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和鄧卓第一次見麵也是在他發病的時候。
彼時,我大三,來療養院兼職。
他住在最孤僻的角落,無人問津。
那次他發病,沒人敢上前,隻有我想也沒想衝上前。
事後,我主動找到院方接手他。
最開始,他很不聽話,二十四小時躲在屋子裏,我在窗外扔信,紙飛機,小星星,一切能騷擾他的。
他還是不出來,我便把一日三餐放在樓下,終於在當天晚上逮到偷偷下樓的他。
他將我抵在牆上,語氣凶狠,「你這人怎麼這麼愛管閑事!!」
我輕飄飄推開他的手臂,「嗬護患者身心健康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況且,你才二十歲,人生才剛剛開始。」
「開始?」
他忽然拿起我的手去摸他的脖子,凹凸觸感勾勒出縫合紋路。
「你吞過玻璃渣嗎?喝過掃把水嗎?有被人脫光摁在地上打嗎?等你經曆過這一切,再來告訴我,人生剛剛開始?」
我心尖震顫,緊緊抱住他,「我不是來經曆這一切的,我是來帶你走出這一切的。」
那晚過後,鄧卓不再抗拒我的接觸。
大三到大四,我照顧鄧卓整整一年。
我們一起吃飯,一起在夜中逛花園,一起做木製品,一起看月亮,星星。
我會在他發病時緊緊抱住他,也會在夜中陪著他直到入睡。
大四實習這年,我結束兼職準備離開的前一夜,鄧卓親了我,懇求道,「姐姐,你帶我走吧。我爸媽嫌棄我,療養院也嫌我麻煩,你走後沒人會愛我。姐姐,我不能沒有你。」
第二天,我幫他辦好出院手續,他裹得嚴實,拉著我的手裏滿是汗液。
我帶著他來到實習的城市,搬離鬧區,每天早四點晚八點騎著小電驢在醫院來回奔波,一連堅持四年。
鄧卓曾問我,為什麼甘願對他這麼好。
我盯著他的眼睛,輕聲開口,「我曾經犯過一個嚴重的錯誤,嚴重到無力挽回那個人。而那個人的眼睛和你很像,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