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外婆去世的三周年忌。
傅池川缺席了。
可我看到了他最新發的朋友圈。
照片上,傅池川溫柔地替一個女生揉 捏紅腫的腳踝。
配文:【池川哥,三年不見,你還是會心疼我的。】
我忍下不好的預感,給他打去電話。
電話那邊卻傳來一道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女聲。
“林夕?我今天出獄了,是池川哥來接的我。”
原來,他放我鴿子。
是去接撞死我外婆的小青梅出獄。
......
聽見秦元露的聲音,我渾身止不住顫抖。
三年前那個雨夜,我看著疾馳而來的轎車,腦袋一片空白。
最後的畫麵,是外婆用力推開我,自己卻被撞飛出去的瘦小身軀。
我下意識掛斷了電話,指甲在掌心掐出血痕。
疼痛讓我回過了神。
原來今天是秦元露出獄的日子。
秦元露是傅池川鄰居家的女兒,從小就喜歡他,喜歡到病態偏執的程度。
上大學後,傅池川短暫地擺脫了秦元露,對我一見鐘情展開猛烈追求,我答應了。
他對我說秦元露隻是鄰家妹妹。
可秦元露卻不這麼想。
她將我視為頭號情敵,甚至試圖開車撞死我來毀掉我和傅池川的訂婚。
那場車禍,外婆當場去世,我也丟了半條命。
傅池川當年跪在外婆墓前,發誓會永遠對我好,否則便不得好死。
那時我信了。
他頂住了秦家和傅家的施壓,親手把秦元露送進監獄。
秦家有幾分勢力,就算有傅池川出麵頂住壓力,秦元露也隻判了八年。
沒想到,才三年,她就出來了。
我擦了擦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了滿臉的淚水,拿著花,獨自去了外婆墓地。
心已經抽痛到麻木,我反而清醒了許多。
我坐在外婆的墓碑前,對著上麵和藹微笑的外婆照片說了很多。
獨獨沒有提起傅池川。
因為他在我心裏已經臟了。
當年一切塵埃落定後,傅池川堅持和我舉辦了婚禮。
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傅池川開始常常夜不歸宿。
身邊也開始出現各種各樣的女人的身影。
讓我頭皮發麻的是,每一個人都有幾分像當年的秦元露。
我哭著質問他是什麼意思。
既然如此,為什麼當初還堅持要娶我。
他則是惱羞成怒地說:“應酬肯定避免不了會有女人,你就是疑心病太重,當年為了替你報仇,連我幹爸幹媽求我都沒答應。”
可我卻清楚,
年少的熱情褪去,他對我隻剩愧疚。
......
不知不覺已經很晚了。
我接到傅池川的電話。
“這麼晚不在家,你跑哪裏去了?”
他竟然忘記了今天是外婆的忌日。
我深吸一口氣,開口卻還是帶著哽咽:“今天是我外婆的忌日。”
此話一出,那邊一頓:“抱歉,我現在過來接你。”
猶豫了半晌,傅池川才繼續說,“我今天去接露露出獄了,她爸媽都不在國內了,認識的人隻有我,我不可能不管她。”
我失望至極,隻咬著牙冷聲強調。
“她害死了我的外婆。”
傅池川的聲音瞬間沉了下去:“林夕,露露也為當年的行為付出了代價,她知道錯了,你還要計較到什麼時候?”
我的心驟地一痛。
“傅池川,才三年,就能抹消掉我外婆的命嗎?”
不再管那邊的沉默,我掐斷了電話。
把花放在墓碑前,我最後眷戀地摸了摸上麵的照片。
等我走到墓園大門處,傅池川的車已經到了。
晚上的風吹得我發抖,傅池川並沒有下車,而是看著我慢慢走過去。
我習慣性坐到副駕駛,可一坐下就察覺到了不對。
車位很擠。
這是不可能的。
我本來就很瘦,這個座位已經擠到連我都覺得有點不舒服的程度了,更像是有人刻意調整的。
想到傅池川今天接過秦元露。
我心下了然。
這是她在向我示威——
你的位子,我也能坐。
想到這個位置被秦元露坐過了,我就想吐。
我皺著眉下車,換到後座。
傅池川卻以為我在鬧脾氣。
“因為我今天先去接了露露,你就發脾氣是嗎?”
我身心俱疲,不願過多爭吵:“沒有。”
以前的他會先關心我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現在他連我手上的傷痕都沒有發現。
傅池川明顯很不滿我的態度,但他還有事要和我商量,所以耐著性子壓下了火氣。
“我知道今天沒陪你來是我的不對,下次你提醒我。”
可我明明今天早上才和他說過。
“你下次也去考個駕照,這樣會方便很多。”
可當年的車禍給我造成了很大的陰影,我一開車就會渾身發抖。
鋪墊了兩句,他終於道出目的。
“你知道的,露露現在無處可去,她畢竟是和我一起長大的,我不能不管她。”
“她沒有學曆,我打算先讓她在我們家裏住下,算過渡適應一下。”
我沒說話,強忍著頭暈想吐的衝動。
傅池川有點意外我的沉默,但又高興我沒有鬧著反對。
我能說什麼呢?
傅池川與其說是和我商量,不如說是在通知我。
“我就知道你是懂事的,放心,你才是我的妻子......”
傅池川還絮絮叨叨說了什麼。
但我不在乎了。
從他忘記我外婆的忌日,選擇去接秦元露出獄那一刻起,我就決定要放下他了。
......
回到家,秦元露果然已經在了。
她穿著我的衣服,聽見響動從廚房裏出來。
“池川哥你們回來啦!我正好做好了晚飯。”
我冷冷地看著她:“你怎麼穿著我的衣服?”
