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落榜是我一生的遺憾。
我媽說:“女孩子家家學習有啥用?還不如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我不肯,一個人跑進城裏一邊自學一邊打工。
可就連最基礎的報名我都報不上。
我朋友卻告訴我:“你這人還真是奇怪,你這都考上了怎麼可能會報名成功?”
一問我二哥,這才知道實情。
可我爸媽卻說我不懂事,“先不說咱家沒那麼多錢給你打官司,你大哥眼瞅著就要結婚了,處處都需要錢。再說了,就算官司真打贏了,這大學你也上不成。”
01.
哪個人寒窗苦讀十二年不是為了更好的未來?
可我的未來卻被別人給偷走了。
我見著我爸媽第一句話就是:“媽,我考上了!我沒有給咱們老喬家丟人現眼。”
知道真相,我爸媽並沒有想象中的傷心欲絕。
反倒露出一抹詫異。
“別人為什麼不替別人的學籍,非要替你的?你是不是招惹人家了?”
我無法相信這麼冰冷的話是從一個母親的嘴裏說出來的。
我不敢置信地睜圓了眼珠子,聲線都帶著抖:
“媽,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爸伸手拽了下我媽的袖子,示意我媽別再說了。
可我媽顯然沒有那個意思,“不是媽不讓你打官司,是咱們家實在是沒有那麼多錢。你二哥眼瞅著就要結婚娶媳婦了,這操辦婚禮啥的哪兒都需要錢。”
“喬玉,你從小就比你二哥乖巧懂事,你要理解爸媽的苦衷呀。”
02.
我萬萬想不到有一天。
“乖巧懂事”也成了我喬旺玉必須忍氣吞聲的理由。
我狠狠吸了下鼻子:“這些年我在您這存了不少錢,打官司的錢我自己出。”
我媽不滿地皺了下眉,“喬旺玉,你不會覺得媽是在心疼錢吧?”
我沒吭聲,不可置否。
從小到大家裏的每一分錢都緊著我大哥一個人花。
一雙幾千塊的名牌鞋,隻要是我二哥想要,我媽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而我被選去市裏參加跑步比賽,卻連一雙像樣的運動鞋都沒有。
就連我最敬重的大姐。
都不得不為了能讓我二哥娶到媳婦兒犧牲了她的一輩子。
所以僅僅是一個大學文憑,哪怕是用我的一生做籌碼。
都比不過我二哥娶妻生子重要。
03.
“你二哥結婚的事不能再拖了,你嫂子人家那可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你哥能娶著她,那是咱們老喬家祖上冒青煙了。”
“再說不就是一個文憑學籍嗎,有啥大不了的你說是不是?這都五、六年過去了,說啥都晚了,你就別為難爸媽了行不行?”
聽著我媽近似哀求的話。
就好像我喬旺玉就是個不懂家裏苦,胡作非為、無理取鬧的白眼狼。
我爸也跟在屁股後邊勸我:“是啊喬玉,你就算官司贏了對你也沒多大好處,何必非要鬧個魚死網破呢?這俗話說得好,和氣生財。”
“你呀,想開點。”
我很想問我爸,我要怎麼才能想開點?
是我非要把事情弄的那麼難堪嗎?是我錢多燒的慌非要打官司嗎?
是我跪在地上求著別人替了我的學籍嗎?!
還是說是我巴不得給他們弄點麻煩出來否則就不快活!
淚珠不自覺地從我眼眶流了出來,糊的整張臉都是苦澀的眼淚。
我扯出一抹酸澀的笑,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我二哥。
“如果被替了學籍的人是你,恐怕爸媽早就抄家夥跟那群混蛋拚命去了吧。”
04.
清脆的巴掌聲劃破了偽裝的天幕。
我媽雙眼充血,看我的眼神跟看仇人似的,“喬旺玉!你什麼時候變成這副鬼樣子了?!哪有妹妹這麼詛咒哥哥的?快給你二哥他道歉!”
