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憶後,夫君總愛穿我爹的衣服。
他把我接入皇宮讓我成為皇後。
可所有人都來阻止,說我不配。
「阿兄,你說的未來皇後,就是這個亡國公主?」
他卻紅著眼睛,希望我永遠不要要恢複記憶。
的確,恢複記憶的我隻會要他的命。
唐硯初,這是我們之間的宿命。
1
我又夢到了。
著殘破血衣的屍骸,零落滿地,四處殘肢斷臂。
衝鋒陷陣的呐喊,伴隨著一支支利箭從耳畔呼嘯而過。
刀光劍影,到處都是逃難的人。
夢裏總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在我從城樓一躍而下的那刻抓住了我。
「音虞!」
剛睜眼,眼前的人與夢裏的身影有些重疊。
徹底看清楚眼前的人之後,我提著的一口氣才終於落下。
「阿初,你回來了。」
唐硯初將我皺起的眉頭輕輕撫平,溫聲道:「又做噩夢了?」
我輕輕「嗯」了一聲。
自從我失憶後,那個夢魘就一直揮之不去。
我不知道我是誰,更不知道我為什麼為做那麼恐怖的夢。
我隻知道,阿初將我從深山接出來,八抬大轎將我娶回了家。
他說,他是個商人,我們自小便定下了婚約。
這時,我忽然注意到唐硯初身著一身明黃袍子。
「阿初,你怎麼穿著黃袍子?!」
唐硯初身著一身黃袍,驚出了我一聲冷汗。
他低頭一看,怔了一瞬,而後疑惑地問我。
「我覺得好看,就穿上了,怎麼了?」
我急忙解開他衣袍上的紐扣。
「黃袍隻有皇室中人才能穿,快脫下來。」
聞言,他身形一顫,急忙將黃袍脫了下來。
「我不知道呀......婢女給我拿來的......」
他說得有些許心虛,但我也沒有深究。
2
後日便是唐硯初的生辰。
雖然阿初平日就是錦衣玉食,但我還是想為他準備一份禮物。
阿初總是說,現在戰亂才剛剛平複,外麵不安全,老是阻止我出門。
我不信。
我專門問過婢女了,京城很安全,非常安全。
為了不被阿初責備,我就自己偷偷溜出了門,連婢女都沒帶。
我覺得,由自己親手挑選的禮物,應該更有誠意些。
鬧市裏有許多小攤子,都是些好玩的玩意。
尤其是一個泥人攤,迷的我直接走不動道了。
我讓老板捏了兩個泥人,一個是阿初,另一個是我。
讓老板放在了一個精致的錦盒裏。
「聽說瓊衣閣新來了一批甚是好看的布料?」
「是呀,好似叫什麼流光紗,走,去看看。」
兩個衣著華貴的路人的聲音鑽入耳朵。
瓊衣閣?倒是個耳熟的名字。
想起那日阿初傻的連黃袍都穿,我便跟著她們也去了瓊衣閣,想著給阿初做套衣裳。
明明是從未出過門的我,卻感覺四周都很熟悉。
瓊衣閣裏的布料果真都是上好的,與外麵那些相比,簡直是天上地下。
「老板,你們這裏是有流光紗嗎?」
老板快步走到我麵前。
「客官,有!流光紗在這裏,客官過來......」
話說道一半,老板忽地瞪大了瞳孔看著我。
「公......」
「嗯?」
我疑惑地看著他。
下一秒,老板忽然身形一晃,嘴角緩緩流出鮮血。
大腦唰地一片空白。
老板在我麵前......死了?
3
瓊衣閣裏霎時亂成一團。
我的雙腳已經有些發麻,呆呆地站在原地。
手中的錦盒磕在地上,兩隻泥人滾在了老板的屍體旁邊,染上了血跡。
「音虞!」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阿初,阿初來了......
「音虞,不是讓你不要自己跑出來嗎,外麵很危險!」
阿初捂住我的眼睛,拖著我就往外走。
「對不起......」
我垂下頭,雙手緊緊攥在一起。
或是覺得自己語氣有些重了,阿初牽起我的手,溫聲道。
「咱們回家,回家。」
轉身的瞬間,餘光看到了官府的人在將老板的屍體搬出去。
瓊衣閣老板突然暴斃,他們都不保留現場,開庭公審嗎?
疑惑縈繞在腦中,我盯著身旁男人的側臉,總感覺內心隱隱不安。
4
阿初生辰宴,他的妹妹唐嫋嫋也來了。
她一見我,麵容霎時蒼白。
「阿兄,這個亡國公主怎麼還沒死?!」
話音落地,屋內靜默了一瞬。
亡國公主?
她指的是我嗎?
阿初麵容一下子變得極為冷漠,眼底的光頓然消失。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阿初如此狠戾的表情。
一旁的婢女見氣氛有些微妙,便走上前拉住了唐嫋嫋的胳膊。
「小姐,我們先落座。」
她一把甩開婢女,指著我的鼻尖,胸口不斷起伏著。
「阿兄,你說的未來皇後,就是這個亡國公主?!」
皇後?
