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姑姑對孩子有著病態控製欲。

她要求表妹吃飯精確到粒，大便用時三分鐘，胖了不許吃飯，瘦了必須增重，說都是為了她好。

我作為心理谘詢師，勸姑姑別那麼控製孩子，不利於身心健康，怒斥姑姑改掉錯誤的教育方式。

後來表妹健康長大，卻因為身高不達標錯失進入頂尖舞蹈學院的機會。

姑姑怒道：“都怪你小姨，說我不能控製你，我要是好好控製你吃飯你能差那麼幾厘米嗎？”

表妹因此對我懷恨在心，開車將我撞死。

再睜眼，我重生回到上輩子多管閑事那天，姑姑要拆表妹房間門。

表妹向我求助：“姐，你最好了，求求你幫我說說話吧！”

這一次我默默掙開她的手：“你媽把你帶大多不容易，就為了這點小事惹她生氣，你良心被狗吃了？”

1

我重生回到了上輩子多管閑事的那天。

我們一家人正在姑姑家做客，表妹張雪緊閉房門。

姑姑敲了幾次門都沒人出來，她臉上有些掛不住，開始一邊踹門一邊罵。

“死孩子，你躲在屋裏幹什麼？開門！我說了不許鎖門，你是聽不懂人話？再不出來我要找人撬鎖了！”

姑姑的罵聲震耳欲聾，連我這個旁觀者都聽得心尖一顫，我不敢想此刻正在屋子裏的張雪是什麼心情。

敲門聲持續了好幾分鐘，還是沒有人開門，姑姑怒了，一個電話叫來了兩個中年男人。

姑姑大手一揮：“去，先把這扇門的鎖撬開，然後再把這扇門給我卸下來。”

我媽傻眼了，有些著急地看著我，眼神示意我去勸勸姑姑，但我全然當做沒看見。

也許是這個陣仗嚇到表妹了，門鎖剛被撬掉的時候，門從裏麵打開。

表妹一下子撲在門前攔住兩個男人，和姑姑對峙：“媽！你到底要怎麼樣啊，我就想在房間裏待一會兒不行嗎！你幹嘛非要這樣，真的很讓人窒息，有你這樣的媽媽真的很可悲......”

話還沒說完，姑姑已經被這句話煽動了怒火，她氣得不輕，手指頭都要戳到表妹臉上去。

“我說過多少次房門不許上鎖，方便我隨時看看你在裏麵幹嘛？怎麼你房間藏男人了啊，這麼見不得人？”

姑姑說話嘴上沒個把門的，此話一出，室內安靜到落針可聞。

張雪的肩一下就垂下去了，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脫力地靠在門框上。

“我也需要自己的空間的，我也有隱私的，你非要時時刻刻監控我幹嘛呢？”

“什麼叫監控，我那是關心我自己的女兒，我愛自己的女兒還有錯了，這麼多年，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到這麼大，你就是這麼跟你媽說話的嗎？”

我媽如坐針氈，就要起來勸架，被我一把摁住。

少管他人閑，多活好幾年！

安靜了一瞬後，其中一個工人問：“這門，還卸嗎？”

這話提醒了張雪，她整個人瞬間不像剛才一樣怒氣衝衝，所有的氣焰全部熄火。

她卑微又帶著討好地去拉姑姑的手：“媽，媽我求你了，別拆門，我以後不鎖了。”

說完，她無助地掃了一眼客廳，在看見我的一瞬間雙眼燃起希望。

“表姐，你最好了，求求你幫我說說好話吧，我不想房間沒有門，這跟睡大街有什麼區別啊？”

2

上輩子，我親眼看著張雪從出生到後來長大，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個選擇都有姑姑的幹涉。

姑姑以偉大的母愛為名綁架了張雪一輩子。

在張雪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姑姑就規定了她一頓飯吃幾粒米飯，喝幾口水，誇張到大便都必須控製在三分鐘之內完成。

在每一個小朋友都可以自由選擇穿搭的時候，張雪每天穿什麼顏色的衣服都得由姑姑做決定。

後來漸漸長大，姑姑對她的控製更加離譜。

體重必須穩在八十斤，瘦了必須增重，胖了必須減肥，飯前稱重，如果不達標就不能吃飯，並且要到小區的壩子裏去罰站，不管天晴還是下雨，就連生理期也不能避免。

鄰居不理解姑姑，罵她自己的女兒都下得去手，姑姑不以為意。

“你們外人懂什麼，我是孩子她親媽，我還能害她嗎，我都是為了她好！”

上輩子的今天，張雪也是像這樣眼眶紅紅地半跪在我麵前求我幫她說話。

想起這個可愛的小孩十幾歲的人生過得如此窒息悲慘，我沒忍住帶著她大鬧了一場，痛斥了姑姑錯誤的教育方式。

在其他親戚的附和之下，姑姑終於反思自己，漸漸放寬了對張雪的病態控製。

後來張雪終於得到喘息，健康長大，她為了夢想而奮鬥，想要去頂尖的as舞蹈學院深造，但是最終卻因為身高差了兩厘米與名校失之交臂。

拚盡全力後和夢想擦肩而過，張雪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後來姑姑在她耳邊叨叨。

“都怪你小姨，說我不能控製你，我要是好好控製你吃飯你能差那麼幾厘米嗎？”

