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家裏唯一的女兒
從小在外公家長大,沒有父親,村裏的人都說我是野種。
家裏人對我非打即罵,弟弟將偷拍我的私密照片掛到網上賣。
被誇是:「長大了,會賺錢了!」
勸我:「做人要大度,更何況是當姐姐的讓著弟弟是天經地義」。
要我替母出嫁,可卻不知我早就不是原來的我了。
1
正月初一,本該是合家歡聚,齊樂融融的樣子,可在我們家卻是鬧心的開始,因為所有人都趕著回家過年。
不過在我看來,這個年越亂越好。
我站在門外,看著屋裏的七大姑八大姨還有滿身寒霜的小舅以及那個在一旁打著遊戲眼神嘚瑟的快要上天了的少年,就在肚子裏憋著的火終於忍不住快要爆發出來的時候,我瞥見了身後一個孱弱的身影,那是我母親,她手上端著的正是我弟愛吃的水果。
我走到她的身邊,伸手想要接過,卻被她躲了過去。
她的眼裏滿是對我的戒備:「這是給你弟弟的,沒你的份兒」。
我抬起的手頓了頓,往後退了一步,眼睜睜看她走進房間裏把吃的擺在弟弟麵前,那種眼神是我十八年以來從未得到過的,飽含著愛與關心。
「玲兒,天有些冷了,你把這床毯子拿過去給你弟,小心他著了涼」。
我扯著自己已經短了半截袖口的衣服,手腕那處我怎麼也捂不熱的地方,被風一吹,皸裂的痛感瞬間襲來還伴隨著絲絲縷縷的癢意。
應了聲:「好」
我從外婆手中接過那床厚厚的毛毯,冷的蜷縮的手指忍不住在上麵摩挲了一遍又一遍,很軟,之前沒見過,估計是給弟弟新買的。
我扯著僵硬的步伐,送到他的身邊,還沒來得及放下,手裏的東西就被一搶而過,那床帶著我些許體溫的毯子就那麼蓋在了少年的身上,他頭也不抬,嘴裏是不堪入耳的臟話。
「送個毯子都送的這麼慢,也不知道要你這個姐有什麼用」。
擱從前我還會爭論兩句,現在我覺得跟他們多說一句話,都在浪費我的時間,因為家裏還有大把的活等著我幹。
就在我轉身要走的時候,我看到他突然退出了遊戲,屏幕上是一個簡潔的聊天記錄。
「這妞真不錯,波也大,看著就有胃口」。
「還有別的照片嗎?」
「有,老規矩一張100塊」。
「成交」
「開學給你」。
沒過幾秒彩信就發了出去。
我眼瞧著他朝對方發過去的照片,怒火湧上心頭,衝過去一把奪過他的手機,點開照片的那刻,我僅有的理智瞬間化為泡影。
我一手揪著他的衣領,一手緊捏著那部肮臟的手機,揚起手就要往地上砸。
「你要是砸了,我可不敢保證會有多少人看到」。
他癱著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嘴角還掛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忽然我的手心一空,耳邊傳來了小舅的笑聲,那刻我仿佛被扒光,身處冰窟。
「沒看出來呀,玲兒這身材還真不錯,凹凸有致,還這麼白比外麵那些女人的好看多了!」
「是嗎?給我也看看!」
不一會兒在家裏打牌,說笑的男性親戚都湧了過來,圍在我的身邊,掃一眼照片瞄一眼我。
惡心的視線將我從頭打量到腳,我像是一座完美的“工藝品”,任人“欣賞”。
我能感受到那些停留在我胸前不懷好意的眼光。
手機在他們的手上傳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傳到了那個名為我母親的人的手中。
她先是一愣,隨後欣喜若狂。
“我兒真有用,長大了,會賺錢了!”
她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珍貴的寶物,拿著手機手舞足蹈,家裏充滿了她開心的聲音。
圍觀的人從男人變成了女人。
不知道是誰趁亂摸了我一下,我緊繃著的那根弦終於斷了。
我用力的一腳踹飛了身旁的椅子,在熱鬧的大廳,這偌大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我不可置信的望著那個生下自己的人,從小到大也一直知道她偏心,卻也沒想到她能做到如此地步,同樣是一母同胞的孩子,對女兒尚且如此,對兒子百般疼愛,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
我朝她吼了出來:“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兒!你知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她欣喜的看著自己的兒子:“知道呀,你弟弟長大了,會賺錢了!”
轉頭斜楞了我一眼:“哪兒像你,敗錢貨”。
“還是寶貝兒子有用!”
