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看見……

那個曾為了娶她甘願冒天下大不韙，那個許她一生一世一雙人，那個三界都說愛慘了她的男人，此刻正小心翼翼的扶著一個身懷六甲的女子，走在院子裏散步。

看清那女子的臉，桑寧又是一震。

柳蘇蘇！

魔淵殿以前的醫女，她曾見過幾次，後來老王後離開，便帶著柳蘇蘇一起走了。

澹台青蒼從前從未多看過柳蘇蘇一眼。

可如今，他不僅扶著柳蘇蘇的手，甚至緩緩蹲下，用極溫柔的眼神撫摸她凸起的孕肚。

而柳蘇蘇看他的眼神亦極為繾綣，她忽而附身在澹台青蒼耳邊說了句什麼。

說完臉頰羞紅，含情脈脈的看著澹台青蒼。

而澹台青蒼先是一怔，緊接著，抬頭與她對視。

那雙向來冷淡的眼眸裏，帶著幾分暗色，他隨即將柳蘇蘇打橫抱起，轉身進了院子。

那樣的眼神，桑寧再熟悉不過。

每每動情時，他總是這樣凝視著她。

可這一次，他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另一個女子。

聽風院內一間房裏突然亮起了燭火，明明滅滅。

轟的一聲。

天邊突然響起一聲巨雷。

桑寧僵在原地，那燭火如同一把鈍刀，狠狠割過她的心扉。

無盡的絕望痛苦襲來，甚至讓桑寧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的夫君，那個曾許諾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人。

此刻抱著另外一名女子，滅了燭火，做什麼呢？

身子止不住的發顫，雙眸更是下意識沁出淚光。

桑寧從未想過，澹台青蒼有朝一日會背叛對她的誓言。

哪怕從成親之初就有人告訴她。

他是魔界唯我獨尊的尊上，三妻四妾是遲早的事。

可洞房那晚，他就牽著她的手，一字一句鄭重許諾。

“阿寧，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我此生必不負你，魔界，永遠隻會有你一個女主人。”

桑寧信了。

原來，魔界隻有一個她。

但他的家，不是隻有魔界。

可那是澹台青蒼，是將她寵進掌心裏的澹台青蒼啊。

相伴千年，他們的情誼，不是假的。

不是一年，兩年，三年，而是一年前，整整一千年啊！

他們攜手走過無數個朝朝暮暮，彼此之間的情誼濃的像永遠化不開。

因此，她從未懷疑澹台青蒼的專一。

可此刻，真相如一把鋒利的劍刃，刺破了她的幻想，亦刺破了她的心！

“轟隆隆——”

雷電閃爍，暴雨將至。

桑寧就站在雨裏，如一隻無所依靠的孤雀，可憐又脆弱。

她渾身冰冷，像走進了一場夢魘，被人扼住了呼吸。

一整晚過去，屋子裏的燭火明明暗暗，熄了又亮，聽風院裏沒有一個人走出來。

桑寧還是僵站在原地，唇色發白，渾身濕透。

臉上已經分不清是淚還是雨。

她如同一個木偶，僵硬的轉身離去。

回到魔界時，殿內的所有人找她都找瘋了。

桑寧剛露麵，侍女們同劫後餘生般舒了口氣。

可下一秒，桑寧就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昏了過去。

侍女嚇得大喊：“王後！”

……

桑寧醒來時，隻聞到一陣濃烈的藥香味。

她不在魔淵殿，甚至不在魔淵殿。

但澹台青蒼還是如從前一樣守著她。

一向尊貴整潔的發束和衣袍都有了幾分淩亂，顯然不知道守了她多久。

見桑寧醒來，他連忙將她緊緊擁住。

“阿寧，你終於醒了！”

桑寧還未從昨日那一幕中回過神來，久久沒有開口。

澹台青蒼又捧著她臉，深情又欣喜的開口：“阿寧，大夫說你有孕了，你懷上我們的孩子了！”

第五章

一刹那，桑寧徹底怔住。

緊接著，昨日在聽風院外看見的一切，一幕幕的湧入她的腦海。

她有了澹台青蒼的孩子……

在她親眼看見，他在人間藏了一個外室之後。

桑寧心中沒有半點喜悅，隻有痛苦。

她渾身顫抖，壓下心裏巨大的酸楚，直往後退。

“不，我不要這個孩子。”

澹台青蒼僵住，眼裏明顯有被她排斥的受傷。

他坐在床沿，慌亂又強勢的把一直往後縮的桑寧再次撈進自己懷裏：“阿寧，你怎麼了？是不是暈倒時我不在你身邊，你惱我了？你若是惱我，隻管出氣，別這樣，千萬別這樣。”

他摟住她的細腰，抱得緊緊的。

可桑寧還是激烈的反抗。

在聽到澹台青蒼哄她的聲音後，眼淚再次落下，她哭喊著推開他，情緒決堤猶如山洪。

“不要……太疼了，我好疼……”

澹台青蒼，相愛太痛苦了。

你的孩子，我也不想生了。

澹台青蒼向來寵她，自然舍不得看桑寧這麼難過，他也顧不得其他。

連忙哄道：“那便不生了，阿寧，沒有孩子也無妨，我們再也不生了好不好？”

他心疼極了，隻當是桑寧被逼得太久，對生孩子有了抗拒。

“日後在魔界，也不會再有人催你了，我不會再父尊和母後對你說那些難聽的話，我隻要你，什麼魔尊，什麼三界，我都不在乎，阿寧，我隻要你。”

澹台青蒼似乎比她還害怕，小心翼翼的一刻都不敢鬆開她。

他們此刻並不在魔淵殿，而在醫聖無情子的無情山莊內。

澹台青蒼連夜把她送來這裏，生怕桑寧出了什麼事。

她睡下後，無情子才來給她把脈。

一頭白發的老者撫了撫白須：“尊上，王後脈象不穩，氣血極虛，若真不要這個孩子，恐有性命之虞，三思啊。”

澹台青蒼看著桑寧蒼白瘦削的臉，眼中一陣糾結。

兩人在無情山莊住了近半月。

最終這個孩子還是沒能流掉。

澹台青蒼放下一切，魔族事務也不處理了，每日安心的陪桑寧，寸步不離。

無情山莊外更是有魔族人裏三層外三層的守著，連隻蒼蠅都放不進來。

他寵她寵的更離譜，每日尋遍了天下的山珍海味，奇聞趣事來逗她開心。

連見慣世間無情的無情子都說，魔尊愛妻，世所罕見。

可唯獨桑寧，好像看不見這些。

從前明明很愛笑的人，突然沒了笑顏，每日眼神木然的看著一切，仿佛被抽了魂。

離開無情山莊那天，她也是由澹台青蒼抱著上了馬車。

馬車上了天，一路駛向魔淵殿，在路過人間時，澹台青蒼卻突然讓車夫停車。

他抱著桑寧去了一家裁衣坊，澹台青蒼寵溺的吻了吻她的發絲：“阿寧，我為你挑了十匹你最愛的浮光錦，你不是素來最愛人間的這款布料了麼。”

可剛走進去，卻與一個人不期而遇。

看見那挺翹孕肚的一刹那，桑寧的眼神終於有了變化。

柳蘇蘇也在店內，淺笑著看向他們。

“見過魔尊、王後。”

“魔尊您還記得屬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