就因為這樣，沉浸在失敗和頹喪中的張雪聽了姑姑的話，將我作為情緒的發泄口，在一次酗酒之後開著姑姑的車將我撞死。

我橫死街頭那年，剛剛事業有成。

既然上天給了我重來一次的機會，我不會再管張雪。

相反，我要暴風雨來得更猛烈，讓張雪永遠活在母愛的牢籠之下。

3

在張雪帶著希冀的眼神裏，我拍了拍她的手起身朝著姑姑走去。

“姑，消消氣，消消氣，多大點事兒啊？”

勸了兩句，姑姑被我安撫到沙發上坐下，張雪也被我拉過來坐到一起。

我將母女倆的手拉來放在一起：“母女倆，有啥好吵的，姑姑不是我說你，十月懷胎的女兒，你也舍得惹她傷心？”

聽了我的話，姑姑氣焰也壓下去很多，張雪看向我的眼神裏滿是感激。

我心說這就樂了？還早呢。

下一秒，我轉向張雪：“不是我說你，你媽媽一個人把你帶大多不容易，就為了這點小事惹她生氣，你良心被狗吃了，百善孝為先，你的孝心呢？”

“拆個門都要違背你媽媽，真是白養你這麼大。”

她對我這一轉變猝不及防，呆呆地看著我，表情瞬間由期待轉為灰敗。

姑姑剛才消了一半的怒火一下又燃氣來，一個巴掌狠狠地拍在張雪臉上，白皙的臉蛋瞬間腫了起來，幾個鮮紅的指印突兀極了。

打完，姑姑恨恨大喊：“拆掉！給我把門拆掉！”

兩個工人在姑姑的震怒之下麻利地拆門，拿錢走人。

穿堂風吹過，我坐在大廳的沙發上，張雪的臥室一覽無餘，我甚至能看見陽台上掛著的HelloKitty內內。

一邊十二歲的小表弟看見後拉拉他二十歲的哥哥：“哇哥哥你看，姐姐和我穿一樣的內內誒！”

張雪的臉瞬間紅了，她的眼淚刷刷落下。

我本以為姑姑到這裏就停手了，但沒想到的是，姑姑一個巴掌落到了另一邊臉上。

“今天不許吃飯，現在去下麵罰站，老規矩，站半小時上來，偷懶加倍。”

4

難得家庭聚會，我爸我媽麵麵相覷，另外的叔伯也有些不忍心。

我媽再也按耐不住，拉著姑姑開始勸：“翠秀，你說雪雪一個小姑娘，平時鎖門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事，你就由著她吧，別人都說青春期最敏感了，待會兒萬一得了那個什麼，抑鬱症。”

其實我媽說得挺有道理的，但是目前來看張雪還沒有這個傾向。

我爸也開始勸誡：“妹妹，你怎麼教育孩子是你的事，但是現在大夏天，外麵三十八度，你讓雪雪下去曬，等下生病了不得花錢去醫院啊？聽哥的，算了吧，”

其他親戚也紛紛附和，眼看著姑姑在一眾勸說當中已經軟了態度，我一拍桌子。

“張雪從小受姑姑管教，人家一個媽媽，肯定是愛自己孩子的啊，我們都是外人，就別在這裏管閑事了，以後萬一孩子不成才，今天多嘴的都有錯。”

我這話說出口，這個屋裏沒有一個人敢說話，姑姑動搖了半毫米的心瞬間歸位。

“給我下去罰站！”

屋外三十八度，我看著張雪臉上的汗水一直往下流整個人曬得像焦黃的葉子我就渾身舒暢。

爽了！但我的複仇路才剛開始。

5

上次的事情鬧騰過了之後，姑姑家安靜了許多。

這天中午，我剛準備睡午覺，姑姑就來了我家。

她表明來意：“若若，你高學曆，又見多識廣，姑跟你打聽個事兒。”

我給她倒了杯水，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是這樣啊，雪雪她昨天跟我說，想考那個什麼as舞蹈學院，還說是什麼頂尖的舞蹈學院，說以後想當舞蹈演員，我尋思小時候給她跳舞也是讓她以後有個一技之長傍身，但沒想讓她走藝考這條路啊，家裏也沒有人走過，誰知道這條路靠不靠譜啊！”

“我把她臭罵了一頓，讓她歇了這個心思，舞蹈學院，以後出來有個屁用啊，連工作都找不到，還不是隻能去打苦工！”

眼下張雪正上高二下學年，馬上就要邁入高三的大關，也是到了思考以後想幹嘛的時候了。

她從五歲起，就在姑姑的規劃下去學了舞蹈，因為喜歡，張雪這些年來一直勤勤懇懇練習。

姑姑嘴上沒停，吐槽了好半天才問我：“這個藝考，若若你覺得能讓她去嗎？”