我愣在原地,腦海中浮現那日阿初身著黃袍的畫麵。
阿初雙眉緊擰,低吼出聲:「閉嘴!」
「不,我為什麼要閉嘴?」唐嫋嫋站到阿初身前,語氣帶些質問。
「阿兄,皇後可以是任何人,唯獨不可以是這種低劣的賤種!」
心臟劇烈跳動,不安的藤蔓緊緊包裹,又不斷收緊,疼得像是要炸裂開來。
啪——
清脆的聲音響徹。
唐嫋嫋的臉瞥向一邊,白皙的臉頰上暈開一片紅。
「......」
落下手的瞬間,我看到了阿初眼底的漠然。
他想伸手撫上唐嫋嫋的臉,卻被她一掌拍開,轉身就走。
唐嫋嫋路過我的那一刻,她的眼神好似要吃人。
5
阿初的生辰宴最終還是鬧的不歡而散了。
我坐在阿初為我做的秋千上,一晃一晃,腦子裏的細線亂成一團。
身後阿初的呼吸近在咫尺,我沒有回頭,淡淡開口。
「阿初,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麼?」
阿初沒有說話,隻是站在身後靜靜地抱著我。
「阿初,我是亡國公主嗎?」
「那你呢,你就是新帝嗎?」
說出口的那一刹,不知為什麼,我總感覺胸口在隱隱作痛。
「不是這樣的,我們都是普通人,真的隻是普通人......」
阿初隱隱忍著情緒開口,我伸出手撫上他的臉,一片濕熱。
阿初,你是在騙我,還是在騙自己?
6
唐嫋嫋回去的前一天,我在後院給小貓喂食。
「你不記得我?」
她站在我麵前,手握著一把劍,抱著手看我。
我歪歪頭,淺笑。
「我應當叫你一聲妹妹吧。但我好似與你還是第一次相見?哦不,應當是第二次。」
她看著我,眼神細細探究著我每一分的情緒,忽地笑了。
「可笑,我可不想認你做嫂子。」
「低賤的人始終低賤,怎麼能擔任得起我大唐國的一國之後?」
她的話讓我有些雲裏霧裏,我蹙眉:「妹妹,你這是何意?」
唐嫋嫋沒有說話,而是將手中的劍扔在地上,小貓嚇得炸起了毛,跳到我的腳邊。
「這應該是你的東西,阿兄說你失憶了,我想,我應該幫你找找記憶,是吧?」
我急忙俯下身順著小貓的毛發,而後看了一眼那把劍。
「嗬。」
她嘴角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轉身就離開了。
我撿起地上的劍,劍柄上,一個「羽」字格外引人注目。
羽......
腦袋忽然疼痛難忍,耳邊傳過一陣陣玄音。
「哥,這把劍是我親自設計讓匠師打造的,你要是敢說不喜歡,我就用這把劍自刎!」
「這麼好看的劍,哥哥怎麼可能不喜歡?謔,怎麼還把我的名字刻上了?」
「哥,一定要凱旋......你不來,我就為你殉葬......」
「唐硯初......求你,不要殺她......」
7
淚水滴落在劍柄上,劍上未擦盡的血跡融了出來,在我的白裙上綻開了一片彼岸花。
腦海中閃過一截截片段。
京城淪陷,屍橫遍野。
皇兄率兵做最後的鬥爭,將我送去了深山。
我放心不下,一人跑去了京城。
我看到了阿初,也看到了哥哥。
阿初淡淡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哥哥,揮劍劈下,鮮血染上了他的發絲。
「哥哥!」
「快走......」
闔眼前,哥哥用最後的力氣讓我離開。
我登上城樓,阿初追了過來。
「音虞!」
「不要,你下來,你快下來!」
我回眸望他,不敢相信我未來的夫君會成為叛軍首領。
「唐硯初,你不得好死!」
哥哥,我來陪你了。
躍下城樓的瞬間,我的腦袋磕到了牆麵上。
血沿著我的輪廓低下,眼前是雙目猩紅的男人,緊緊抓著我的手。
8
我將哥哥的劍擦淨,收到了暗格裏。
路過書房時,雙腳不自覺地邁了進去。
之前阿初從不讓我進他的書房。
他說,書房裏有重要的文件,生怕我弄亂。
隨手翻了一下桌上的紙張,裏麵全是國家要事,甚至還有包剿京城的戰報。
【太子江燁羽已死,北部失守。】
【宮門已破。】
【皇帝皇後已被活捉,二人在獄中雙雙自盡。】
巨大的波濤在我的胸腔橫衝直撞,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下來砸在我的手臂上,潤濕了字跡。
我揉揉眼睛,將眼淚化在衣袖上。
收好這血紙張後,我剛出房門,正好撞見了剛回來的阿初。
他平靜地看著我,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阿初,你在這裏呀。」
「嗯。」
我上前抱著了他的腰,強硬地擠出一個笑容。
「我還以為你在書房呢,我就進去找你了,發現你不在。」
阿初身體微微一顫,摸著我腦袋的手指有些微微發抖。
「以後,還是不要去書房了。」
片刻,我淡淡開口:「好。」
9
和諧的氛圍僅僅隻維持了一個月。
阿初突然和我說,他是新帝,要帶我回宮,讓我做皇後。
我表現得很驚訝,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你是新帝?!」
阿初眸子有些許波動,隨後彎了唇,「是新帝,也是你的阿初。」
「可是你隻能有一個身份。」我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他做帝王,我們就是敵人。
他做阿初,才會是我的丈夫。
可他沒有說話,隻是揉揉我的腦袋,將話題岔了過去。
「想什麼呢,傻丫頭。」
我自嘲地笑了笑。
也是,一個亡國公主罷了,怎麼可能讓他放棄帝王之位。
10
回宮前,我將哥哥的劍和小貓一同帶上了。
阿初看到了哥哥的劍,張了張口,又沒有說什麼。
我將哥哥的劍掛在了正殿前,隻要有人進來,第一眼看到的都是這把劍。
阿初總是念叨,說我這鳳儀宮不應有殺氣。
我回他:「我覺得倒像是英氣。」
兄長衛國殉葬,他的劍,是用來保家衛國的,他的劍,刺向的隻會是敵人,怎會有殺氣?
阿初拗不過我,便讓它放在那了。
我摸著劍上的「羽」字,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