“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嘴裏不停念叨這句話,就好像我念著念著就能回到過去,就能改變我今天可悲可笑的命。
可是命就得認,盡管我不想認。
我頭一次這麼憤怒地衝我爸媽嚷嚷,“二哥學習再差勁你們不惜花好幾萬也要給他請家教,供他上最好的大學,而大姐她都保送了呀!每年三千的學費你們都不願意供她!”
“我用自己雙手跟汗水換來的成績單被人偷了不說,你們當父母的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還讓我別到處惹是生非!就好像做錯事,見不得人的是我一樣!”
我撕心裂肺地朝他們大聲怒吼,就好像要把我這些年來所有的不公跟委屈全部吼出來。
這些話平時我是不會說的。
因為我仍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欺騙自己。
可每當那時的我,又何嘗不是假他人之手欺負過去的我?
如果連我都不保護自己的話,那全世界又會有誰會站出來保護你?
05.
我媽伸手就想再給我一巴掌。
可我早就不是昔日那個任由人欺負的喬旺玉。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冷哼一聲笑了,“媽,我叫您一聲媽,可您做過哪怕一件身為一位母親應該做的事嗎?”
就算再熾熱忠誠的心也早晚會被所謂的愛傷的傷痕累累。
不,那根本不算是愛。
他們無非是在借愛我的噱頭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我媽整張臉都扭曲起來,“喬旺玉!你敢跟你媽動手動腳?你這個不孝女!老喬家怎麼會有你這麼個白眼狼呀嗚嗚!你說我的命怎麼就那麼苦呐!”
賣慘是我媽的拿手絕活。
以前不管是對是錯,就算天塌下來了,我媽這麼一鬧,我也就不計較了。
可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我麵無表情地用幾乎審視的眼神盯著我媽,“我出去打工最苦的那段時間,一個月隻有五百塊錢,你說你生病了需要錢,我二話不說就給你轉,結果你呢?”
“用我省吃儉用的錢去給我二哥買了雙新球鞋。”
06.
我小學一畢業就出去打工了。
沒辦法,我媽說的,家裏窮,都揭不開鍋了,家裏隻要我二哥一個人上學就夠了。
別人肯定要說我,“你媽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啊?”
不信啊,我媽都給我二哥買好幾雙名牌鞋了,家裏怎麼可能窮到那種地步。
可你不信與不信,又有什麼意義?
說句不好聽的,人嘛,別高估自己在別人心裏麵的地位有多重。
童工沒人要,我為了混口飯吃隻好免費給人打工。
平時在學校幫其他同學寫作業賺點外快,一天幾塊錢,攢著攢著也就勉強勉強。
我不明白。
為什麼女孩子讀書沒用呢?
如果我有很多很多知識的話,我就很大可能帶領村莊脫貧。
說不定未來還能把我爸媽接到城裏養老,讓更多跟我一樣想讀書卻沒辦法的人有更多的機遇。
可現實總是殘酷的。
現在,一切的一切,包括我的未來,都被一個小偷給偷走了。
你叫我怎麼能不恨?怎麼能放下?
07.
晚上,我失眠了。
這好不容易熬到熟睡到了早上,我爸媽又領著我去城裏說是辦事。
仔細想想我還真是單純的可憐。
合同擺到我麵前時,我徹底傻眼了,嘴唇都打著顫兒。
我媽倒是開心地嘴巴都合不攏,催促我趕快簽了,“你瞅瞅人家多大度,這可是整整二十萬呐,就算打官司贏了都不見得能賠償這麼多錢。”
所以,二十萬,就可以買下我的一輩子嗎?
我腦袋頓時嗡嗡的鬧個沒完,心裏就好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一個說:爸媽養你這麼大不容易,你二哥快要結婚了,你得知恩圖報。
另一個說......說......
我忍不住笑了。
瞧,多麼可悲,在這樣的家庭裏,我最保護不了的人,是我自己。
我倒吸一口涼氣,“這合同我是不會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