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信了青年年少的情話。

陪他從窮苦大學生到總管。

他卻在酒會上吐露真言。

向所有人宣告我醜陋的過去，隻是為了榨取我最後的價值。

「喬兮啊，一個被人玩爛的二手貨。」

「我們沒有結果。」

愛轉變為極致的恨。

「宋淮之，你不得好死。」

我一語成真，他真下地獄了。

1.

「淮之，你和喬兮打算啥時候結婚？好請我們兄弟幾個喝喜酒啊。」

「不可能，我媽不喜歡這種。」

宋淮之輕描淡寫地一句話帶過去，我推開包廂門的手卻頓住了。

「你們都七年了誒!」

「我跟她，沒結果。」

「沒結果。」

就是因為我曾經靠著不光彩的方式掙錢嗎？

我特地忍著痛經開車一個小時來接他，家裏還熱著醒酒湯。

可，明明，是你說不介意我的過去。

我的目光落在了他身邊的鶯鶯燕燕。

他早已學會找這種女人消遣。

就和曾經對我一樣。

「淮之哥，人家好想你哦，好久沒來啦!」

我一個人在陽台坐了很久，七年，其實也挺短的。

是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

或許從宋淮之吵架時說出的真心話開始。

「喬兮，我都不介意你的過去，斤斤計較什麼，她隻是公司同事。」

越在意，才會掛在嘴邊。

這些年我們大吵小吵，摔了不少東西，我看著櫥櫃上的渾身裂痕陶瓷娃娃愣了神。

那時候我們都很窮。

聽說很多情侶都會一起打卡很多有趣的東西，而我們的錢隻夠做一次彩繪的陶瓷娃娃。

「喬兮，你他媽腦子有病，天天疑神疑鬼!」

宋淮之摔門而去後，把它摔碎了。

可明明，最開始的時候，我們彼此都小心翼翼地對待它。

裂隙是用多少膠水都補不回來的。

就像我現在這顆跳不動的心臟一樣。

「喬姐，快來!宋哥喝醉，吐了一地。」

我還是心軟了。

2.

宋淮之摸爬滾打三年當上了公司總管。

次次應酬到深夜。

哪次不是我又洗臉擦腳的，把他當神仙供著。

有多少次我放棄自己的工作，去接喝的爛醉如泥的他。

瞥見他衣領上印的口紅印，無力感湧上心頭。

說實話，我早已司空見慣。

罵也罵了，鬧也鬧過，根本沒有用。

宋淮之永遠隻會隨便搪塞一句。

「喬兮，你別這麼敏感，誰受得了。」

「小柔，我家那個母老虎，煩死了，天天巴不得在我身上裝監控。」

他下意識的呢喃，像冰刃刺進我的心臟。

我看著自己手裏的醒酒湯，愣了神。

他日益成熟的臉龐上，早已褪去稚嫩，卻也變成曾經我最討厭的那種人。

叮咚，消息彈了出來。

小柔:【哥哥，早點休息，期待下次和你的見麵。】

我想起了她的長相，乖巧可愛，很會討人歡心。

和宋淮之嘴裏的我截然不同。

我是木訥的，不懂風情，還愛斤斤計較，敏感又多疑。

隨意翻了翻他的手機。

媽:【兒子給你安排相親了，別再和喬兮糾纏了，她又不是什麼好女人。】

【好，等我公司放假。】

幾句話就打消了我所有的期待。

就在今天以前，我還和閨蜜探討，說結婚請她當伴娘。

哪怕他剛剛在包廂說我們沒結果。

可，我還是想有個結果。

我以為我們會結婚的。

無數次幻想著和他在海邊舉行婚禮，不需要多盛大，隻需要我們相愛地擁吻就夠了。

曾經，宋淮之將我從痛苦的深淵拉出來，但現在他又義無反顧地丟下了我。

我忘不掉那年十八歲的他，眉眼彎彎。

「喬兮，等我以後有錢了，我就娶你回家。」

原來承諾隻在愛時作數。

可我，放不下，也舍不得他。

我還想和他還有很多個七年。

3.