她們也挨個勸我:“做人大度些,更何況你是做姐姐的,天經地義就該讓著點兒弟弟”。
“就是呀,不就是幾張照片嗎?被人看兩眼又不會少塊兒肉,你弟弟以後還要娶媳婦,沒點兒錢怎麼行。”
此刻我也冷靜了下來,我冷眼仔仔細細地掃了眼屋內的人,在他們打趣和揶揄的目光下,頭也不回的朝柴房走去。
一切都得等時機成熟。
2
雖說是柴房,卻也是我的房間,成捆的柴就是我的床鋪,僅有的被子還是我父親去世時家裏人嫌晦氣,想拿去燒,但被我不顧命的抱了回來,於是他的遺產不單單隻有我,還有一床被子。
父親是上門女婿,也是外公用十塊錢買回來的勞動力。
在我有記憶以來,家裏的臟活累活都是他幹,他死了之後,我接管了他所有的活,可我沒有他幹的好,所以我一直被打到了十八歲,所幸還苟且活著。
在幹完家裏所有的活之後,我一邊揉著自己酸痛的胳膊一邊準備回房,在路過小舅的房間時,我頓了頓腳步,在他沒發現之前我裝作無事的樣子往柴房走。
不一會兒,我就聽到了門被微微推開的聲音。
地上厚厚的積雪被月光照的閃閃發亮,透過門縫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在我以為他即將進來的時候,門又被關上了,我的身上也早已冷汗淋漓。
冬天的村裏沒有水,家家戶戶都得靠積雪才能勉強生活下去,柴也緊缺的很。
我有嚴重的皮膚病,長時間不洗澡,就會滿身起疹子,又癢又疼,要洗澡,就隻能偷偷燒熱水。
但在經過上次的事情之後,我更加謹慎了許多。
可我依舊沒想到會有人惡劣到這種地步,還是自己的親人。
洗完澡,渾身舒服了許多,伸出手去拿火堆旁的貼身衣物,不料抓了一手空。
意識到有人之後,我趕忙穿起衣服,剛穿好,小舅就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手中還捏著我的小衣服。
我後退了一步,因為他看我的眼神我再熟悉不過了,和村裏的那些老頭一樣,盯的人渾身發毛。
我尷尬的扯了扯嘴角,不自然的攏緊了身上的衣服,可那已經不合身的衣服怎麼也遮不住他目光。
我問道:「小舅,你怎麼在這兒,你要用這裏嗎?那我先出去。」
說完我急忙側身想從他身邊出去,不曾想被他捉住了手腕,一個使勁我被甩到了地上。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我,眼神戲弄:「玲兒,你說小舅是不是最疼你了?」
我沒敢接話,迅速爬起身來,戒備的看著他。
眼瞧著他一步一步朝我走來,而我手邊此刻最合適的武器就是藏在那捆柴後麵彎刀。
我猶豫了片刻,假裝放低了戒備,把自己的衣角又朝上掖了掖。
軟著聲音:「小舅,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給玲兒,這冬天有些冷」。
他舔了舔嘴唇,當著我的麵把小衣塞進了褲子裏,一邊看著我一邊漏出饜足的表情。
三五分鐘後才拿給我,看著那上麵的汙漬,我忍著惡心上前兩步伸手接了過來。
他的手搭在我的手腕上,厚實的老繭刺啦著我的皮膚。
「知道你們小女孩不好意思,這樣舅舅出去等你,你穿好了就出來跟舅舅一起回去,家裏還等著你做飯呢。」
我低著頭,強忍著胃中的翻湧點點頭。
此刻我的心中滿是後悔。
我隨手從柴後麵抽出刀,在地上挖了個坑把臟衣服埋了進去,又在外麵套了件破舊的花襖,走出去。
或許是忌憚我手裏的刀,這一路上還算安穩。
可沒想到回到家,我就聽到了一個驚天的消息。
母親跟人跑了,還帶走了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
外公皺著眉破口大罵,外婆一臉的不爭氣,舅舅也沒了方才的神采奕奕,全家上下隻有那個親弟弟還在喜氣洋洋地打著遊戲。
我氣的上前一手打掉他的手機:「媽都不見了,你還有心情玩兒遊戲!」
他抬起頭,凶狠的眼神讓我想到了深山裏的鬼狒狒,他彎下腰默不作聲的撿起手機,在確定手機並沒壞之後,意味深長的衝我笑了下。
「媽不見了,不是還有你在嗎?」
聽完他的話,當天夜裏我就收拾了東西準備逃跑,不料被起夜的外公抓了個正著,是外婆好說歹說才將我救了下來,不然估計不死也得被打個半殘。
「丫頭,你就聽外婆的話,好好留在家裏,不會虧待你的,等你年齡到了,外婆就給你找個好人家。」
「外婆在家裏也說不上什麼話,這個你拿去煮著吃,補一補看你瘦的」。
她不知道從哪個地方翻出來的一個雞蛋,小心翼翼地放在我的手心裏,慈愛的摸著我的頭,眼中的憐惜幾乎讓我落淚。
我知道這個雞蛋估計是她私藏起來想要留給她的兒子的,可她此刻還是給了我。
就在我以為她是真的心疼我這個外孫女時候,卻不曾想她也是別有所圖。
「外婆求你件事兒......」(付費卡點)
3
雪還在不停的下,地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沒到了我的膝蓋處。
看著陰沉的天空,和一眼望不到邊林子,心裏沒由的一陣發慌,我加快了拾柴的速度,想盡量趕在天黑之前回到家裏。
我拖著三大捆濕漉漉的柴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跡。
風起,雪落,周圍白雪皚皚,天地之間除了我,再也沒有任何的生命特征。
