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越珠峰8000米的死亡區時,全家人都產生嚴重缺氧反應。
我剛慶幸備份氧氣充足,妻子的驢友向明背的氧氣瓶卻漏氣了。
妻子和女兒當即朝我撲過來。
我抱著瓶身苦苦哀求她們,我的身體素質不如向明,沒有氧氣我必死無疑。
妻子僅猶豫了幾秒,就看著我一臉不舍,“對不起老公,我可以沒有你,但我不能沒有向明!沒有他我會死的!”
死亡威脅逼近,我絕望地祈求女兒。
但女兒直接不耐地掰斷我兩根手指,“媽和他廢什麼話,他死了,我們正好幸福和向明叔叔在一起!”
……
那一刻,斷指的劇痛,都抵不上心口的錐心之痛。
曾經我拚了命賺錢,耗盡心血,供養最愛的兩個女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但現在,她們卻為了其他男人,聯手在我心口插刀,讓我去死。
心痛的快要窒息。
眼看他們三個人就要下山回撤。
我拚命追在身後,翻滾,用屁股挪,用盡手段。
強烈的不甘充斥我每一個細胞,我很想瘋狂質問,憑什麼這麼對我?
但缺氧讓嗓子急劇收緊,我連喊都喊不出來。
斷指劇痛無比,護目鏡斷成兩半。
精疲力盡倒地前,我終於發出一聲泣音。
但她們甚至一次都沒有回頭,急匆匆和向明消失在風雪中。
我的心徹底死了。
二十年的感情和付出,在今天,徹底成了笑話。
我忍住沒有流淚,在珠峰,眼淚和脫水都極度危險。
意識昏迷前,有人帶著口音急切地對我施救。
“兄弟醒醒,你的氧氣呢?”
“千萬別放棄,我們一定救你出去!”
是旅遊團的向導,我絕望等死的心泛起酸楚。
妻女讓我命懸一線,陌生人卻能為我奮不顧身。
實在是太過諷刺。
再次醒來是在救護車上。
意識昏昏沉沉,但妻子季媛焦急的哭喊突然響起。
“救救我老公,醫生都死了嗎?一群吃幹飯的廢物!?”
我心一緊,冷透的心跟著回溫,為她哭聲裏無法掩飾的深情動容。
她到底還是在意我的。
我扯開劇痛的嗓子,努力想喊她。
身旁做急救的醫護卻突然起身,「砰」地拉開門,憤怒地大吼。
“這位女士,重傷的患者很多,我們搶救都還怕搶救不過來。”
“你身邊那位能跑能跳,估計還能一口氣跑十公裏,身體好的很。”
“請不要浪費公共資源!”
迎接這位心直口快的醫生的,卻是驚人一巴掌。
但季媛卻還嫌不夠,揪著醫生的衣領胡攪蠻纏。
“你眼瞎了耳朵也聾了嗎,沒聽到我老公在喊身上不舒服?快救他啊。”
“你趕緊讓裏麵的人滾下來,什麼賤命敢和我們搶,我老公出了事我要你們所有人陪葬!”
向明故意裝模作樣的呻吟幾聲,假的要死。
但季媛就是聽不出,甚至更為火大。
徐歡也急了,掏出銀行卡拍在醫生臉上,大放厥詞。
“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就是利欲熏心想訛錢。”
“我爸已經死了,繼承他的遺產我們有的是錢,你們趕緊單獨為我們安排救護車。”
我此時才明白,她們在乎的人根本不是我。
原來她口中老公是向明。
巨大的窒息感突如其來,喉間的腥甜拚命都壓抑不住,我狂噴出一口鮮血。
儀器爆發出不安的破音。
“先生,先生,堅持住!”醫護們大驚,趕緊為我做急救。
“要到醫院了,我們馬上打電話聯係你的家人。”
救護車外,熟悉的手機鈴聲猝然響起。
我努力睜開眼。
但季媛充耳不聞,還在大聲叫囂。
“我不會放過你們的,我要你們跪著和我老公道歉。”
不間斷的電話更惹惱了季媛,她火冒三丈地直接摔的粉碎。
“打打打,催命啊,要死就去死。”
“不長眼的東西,沒看我正忙著嗎?”
她近在咫尺的暴怒聲,一下就將我的心碾碎。
“誒怎麼掛了?不是置頂的第一聯係人老婆嗎?太不關心自己老公了吧!”
“最煩這種關鍵時刻死都找不到的人。”
耳邊醫護還在憤憤不平。
我已經閉上眼,淚水悄悄滑落,心裏隻覺莫大的悲哀與可笑。
不,我的妻子就在這裏啊,和我一臂之遙,近在遲尺。
但她很忙。
忙著為向明搶我的救護車,搶我救命的醫護資源。
一次又一次讓我去死。
我死了,估計她都不會掉一滴淚,給我收屍。
死亡的恐懼都比不上此刻的心寒。
該死心了徐逸。
人,不能那麼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