周六休息，我蝸居在家吃外賣。

不速之客上門了,是宋淮之的媽媽，她早就對我頗有說辭。

「我兒子呢？」

「沒醒。」

穿金戴銀的宋母鄙夷地看了我一眼，用那副高高在上的作態。

「喬兮，我勸你早點放手，別纏著我們家淮之，跟個狗皮膏藥似的。」

「身為女人，你天天賴在家裏，好吃懶做。」

「伯母，請不要一大早擾人清淨好嗎？」

我掃視了她一眼，繼續工作。

反正在宋母的眼裏，我就是纏著宋淮之的吸血女友，隻是圖他的錢而已。

宋淮之也沒給我多少錢其實。

包括這棟房子，是我們共同花錢買的。

當初房子署名，宋母還為此跟我破口大罵。

「憑什麼填你喬兮的名字?你還要不要臉了！」

「兒子，你看喬兮，他居然數落我，連杯水都沒喝著。」

宋淮之出來時，不爽地皺眉，顯然是因為我沒有幫他換衣服的原因。

之前我像一個老媽子照顧他，換來了什麼？

「喬兮，去倒水。」

換來了他的命令。

「憑什麼？」

憑什麼你說要結婚，說沒結果就沒結果，憑什麼我要聽你的?

我忍著耐心繼續無視眼前親密的母子。

「別無理取鬧喬兮，這麼多年，還沒鬧夠嗎?」

宋淮之白了我一眼，洋洋灑灑地出門。

他總是這樣，鬧別扭發脾氣就晾著我，等我自己消氣。

然後再裝作若無其事的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逃避，永遠是他解決問題的首選。

「兒子，我給你安排了相親，那姑娘可漂亮了。」

宋母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下家嗎？

這次也一樣，或許在他心裏，我根本可有可無。

淚水模糊了視線。

不爭氣的我卻還是跟了上去。

4.

