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刺骨的冷。
從在火場上被烈火焚燒而死,我已經幾十年沒有感受過這冰冷的觸感。
我隻記得我作為孤魂野鬼遊蕩在皇城。
“宋依依說話!別給我裝傻!”
隨著旁邊冷酷的聲音,我猛的睜開了雙眼。
眼前紅燭高照,大紅的燈籠,映照在大理石的地麵上,散發著詭譎的紅光。
而我身上穿著一身紅豔豔的衣服,坐在喜床。
是一套鸞鳳的圖案,上麵的每一針每一線都是我親手所鏽。
一雙雲錦紋的黑靴停在了我的眼麵前。
我抬眼望去,一個五官俊美的男人讓我瞳孔頓時一縮。
葉昊!
那個把我關在房間裏燒死的負心漢!
他不是死了幾十年了麼!
我陡然意識到這一切是什麼時候。
這是我曾經大婚的時候,葉昊從塞外凱旋。
葉家為我們舉行了盛大婚禮。
可是,在我和葉昊大婚當日,葉昊通知我,要迎娶我同父異母的妹妹宋離。
理由是他和宋離在塞外出生入死,生了情愫,明白宋離才是他的真愛。
我自幼和葉昊定了婚約,早就深愛他,聽到這個消息,當場跳了葉家的湖,以死相逼葉昊 。
卻隻受到羞辱。
當時,我羞憤欲絕。
此時,隻有一種看戲的平靜。
葉昊果然也和記憶裏裏一樣,居高臨下看著我,他目光幽深。
“宋依依,你裝傻充愣也沒有用,宋離我是一定要娶的!不僅要娶,她還會以平妻之禮入門。”
前世,我聽了這話,立刻出了門跳湖,隻得來一句,想死便死,讓所有人看了笑話。
現在,我看著葉昊理了理衣服,漠然起身。
“好啊。”
“你如果阻攔......”
葉昊話還沒說完,卻被我這話給噎了回去。
他黑眸滿是不敢置信。
“你同意了?!”
“是啊,同意了。”我淡聲道,一片平靜。
我以前對葉昊愛的癡狂。
做了無數憋屈的醜事,不僅規行矩步,做最優雅的閨秀,連穿衣打扮都照著葉昊的喜好去。
可換來的還是背叛和羞辱。
這狗男人。
根本不值得我付出。
既然宋離眸足了勁要搶垃圾,自然得成全。
我壓起唇角的譏誚:“不過,夫君,你是不是忘記了,宋離是庶女,她想要進門可以,但是得是妾,平妻要是傳出去的話,你把葉家作為國公府的臉麵放哪裏呢?”
前世,我抵死不從。
不僅跳湖。
還在喜宴請來的賓客麵前大鬧。
喜宴是辦不成了。
也因此惡了,原本支持我的葉家國公和婆婆。
我的正妻儀式也沒有行禮成功,成為了名不正言不順的葉昊的夫人。
但葉昊用再次勝利的戰功求了賜婚平妻,我以死相逼還是個笑話。
後來宋離以平妻的禮節進門的時候,我還被她壓了一頭。
葉昊一愣,隨即收緊了眉頭。
“你什麼意思?你這是看不起離兒的身份,我告訴你!就算你是宋家的嫡女,但是梨兒隨我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她爽朗大氣,聰明機智,比你這的藏在深閨裏的女子不知好上哪兒去!你憑什麼貶損她?”
前世 ,聽到這樣的話,我氣的心肝都痛。
現在,無動於衷,隻想笑。
葉昊要是知道宋離在家裏就和男人鬼混的醜事,不知道還會不會這麼寶貝宋離。
不過,我要的是他們成婚,現在可沒必要揭露。
“夫君,你何必激動呢,你知道我說的是事實,如果你沒有手段讓宋離進門,她受到千夫所指是必然的,誰叫她搶了姐姐的婚姻呢。
夫君,既然這麼深愛宋離,怎麼忍心讓她這樣誒辱罵呢,還是說夫君隻會嘴上護著,到時候宋離進門,卻舔著臉要我去處理流言蜚語。”我淡淡道。
“你!”
葉昊臉色發黑起來,略帶難堪。
他無法再辯駁。
因為我說的都是切實要害
“這事情,不要你管,我會解決!宅內,反正離兒已經見過父親母親,她一手醫術,不但醫治了父親的傷腿,還改善了母親多年的偏頭痛的毛病,他們已經十分喜愛離兒。”
葉昊傲然道,說起宋離滿是讚賞。
我眼神冰冷。
即便是過了這幾十年的孤魂野鬼的生活,聽到葉家這些事情。
還是讓我吞了蒼蠅一般難受。
宋離那醫術,分明就是占了我的功勞!
當年,宋離一個庶女,無人在意,還是我給她尋來醫書,更是我拜了師傅之後,願意教導。
但是葉家需要閨秀作為主母,醫術之道是下九流 ,我從不對外透露。
隻在親近人身上使用,葉家的老國公和國公夫人分明就是我暗中多年調理。
才有了改善病情的可能,宋離就是撿我的漏罷了!
不僅搶了我的功勞,還在之後汙蔑我謀害他們,而我多年辛苦調理,辛勤伺候,當做親生父母一般的國公和國公夫人,竟然毫不猶豫的相信宋離,叫葉昊把我休棄!
都是一群白眼狼!
往事曆曆在目。
讓我心裏湧起無數恨意。
我垂了眸子,陡然笑起來。
“既然夫君自有計較,又有父親母親的同意,我當然不會多說什麼,那妹妹在何處,今日可是我們的喜宴,她作為我的血緣妹妹,日後又要入門,應該和我一見,說說話把。”
“不必了,她不是你那樣柔弱多思之人,不必說什麼,今日來了許多我軍中的客人,你都不認識,還需要她去應酬,你就在房間裏好好呆著就行。”
可笑。
喜宴上的客人,讓宋離來迎接?
不知道的,還以為和葉昊成親的是宋離。
我抬起頭,眼睛映出水光。
“那,夫君,今日總歸是你我的喜宴,那些在軍中跟你出生入死的將領,都對你有不小的情義,是貴客,我作為宗婦自然也是該去招待一番的,可否讓我出去和他們敬酒。”
“這......”
葉昊遲疑了。
但我的話,和情和理。
今天,又答應了讓宋離進門,如此配合。
葉昊也沒有理由拒絕。
“好,那你等會兒,跟我出去敬酒一杯就回來吧。”
“多謝夫君。”
我點點頭,開始梳妝起來。
看著銅鏡裏的自己,我緩緩揚起笑容。
上輩子這時候,宋離可是在喜宴上演了一出好戲,坐實了她是個癡情又磊落的女子。
將我這個原本的正妻主母,襯托的像是戲台子上的醜角。
阻礙了他們二人的天作之合。
我倒要看看,今天,她這戲還怎麼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