秦元露眼圈一下就紅了,手足無措地看向傅池川。
傅池川皺著眉解釋道:“林夕,別這麼小氣,露露剛剛出來,也沒有別的衣服,就先借一下你的衣服穿。”
秦元露也跟著點頭:“林夕姐,衣服我洗幹淨會還給你的。”
反胃感又向上翻湧,我艱難地壓下。
“我不要了,以後你不準隨便動我的東西。”
傅池川卻仍對我的態度不滿意,“不就是一套衣服,林夕你至於這麼斤斤計較嗎?來,露露,我們先吃飯。”
說著往餐桌方向走,秦元露也緊緊挨著他坐下。
我看著眼前這妻隨夫唱的一幕,心裏發寒。
真是諷刺啊。
我別過眼,不再看。
“我不吃了,點外賣。”
傅池川黑著臉摔下筷子,“林夕,你還有完沒完!?鬧脾氣也要有個限度吧?”
秦元露表麵勸和實際拱火,“池川哥,林夕姐不想見到我是正常的。”
“下次我還是躲在房間裏吃飯好了。”
傅池川果然更加生氣了,“這是你下廚做的飯,她愛吃不吃!”
“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你也為當年的錯承擔了責任,她還想怎麼樣!?”
他好像忘了,當初是誰抱著我說,會永遠站在我這一邊。
這才過了幾年,就護著傷害我的人。
我失望地看著傅池川。
“你還記得,在我外婆的墓碑前你是怎麼承諾的嗎?”
那時候他看著我,滿眼心疼。
“我發誓,會一輩子對小夕好,一輩子護著她。”
那個滿心滿眼是我的人,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
傅池川被我說得一愣,眼裏劃過一抹不自然。
我也無意在外人,尤其是秦元露麵前和傅池川爭執,自行回了房間。
一關上門,我強忍著的淚就落了下來。
我不願在仇人麵前露出軟弱的姿態,一直假裝自己毫不在乎。
但七年的感情,哪能說放下就放心。
我仍由自己無聲發泄了一會兒,擦幹淨臉,點了一份外賣。
我去門口拿時,沒有看見傅池川和秦元露。
打開手機才看見傅池川給我發的消息。
“露露的腳踝疼,這是她在監獄裏受傷留下的後遺症,我帶她去醫院了。”
我平靜地關上手機。
吃完外賣,開始收拾行李。
我既然決定要和傅池川離婚,就要盡快搬出去。
和秦元露在一個屋簷下朝夕相處,我做不到。
我大學專業是室內設計。
雖然這些年沒有正式出去工作,但我會在網上會接一些活兒,也有一些存款。
用這些錢,我租了一間房子,還物色了一名金牌律師。
她會負責我離婚的事宜。
恍然想起以前熱戀時,傅池川對我說:“你一直不工作也沒事,我養你一輩子。”
後來,他卻是一臉鄙夷地看著我,“你離了我還能幹什麼?”
他心裏一直看不起我沒有工作。
但這三年來,家裏的家務和傅池川的衣食都是我來負責。
哪怕請個住家保姆,每個月都要大幾千塊。
甚至前陣子,我不小心用了過期的姨媽巾,下 腹隱隱作痛。
我拜托傅池川幫我去買一些婦科藥。
他當時坐在沙發上玩遊戲,臉色難看又厭惡:“你得了臟病還有臉讓我去給你買藥?”
說來好笑,傅池川的愧疚,也就隻有三年的保質期。
走之前,我看著牆上我和傅池川的婚紗照。
那是結婚前,我們特地去海邊拍的。
那時我光著腳在沙灘上跑,傅池川會溫柔地跪下給我穿拖鞋。
他對我說,“我會是你永遠的避風港。”
他那時的目光,深情得讓我心甘情願溺死在裏麵。
結婚不過三年而已。
卻能叫人麵目全非。
......
很久沒有一個人睡了,出乎意料地睡得很好。
手機裏有很多未接電話和消息,大多是傅池川的。
我沒理會。
我搬出來已經有一個月了。
傅池川好像是想讓我吃一吃苦頭,一直沒有來找我。
他應該是覺得我一個女人,當了這麼多年的家庭主婦,沒有工作,沒有朋友,等錢花完了,一定會狼狽地回去求他原諒。
畢竟這些年我一直圍著他轉,他認為我離不開他。
可他注定要失望了。
一家公司看中了我在網上發的設計圖。
他們想讓我參與他們的團隊,設計一家兒童圖書館。
我之前找的律師也把擬定好的離婚協議書發給我了。
雖然她說,因為我沒有實質性的證據證明丈夫出軌,所以財產分配方麵我沒有優勢。
我不是很在意那些,隻要能離婚就好了。
可是,意外總是來的那麼突然。
我懷孕了。
我坐在醫院椅子上,拿著檢測報告發呆。
以前,我很想要一個和傅池川的孩子。
但因為當年車禍對我的身體造成了很大的傷害,我一直懷不上。
沒想到,現在我要離婚了,這個孩子卻來了。
我摸了摸肚子,寶寶已經快三個月了,醫生說它發育得很好。
再過不久,它就能長出小手小腳。
我不知道要不要留下這個孩子。
我沉思半晌,給傅池川打去電話。
這是他的孩子,他也有知情權。
電話接通了,背景嘈雜。
還不等我開口,就聽見喝大了舌頭的傅池川正大吐苦水。
“老太婆死了三年了,林汐還是不肯原諒露露。”
“就算沒有當年的事,那老太婆一把年紀了又能再活幾年?”
“說起來,幸虧我和林夕結婚了,才能作為受害者家屬代簽諒解書。”
“不然,露露還得在裏麵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