宋淮之高大帥氣，女生溫柔甜美，我遠遠地看著他們。

心裏卻越發的酸澀。

憑什麼，我才是正妻。

「淮之，等我等了好久了吧。」

宋淮之看見我表情一黑，顯然他看上這個女孩子了。

不停地擠眉弄眼暗示我。

「美女你好啊，我是宋淮之的女友。」

我得體地微笑，盡量維持體麵。

「木木啊，你別聽這個女人瞎說，她是淮之的追求者，一直纏著他!」

宋母連忙抓住我的手臂，就要往外拖。

「我不認識她。」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比利刃還剜心。

他白了我一眼，隨後給眼前的女孩道歉，彎腰鞠躬，禮貌得體。

「這個女人就是個瘋子，你不用理他，保安呢!」

宋淮之裝作一副無辜者的模樣，喊來保安時，我突然什麼也聽不見了。

聽不見他的謾罵，宋母的侮辱。

明明前幾天，他還溫柔地在我耳邊念道。

「喬喬，我好愛你。」

今天就變成了「我不認識她。」

長跑七年，彼此相伴兩千多個日夜。

現在，我卻是他嘴裏的陌生人。

為什麼可以做到突然不愛了。

為什麼要欺騙我的真心，玩弄我的感情。

心臟不受控製地加速，就像要跳出胸腔一樣。

暈倒的間隙，我隻看見了宋淮之眼裏的冷漠。

「喬兮，又裝暈是嗎？」

我隻聽見了這句話。

可是宋淮之，我的心是真的跳不動了。

5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那時我還是媽媽桑的玫瑰。

也是那些男人懷裏的野薔薇。

我隻是為了攢學費的窮孩子，要養活弟妹的姐姐。

我從不動心，也不會忘記收錢。

除了宋淮之。

那天，我照常站在雨中微笑。

宋淮之迎麵走來時，帶著少年的朝氣，背著書包，穿著洗的發白的牛仔褲。

眼神對視的刹那，我心亂了。

我笨拙地扯了扯裙擺，鬼使神差地想要自己看起來乖巧一點。

「我隻有一百塊，可以嗎？」

我拉起他的手，往媽媽桑最好的房間走去，少年身上帶著檸檬味，很安心。

我熟練地抱住宋淮之，身上的扣子才解下一顆，就被一雙溫暖的大手抓住。

他什麼也沒做，隻是抱了抱我，輕輕吻了我的發絲，用溫柔地嗓音低沉道。

「可以祝我生日快樂嗎？我今天十八。」

陽光灑進來，透著玻璃，照在宋淮之俊逸的臉上，熠熠生輝。

他的肩膀好寬闊，好溫暖，我想一輩子躺在他懷裏。

少年的眉眼間氤氳著對未來的期待，眸光閃動，生機盎然。

而我隻能躲在陰影下默默注視。

「以後，我還能來找你聊天嗎？」

我沒有回話，隻是悄悄把一百塊塞回了破舊的書包裏。

看著手機裏媽媽桑發來責怪的消息，我吐了一口又一口煙圈。

鏡子起了一層霧，我伸手想擦幹淨，卻猛然驚醒。

原來起霧的不是鏡子而是我的眼睛。

十八歲的他，好特別。

別的客人都隻是發泄，他什麼都沒做隻是輕輕抱了抱我。

我看著自己渾身的傷痕，產生了放棄的念頭，錢已經攢夠了。

「喬喬，我帶你走。我們逃離這裏。」

少年義無反顧的真心，像熱烈的火焰，灼燒我內心的陰暗。

我信了他的話。

後來，我們蝸居在四方狹小的出租屋。

喝著清水粥，連一份榨菜都買不起，卻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喬喬，我好愛你，我以後要娶你。」

「別哭，我舍不得你掉眼淚。」

「沒關係，我不介意你的過去，你在我心裏是最好的。」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兒子，喬兮這心臟病，可得吞不少錢。咱們可付不起，木木啊，可比她優秀多了。」

「我會早點甩掉她的。」

迷糊間睜開雙眼，我隻看見了宋淮之寬厚的背影。

他不再是記憶裏溫暖的少年。

冰冷的嗓音將我拉回現實。

7

宋淮之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為了攢錢給我買生日禮物，每天打14個小時工的少年了。

「誰是喬兮家屬，不知道她的情況嗎？」

「為什麼還讓病人情緒起伏，你們這是在殺人，她隨時可能因為這個喪命!」

醫生竭力克製聲量，興許是怕刺激到我。

宋淮之表情一僵。

「醫生，你在開玩笑吧，她這是老毛病胃痛。」

「你該不會是為了騙錢，故意套患者吧？」

宋淮之裝模作樣地掩了掩我的被子。

我的男朋友，第一時間不是關心我的病，卻依舊懷疑我在騙他。

我知道他已經想丟掉我這個拖油瓶了。

十八歲的宋淮之會因為我一句無心的喜歡，從城南走到城北買小蛋糕。

他會日夜顛倒地兼職賺錢，隻是為了給我們換一個更大的家。

可，宋淮之。

當初就是這樣滿腔愛意的你，讓我甘願用生命，隻是為了換你的健康。

你明明知道，心臟病有多痛苦。

當初手術，是我輸了一半的血，才續了你的命......

可現在的你隻關心錢。

隻想著怎樣早點擺脫我。

你隻想怎麼換一個幹淨漂亮的女友，卻忘了是你親口說，不會嫌棄我的。

「兒子，別管她了。」

「瘋女人，天天演戲騙人，這次還串通醫生。」

哐當，二人摔門而去。

心臟驟停的瞬間，我感覺到靈魂的抽離。

醫生們亂成一團，隻是為了救我。

而我相戀七年的男友，連一句關心的話語都沒有，甚至不願意出醫藥費。

【宋淮之，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