等到家裏時候,我的身上已經披著一層薄薄雪,就連睫毛上都起了霜,我忍不住搓了搓胳膊,朝著手心哈了口氣。
「還等著幹嘛?不趕緊把柴搬進去,杵著跟個木頭莊子一樣,家裏的豬不喂了?還有那麼多活沒幹,飯也沒做,你想餓死我們這一家老小不成?」
「要不是老婆子說你還有點兒用,昨晚我就該打死你!」
「少一個人吃飯,還能給我省點兒糧食」。
在他凶狠的眼神下,我縮了縮頭,哆嗦著身子把柴搬進去後,又進了廚房。
家裏沒什麼菜,我從地窖裏掏了一朵大白菜,烙了粗麵餅。
出門去叫他們吃飯,家裏卻沒有一個人在,門口傳來的嚷嚷聲瞬間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偷偷摸摸的緊貼著牆壁躲在門後,嘈雜的聲音讓我一句話也聽不清。
但還是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說著什麼女兒,彩禮,兒子,之類的東西。
「姐,你在聽什麼?」
我被他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沒、沒什麼,飯做好了,我看你們都不在,門口有聲音就過來看看,剛過來」。
他麵無表情的「哦」了聲,隨後轉身去了廚房。
我瞧著他的背影,鬆了口氣,一轉頭就看到門口圍著一群人,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
為首的是一個看起來有60歲的人,皮膚黝黑,見我看去,衝著我笑一咧嘴,漏出了滿口的黃褐色的牙齒。
他激動向我走了兩步,搓著那雙不知是多久沒洗過的手。
身上的惡臭味,讓我忍不住幹嘔起來,吐了一地膽汁。
或是因為我擾亂了他們的心情,外公二話沒說走到我身邊,揚起手就給了我個大大的耳光。
「沒用的東西,誰叫你這麼丟人了?還不給我舔起來!」
我被大力扇到地上,潔白的雪麵上是我溫熱的鮮血,麻木的感覺從左耳布滿全身,連帶著整個頭皮都是疼的。
我揚起頭隻能看到他不停的嘴角,聽不到任何聲音。
「你是死人嗎?我他媽踹死你個禍害!」
沒等我爬起來,我就又被一腳踹回了地上,這下我聽清了他的聲音。
「當初就該掐死你這麼個東西,晦氣的玩意兒。」
「都怪你那短命的爹,死了都不讓我們一家人安生,留著你這麼個拖油瓶,他怎麼不把你也帶走」。
說完又是狠狠的一腳踹在我的肚子上。
劇烈的疼痛感,讓我整個人蜷縮在一起,冷汗順著額頭往下流。
忽然我感覺到身子一輕被一個人抱進了懷裏,沒睜眼我都知道是誰。
這濃烈的臭味,像是下水道裏死了半個月的老鼠被撈出後又不小心掉進了夏天的茅坑。
我使出全身的力氣推了他一把,第一次沒推開,他的手掌不斷的在我身上摸來摸去。
我被惡心的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推倒了他,我跌坐在地上。
外公見狀又想打我,我抬頭看外婆,發現她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望著我,前幾日的憐惜在今天消失的蕩然無存。
不過這次沒打成,被那個老頭攔了下來。
「不能打,不能打,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打壞了可不得了」。
他立即停了手,表情諂媚的看著那個老頭。
「你說的是,不打,不打,平常我們都是把她扔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今天這不是......」
「以前的我就不多過問了,後麵你別在動手就行了,我可不想收個渾身是疤的媳婦」
他們的對話讓我一頭霧水,但也漸漸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我掙紮著大聲吼起來:「你們什麼意思?讓我嫁給這個能當我爺爺的人?」
外婆走了過來扶起我苦口婆心的說:「丫頭,外婆跟你說,你別看這人年齡大了些,可會疼人了。」
「先個婆媳因為去鎮上賣菜,不小心被撞死了,賠了好些錢,你嫁過去以後準是吃香的喝辣的」。
「是呀姐,你就嫁過去唄,人原本看上的還不是你,是咱媽,要不是她沒那個福氣跑了,這事兒還輪不上你呢。」
我扭過頭,少年正端著碗,站在牆角眼角含笑看著這一切,嘴裏說出的話卻是格外冷漠。
我掙脫外婆的雙手:「我不嫁!要嫁你嫁!」
還沒等外婆吭聲,弟弟就忍不住走上前:「你不嫁,我以後娶媳婦哪兒來的錢?」
「就指望你那幾張照片?」
新仇加舊恨,我沒忍住使出全身力氣給了他一巴掌:「我是你姐!」
他被打的一個趔趄,但毫不在意,仿佛感覺不到痛,梗著脖子:「那又怎樣,就算是咱媽今天她也得嫁!」
村裏的人都在勸我,讓我識相,享福的機會一旦錯過就沒了。
要不是自家沒女兒,這這等好事哪兒還輪的上我。
我被氣的渾身發抖,腦海裏兀然響起的聲音,令我渾身一顫。
我抬起頭掃過在場每個人醜惡的嘴臉,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微微翹起。
忍到現在,終於可以報仇了。
因為早在過年的前一天,我就不是原來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