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殿內的侍女紛紛跪下行禮。

“恭喜王後。”

林昭顏卻隻覺腦子嗡的一聲，大腦一片空白。

她懷孕了？！

青兒是最高興的，她總以為，有了孩子，王後和魔尊就能和好如初了。

而玄夜在得知這個消息後，果真再次踏足了芳菲殿。

還記得，一千年前，兩人剛成婚時，皆對未來滿是憧憬。

她是第一次嫁人，他亦是第一次娶妻。

他曾無比渴望孩子的到來，連夜抱著她規劃過生男該如何教養，生女如何寵愛。

他說，“阿顏，你身體不好，我們有兩個孩兒便夠了，倘若生的是男兒，我便渡他靈力，教他文韜武略，待來日繼位魔尊；倘若生的是女兒，你便教她吃喝玩樂，我們將她一輩子嬌養在身邊……

那時的憧憬，有多真心實意。

此刻走進芳菲殿的玄夜，就有多冷漠。

他靜靜地看向她的小腹，卻絲毫沒有即將為人父的喜悅。

過了很久，他終於開口，聲音平靜無波。

“她喜愛自由，不會喜歡生孩子的。”

刹那，一股寒氣直衝林昭顏的天靈蓋。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的孩子保不住了。

她似是終於有了反應，看向他，幾乎每個字都在顫抖，“玄夜，這是我和你的孩子。”

她試圖喚醒他的理智，可如今的玄夜就像入了魔。

他抱住她，用深情的話語，說出最殘忍的話。

“阿顏，我太想她了。”

“所以，你要像她，你要永遠像她……”

不一會兒，一個中年婦人顫巍巍的端來了一碗藥。

那是……

紅花！

青兒像是明白了什麼，臉上的欣喜瞬間消失，她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眼，哭求著跪了下來。

“尊上！尊上您怎麼了，王後有孕，您不能這麼對她啊！”

“她是您最愛的女子，您說過要愛她一生一世的。”

“這是您和王後的第一個孩子，您會後悔的，您會後悔的啊……”

青兒拚了命的磕頭，求情，鮮血染紅了大理石板，可玄夜卻像是瘋魔一般，一擺手，立馬就有人遣退了殿裏所有的下人，將磕得滿頭是血的青兒拖了下去。

殿外傳來青兒尖銳的哭喊慘叫聲，而林昭顏亦神色慘白，看著眼前的人。

她渾身發抖，一步步的往後退。

他曾經是說過要愛她一生一世的人。

可如今，她不認識他了，她不認識他了。

退至牆壁處，她退無可退，而玄夜也如地獄修羅般朝她走了過來，而後，捏著她的下巴，拿著藥碗，將苦澀的藥湯一口接一口地朝她灌了下去。

“阿顏，是你將她推下瞭星台的，這是你欠她的！”

林昭顏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不是我……我沒有……”

可話剛出口，就被強灌入口的藥水淹沒。

“忍一忍，這樣你就可以永遠像她了。”

玄夜將整整一碗藥，盡數灌入她口中。

灌完後，林昭顏失力般倒在地上，下身很快傳來劇烈的痛意。

“啊！”

痛。

鑽心一般的痛。

她清晰的感受到那個生命正在自己身體裏流失。

“玄夜……玄夜……”

好痛啊，好痛啊……

看著她痛不欲生的樣子，玄夜仿佛終於如夢初醒，猛地扔掉碗，想要去扶她。

可此刻，殿外忽然有人通報。

“尊上，找到夏姑娘了！”

“你說什麼？！”

玄夜神色一喜，再也顧不得林昭顏，立刻扔下藥碗離開。

殿裏隻剩林昭顏一個人，鮮血很快染紅了她的羅裙。

地上流了一地的血。

也不知是不是疼得出現了幻覺，林昭顏竟覺得眼前人影憧憧。

她仿佛看到了千年前的玄夜。

他朝她伸出手，撫摸著她的臉，說：阿顏，我此生不會負你。

不會負你……

哈哈哈哈哈。

玄夜，這可就是你說的，永不負我。

她瘋狂的大笑，而後淒厲的吐出一口血。

“王後！！！”

她隱約看見青兒衝了過來，而後哭著扶住她。

可渾身痛楚撕裂百骸，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從心臟透出來的冷彌四肢百骸……

林昭顏攥住她衣衫，痛極攻心，一邊抽搐一邊大口大口的吐著血。

她好疼。

她好疼啊。

她悔了，她想回家，她想回家了……

玄夜，我當初怎麼會為了你留下來啊……

寂靜昏暗的殿內仿若墳場，埋葬著她死去的孩子和愛情。

接下來的幾天，林昭顏像被徹底抽了魂。

什麼也不吃，什麼也不喝，青兒急得直哭。

“王後，您這樣不吃不喝，身體能撐到幾時啊，我求求您，就吃一點東西吧。”

林昭顏眼神麻木而又空洞的望著前方，仿佛徹底失去活下去的信心。

每天拿著手帕，一遍遍的讀著上麵的詩句。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及爾偕老，老使我怨。淇則有岸，隰則有泮。”

“總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林昭顏啊，你被困在這小小的四方天地，終於也變成了這裏麵的悲情女子。

她讀著讀著，捂住手帕，眼淚流了下來。

直到這天，她眼裏終於有了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