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李景約來了我的宮殿。
約莫是今日我的反常舉動引得他的注意。
李景約一襲龍袍,眉眼冷厲,氣勢逼人地踏進殿內。
他揮了揮手,遣散宮人。
等人出去完了,他才問:“你今日在耍什麼脾氣?”
聲音冷硬,好似在審問囚犯。
我敷衍地扯了扯嘴角,以同樣冷淡的口吻回道:“臣妾不明白您的意思。”
李景約蹙眉:“熾兒回去哭了許久。”
“哦。”
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他眉心的鬱結之氣愈發濃厚:“顧行淑,你就哦?”
“嗬。”
他生氣地甩袖,背過身去:“怪不得熾兒對你不滿,想要嫻兒當他的母妃。”
“試問這世間有哪一個兒子能夠容忍母親對自己的漠視,他哭了你都不知道問一句原由?”
李景約裝模裝樣地歎氣感慨:“你這樣對熾兒,真是叫熾兒傷心,叫朕難過。”
“更是叫你歡喜熾兒的阿爹阿娘失望。”
李景約又一次故技重施,他以為他剛才那番話說出口後,我會低頭認錯,然後再去百般討好他。
若是以前,我的確會這麼做。
但可惜的是,我現在不愛他們父子倆了。
以傷心失望為名的情感綁架不再有用。
我慢悠悠踱步,取來了鳳印,再恭敬地跪下,將鳳印呈上。
“皇上,與其等著您廢後,不如我主動上交。”
“正好太子殿下也期望嫻貴妃當他的母後,皇上今日將鳳印收回,再封嫻貴妃為後。”
“也算是成人之美。”
李景約臉色驟然發沉,麵上的慍怒之色掩也掩不住。
“成人之美?”
半晌,他冷哼一聲。
“你會舍得?”
“尊貴的皇後之位不一直都是你夢寐以求的麼?”
“皇後的位置既然給你了,朕就不會收回,因為——”
“就算嫻兒不封後,朕也會關心、愛護她,有沒有皇後的位置都沒有關係,她永遠都是朕的愛人,朕唯一的妻子。”
我神色淡淡,繼續勸他:“既然是唯一的妻子,就更應該封後了。”
“如果放在尋常百姓家,嫻妃隻是妾室,皇上若是真的愛她,還望收回鳳印。”
我不明白,我都主動讓位了,不是正合他的心意,他怎麼還不高興了?
良久,李景約兀地譏笑出聲:“這就是你想了幾個月,想出的以退為進的新手段?”
李景約不信我說的話,也不信我能狠心割舍掉李瀾熾。
他覺得這是我為了爭寵,吸引他注意的新手段。
走之前還不忘嘲諷我:“我看你下次還能想出什麼鬼主意。”
沒有下次了。
那天李景約走後,我就開始著手準備逃出宮一事。
我吩咐華秋將李景約賞賜的那些個珠寶首飾分給宮女們,到了年紀的都遣散出宮。
沒到年紀的也都調走了,托人照顧。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我怕我獨自一個人跑了,這些宮女們後麵也會跟著遭殃。
如今沒有後顧之憂,他不讓我走,我就偷偷溜出宮去。
華秋不放心地又給我檢查了一遍包袱:“娘娘,委屈您躲在糞桶車裏了,您保重!”
我輕輕叩了叩木板表示沒事。
馬夫鞭子抽響,車輪轉動,噠噠碾壓在青石板上。
暴雨天把守宮門的將士們盤查不嚴,隻遠遠看了眼是熟人便揮手放行。
我隨著糞車出宮,在一拐角處停下。
“娘娘受苦了,快些出來吧。”
重見天光,我顧不得天上還下著瓢潑大雨,衝出來扶牆幹嘔。
“沒事嘔,沒事嘔,你走吧。”
等人走遠了,我也吐舒坦了,才擦了擦嘴角。
餘光裏我看到厚重的宮門複又打開,像是在整理隊伍準備出行。
難道這麼快就發現我跑了?
李景約幾個月都不來我宮殿一次,更何況這才幾更天?
我來不及深思,轉身往巷子裏跑去。
身後不斷傳來官兵敲響門板的聲音:“搜查!有見過這名女子嗎?”
聲音漸進,我慌不擇路翻牆進了一家小院。
“哎呦!”
“對不起對不起。”
我摸著身下溫熱的肉墊子,手忙腳亂爬起身。
男人擰著眉去摸索竹棍,嘴裏賤不拉幾地問:“你吃屎了?”
我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瞪著他俊秀的麵龐怒罵:“死瞎子,你才吃屎了!”
他冷哼一聲:“外麵那些人是來逮捕你的吧?你說,我是告訴他們你在這兒呢,還是不在呢?”
“開門,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