“去啊，雪雪學了那麼多年，又那麼喜歡，就給她去唄。”

“你看啊，以後雪雪要是做舞蹈演員出名了，咱家也臉上有光啊！說出去，那誰誰，大明星張雪，認識嗎，我表妹！多有麵子啊。”

“而且舞蹈學院裏，大家都是有錢有背景的，雪雪進去還能積攢人脈。”

我看姑姑有笑容了，繼續吹：“就算再不濟，以後出來至少也可以進培訓機構當舞蹈老師的，有as舞蹈學院這個響當當的名字，肯定好多人搶著要呢，那舞蹈老師的工資高得離譜，姑姑你下半輩子都不愁了！”

先把人捧上天，摔下地的時候才更疼。

上輩子張雪就因為身高和as舞蹈學院失之交臂，這輩子沒了我的插手，我到要看看在姑姑的病態控製下數顆粒吃飯的張雪能不能把上輩子缺了的那幾厘米長出來。

在我兢兢業業跟姑姑吹了好半天之後，姑姑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一雙細小的眼睛閃過一絲算計的光。

我不知道姑姑憋了什麼屁，但是一定沒好屁。

6

為了夢想奮鬥的這一年，張雪格外努力。

因為姑姑這次沒有駁回她的請求，所以最近母女倆相處融洽了些。

不是姑姑不過分了，是張雪更能忍了。

轉眼高三，張雪在苦練舞蹈基本功的同時，也奮力抓牢文化基礎。

在姑姑的魔鬼控製之下，張雪成績一直都還不錯，畢竟過去的十多年，考差一次就一整天不能吃飯。

高三以來張雪挺忙的，一直在培訓機構和學校裏連軸轉，我都好幾個月沒見過她了。

聽姑姑說她文化分沒問題了，已經在as舞蹈學院放開報名的時候第一時間提交了自己的報名信息。

姑姑誇得天花亂墜，然後美滋滋地幻想：“若若啊，你看我們家雪雪，又漂亮，身材又好，還是學舞蹈的，以後上了as舞蹈學院，那嫁個富二代下半輩子豈不是享盡榮華富貴了！”

我心裏一咯噔，原來姑姑同意張雪藝考，抱的竟然是這個打算。

這一層，我上輩子根本不知道。

看來重生也帶來了些許改變，也許張雪這次真能順利上as舞蹈學院。

見我不說話，姑姑捅了一下我的胳膊：“別說姑偏心，我花大價錢找人給我牽線富二代了，到時候給我們家雪雪挑完剩下的給你挑！”

我忍住嘴角抽抽：“婉拒了，都留給雪雪吧，謝謝姑。”

姑姑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網上說得對，人生的分水嶺是羊水，等到雪雪嫁入豪門，才是真正的不愁吃不愁穿，坐著直接當闊太太，那日子美的嘞！”

“這些年我一直對她那麼嚴格，還不是因為她是我的女兒，我一個當媽的，肯定愛她啊！”

“這次找紅娘牽線富二代花了我小幾萬介紹費呢！希望早點給我家雪雪找個靠譜的歸宿。”

我試探著問：“這事兒，張雪知道嗎？”

姑姑根本都沒有半分猶豫：“知不知道的不重要，我又不能害她！”

7

工作上升期，我很久沒回過家，直到五月中旬才休了半月年假。

聽我媽說，張雪已經參加完舞蹈學院的招生考試了，我媽說姑姑講as那邊對張雪很滿意。

我吃著水果暗忖，上輩子差的那幾厘米，真給張雪長出來了？

參加完舞蹈學院的招生考試之後，張雪就沒有再去過學校了，剛好這時候，姑姑花大價錢找的能介紹優質資源的紅娘也有消息了。

這天早晨，我剛下樓打算晨跑，就撞見被打扮得有些成熟的張雪，姑姑在一邊死死拽著她往外走，邊走邊罵。

“你個死丫頭，不知道這幾個相親的我花了好幾萬才讓人介紹給你，你不說好好把握機會抓住後半輩子的幸福生活，竟然還跟老娘說不想去，老娘要是年輕個二十歲，哪裏輪得到你！”

“我這個當媽的，都是為了你好，你就聽我的乖乖去吧，今天這個聽說是興榮建材廠的公子，家裏身家千萬呢，你要是抓住了，後半輩子可就帶著媽媽享福了！”

姑姑說著，把張雪拽了個趔趄，然後推著出了小區。

十九歲就要相親了，真可怕。

我一言難盡地在兩人身後出門，開始晨練。

晚上八點，我正在房間敷麵膜，我媽風風火火地跑來拉起我就往外走。

“出大事了，不得了！”

我一邊下樓一邊將麵膜撕下來，傻傻地問：“咋了？咱家出事了？”我趕緊將我們家存在的風險因素都想了一遍，才聽見我媽著急忙慌地解釋。

“不是咱家，是你姑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