吧,我不想看到你。」
一直圍著餘深轉,總是輕易為他妥協的我,第一次說出這樣狠的話。
他咬了咬牙,一聲不吭地轉頭走了。
…
我和餘深已經斷聯三天了。
他沒來看我,我也沒有找他。
如果按照以往吵架的規律,不出24小時,我就會忍不住去哄回他。
這是第一次,我不想再向他低頭了。
剛轉來B市的時候,看到餘深在冰上馳騁飛舞的樣子,我就對他一見鐘情。
他外貌秀氣,眼神清澈,一雙桃花眼沉浸在浪漫的舞曲當中,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彼時的女伴。
我被他的演繹感染。
心念一動,就決定轉到雙人滑。
後來,我對餘深展開了猛烈的追求。
直到我們戀愛、成為搭檔,我幾乎沒有和餘深分開過。
直到趙婉婉回國——
她是跟大師訓練歸來的天才新人。
剛加入省隊,就自帶光環。
優雅、有氣質、溫柔。
她身上總有很多形容女性美好品質的「標簽」。
但真正引起我注意的。
是餘深對她不同尋常的態度。
一直以來在隊內都以高嶺之花形象示人的餘深,總是會默默照顧趙婉婉。
他把溫柔、體貼、細心,全部都留給了她。
甚至到了讓我這個正牌女友都感覺被忽視的地步。
…
醫生在保守治療之後,告訴我還是必須手術。
手術時間安排在了明天上午。
餘深終於還是來看我了。
他拎著一袋水果,穿著簡單的襯衫。
「你明天做手術,我怕你緊張,所以來陪陪你。」
餘深故作冷淡地遞給我一個蘋果,眼睛卻沒有看我。
向我低頭,讓他覺得有些羞恥吧。
這是我第一次贏他。
第一次,冷戰過後,由他先低頭。
接過蘋果,我暢快地咬了一口。
甜得很。
一轉眼就已天明。
守在床邊的餘深被微熹的晨光照醒。
他眼睫毛上下抖了抖,漂亮的眼睛睜開,第一時間看向了我。
我朝他露出笑容:「睡得挺香啊你。」
他也勾起嘴角:「那是,被你這個小豬感染了。」
這一刻,數日的冷戰好像不複存在一樣,回到了我們剛談戀愛那會。
甜蜜、溫馨。
還沒有趙婉婉。
「小手術,不用擔心。」他安慰我:「我在外麵等你。」
…
兩小時很快過去。
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我第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張指導。
醫生跟她說手術很順利,最快六到八周就可以恢複。
她布滿皺紋的臉皮都舒展開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而我卻東張西望,心神完全沒有放在他們身上。
「你找啥呢你?」張指導奇怪地看著我。
「餘深呢?他去廁所了嘛?」我伸長著脖子往走廊的另一頭望去。
「哦!他一個小時前走了。」張指導擺了擺手。
「好像是小趙給他打的電話。」
「哭哭啼啼的,也不知道怎麼了。」
我的心隨著張指導的話一點一點往下沉。
是了,差點忘了,今天是趙婉婉比賽的日子。
本來也應該是我比賽的日子。
他說過會等我出來的,但他又食言了。
一次又一次。
我自嘲地笑了。
我的手術,哪有趙婉婉的比賽重要?
他隻是又一次選擇了趙婉婉。
而我那顆被他傷得千瘡百孔的心,也徹底死掉了。
3
我拒絕了餘深的探視。
他給我發了上百條信息解釋他當天的失約。
「婉婉比賽失利後情緒不穩定,我怕她想不開,所以才去陪著她。」
看了來信,我的內心已經毫無波瀾。
隻默默地點了刪除,拉黑。
強行讓餘深從自己的生活中消失後,我在醫院享受著難得的清淨。
這段沒人打擾的日子讓我思考了很多。
當初被餘深衝昏了頭腦,被他的演繹感染喜歡上雙人滑後,我毅然轉了賽道。
把我從市隊提拔上來的辜指導罵我浪費天賦。
我不以為然,單人也好,雙人也罷,在我眼裏都是一樣的優美。
直到兩天前,在經曆了趙婉婉失利、我骨折手術之後,辜指導又打來電話。
「臭丫頭!你還好吧?」
「被餘深摔狠了吧?」她本來就不高興餘深把我勾搭走,這下更是見縫插針地拉踩。
「想不想回單人滑?」
我被她鍥而不舍的精神感動,但還是很猶豫:「雙轉單…」
她懂我的未竟之語,立刻打斷:「雙什麼雙!你本來就是單人滑選手!」
「隻要你點頭,老張那邊我去說!」
…
「聽說蘇渺渺要轉單人滑?」
「不是吧?哪有雙人轉單人的?她是自暴自棄了吧?」
「聽說是因為和餘深掰了。」
「哎。大不了換個搭檔,怎麼那麼想不開。」
回到訓練館,周圍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絕於耳。
餘深聽到流言,第一時間來找我:
「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本來一個眼神都不想給他,但他畢竟是我搭檔,還是需要親口跟他說清楚。
「沒錯。」我冷淡點頭:「張指會給你重新安排搭檔。恭喜你,你自由了,再也不用和我捆綁了。」
他眼圈微紅,不知道是不是氣的:
「你是不是瘋了?!」
「你鬧夠了沒有?吵個架,至於拿自己的前途來開玩笑?」
他激動地抓上我的肩膀,力氣大得出奇。
「誰開玩笑。」我揮開他的手:「辜指導都接受我了,用不著你操心。」
不等他繼續挽留,在一旁看戲的趙婉婉迫不及待地插了進來。
「渺渺姐,大家都知道辜指心地善良,隻要你求求她,她很容易就會答應。」
「但你也太任性了…為了氣深哥這樣做,值得嗎?」
她話裏話外都是對我高高在上的蔑視,仿佛看死了我根本不是真心轉向單人滑,隻是想要和餘深耍一耍小脾氣。
我朝天翻了個白眼。
比起愛演戲的趙小姐,我一向直來直往。
「如果我說,是辜指導親自邀請我轉到單人滑的,你一定不會相信咯?」
「哈!」趙婉婉仿佛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
「辜指導雖然人好,但她眼光高得很,她會親自邀請你?一個雙人滑都練不出頭的…」
她話沒講完,但在場的人都知道她的意思。
餘深也接茬:「渺渺,不要任性!」
「行吧。」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你不相信,那我們打賭。」
我勾起嘴角,朝趙婉婉露出惡劣的笑容:
「下一場隊內賽,如果我贏了你,你就當著所有人的麵給我磕頭道歉,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