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為了救未婚夫沈淮之,我替他喝下穿腸毒藥。
後來沈淮之登基為帝,立他的白月光為後。
那一晚,我的牌位被放在榻前,看著他們顛鸞倒鳳。
沈淮之說:“她終於死了,隻有扶盈你才配做我的皇後。”
我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他們倆的計謀。
根本就沒人謀反,也沒人叛亂。
再睜眼,我回到了沈淮之來我家提親的那天。
1
一屋子的聘禮,擺都擺不下。
和上一世一樣,他一身素色白衣,玉冠束發。
少年眉目俊美,氣質溫和,柔聲對爹爹道。
“見過侯爺,孤是來提親的。”
他雖客氣,但以他的身份,自然是不必給我爹行禮的。
於是我爹趕緊起身:“太子殿下快請坐。”
沈聽肆的笑容大方得體,輕輕一拂衣衫,坐在櫈上。
太子殿下的容貌,在京中廣為流傳,當真是謫仙一般俊美。
可看著他的那張臉,我的心中卻生出無邊恨意來。
若不是他,我何用傻子一樣喝下毒藥,最後穿腸破肚而亡。
我爹笑道:“殿下,您與小女的婚約,聖上已經定在下月。”
“聽音能嫁與您,當真是我侯府上下積福積德,前世修來的福氣!”
沈聽肆朝我看過來,笑意直達眼底。
他的那雙眼睛,向來溫情。
前世我堅信眼睛不會騙人,私心以為他深愛我。
滿腔歡喜地嫁過去,誰知,不過是黃粱一夢罷了。
他的聲音如細泉一般好聽:“孤能娶到聽音,才是孤的福氣。”
爹爹朝我看來,對於太子殿下,他自是十分滿意。
如今,他想看看我的態度。
我挽起恰到好處的笑容,直直地看著沈聽肆。
可我說出的話,卻讓他神色一僵。
“對不住了太子殿下,我不嫁了。”
2
相國寺的住持早便說過,我和太子,是一段孽緣。
隻是那時,我深愛沈聽肆,哪怕大師道行高深,我也覺得他就是想和我作對。
我們自幼相識,家世相當,彼此相愛,怎會是孽緣?
他這麼說,一定是危言聳聽。
秉持著這樣的心態,上一世,自我死前,都再未踏足相國寺一步。
可後來,也是我深愛的太子,設計讓我喝下毒酒。
在我死後,與他的白月光,在我的榻上顛鸞倒鳳。
看著眼前眉頭緊瑣的太子,我隻恨從前自己瞎了眼,蒙了心,胃裏更是翻江倒海一陣惡心。
我垂下眼,聲音不急不緩:“太子殿下請回吧,這些聘禮,也請一並抬走。”
氣氛一時更加沉寂下來,沈聽肆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爹爹也沉下了臉。
“聽音,在太子麵前,不得胡鬧!”
說著,他又朝太子道:“殿下,聽音不是那個意思,她......”
“爹爹,不必說了。”
我打斷爹爹,又重複了一遍:“我就是那個意思,我不嫁了。”
沈聽肆表麵溫潤如玉,實則腹黑且城府極深。
此刻,他已經收起笑容,看著我,逐漸眯起了眼睛,聲音更是帶了涼意。
“理由。”
我絲毫不懼的望進他的眼睛,唇邊緩緩勾出一個笑來。
“太子殿下早就有了心愛之人,既然如此,我甘願退出。”
沈聽肆的眸色,在我話音落下的瞬間,募的一深。
3
他和蘇扶盈的往事,基本無人知曉。
前世,他將她保護的很好,就連自詡和他青梅竹馬的我,也是在成婚兩年後,他非要納蘇扶盈為妾時才知道的。
當時,我情緒崩潰,以死相逼,他還是毅然決然的娶了她。
後來我才知道,沈聽肆從很早之前就喜歡上了蘇扶盈。
哪怕她身份卑微,隻是一屆平民百姓,他也願意八抬大轎娶她過門。
雖然在名上,她隻是妾,但太子頂著壓力,生生以正妻之禮娶了她。
東宮的賬目,庫房鑰匙,自此也從我手上,交到了蘇扶盈手中。
就算她根本不會管賬,經常出紕漏,太子也就當不知道,不忍苛責。
銀子流水一般賠出去,但太子卻說。
“扶盈自小窮苦,這些銀子算什麼,隻要她願意,金山銀山都隨她揮霍。”
自此,我完全成了笑話。
京中誰人不知,侯府嫡女林聽音,連一個絲毫沒有背景的女子都敵不過。
我失了夫君寵愛,也被當成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但我不僅沒有恨過沈聽肆,還在最後,叛軍說隻要我喝下毒酒,他們就退兵,讓沈聽肆順利登基之際,毫不猶豫的喝下去。
可我死後才知道,其實根本沒有叛軍,一切,都是他和蘇扶盈的計謀罷了。
有我在,她永遠當不了皇後,在身份上也永遠會被我壓下一頭。
明目張膽的殺了我,我爹爹手握兵權,是大威脅。
他們隻好出此下策。
我真恨呐,死後的每一分一秒,我都恨不得能生吞了沈聽肆和蘇扶盈。
憑什麼,憑什麼害人之人,登上帝後之位,享受萬民擁戴。
而我,卻要穿腸破肚而死,甚至因為執念太重,無法轉世投胎?
我不甘心。
4
為求皇帝答應退婚,我跪在宮門口,整整兩日。
皇帝不肯見我,不願我和太子退婚,爹爹也無法,我隻能在此跪著了。
我向來嬌弱,兩日水米未進,再加上正值夏季,日頭又毒。
到了第二日晌午,我已經搖搖欲墜,就要暈厥了。
突然,頭頂一暗,毒辣的陽光被擋住,身邊出現一個人影。
我勉力睜開眼睛,抬起頭朝那人看去。
隻見一紫衣男子,深深地注視著我。
他劍眉星目,從我的角度看過去,正好看見他尖削的下頜,和緊抿的薄唇。
他手上執著把油紙傘,朝我傾斜,自己,則沐浴在陽光之中。
紫色華服上灑了一層金,讓他整個人顯得更加矜貴。
我強提著精神,道:“見過三皇子了。”
沈淮之蹲下身,他的目光一直深深地注視著我,聲音有些無奈。
“我救你回來,可不是叫你傷害自己的。”
“忘憂大師給的符紙,隻有那麼一張,我給你用了一次,你若再死了,我可就沒辦法了。”
他的聲音,一瞬間將我帶到了那個晚上。
我的屍體,被草席裹著仍在亂葬崗裏,因為執念太深,無法投胎,靈魂也漫無目的的飄著。
就在我快變為厲鬼之時,看見了沈淮之。
他和別人不一樣,他能看到我。
他問我:“你想報仇嗎?”
話音落下,他拿出張符紙來,說隻要我想報仇,他就能讓我重生。
我和這位三皇子,生前沒有多少交情,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幫我。
但是他說,他和沈淮之有仇,所以幫我,就是幫他自己。
隨後,我生吞符紙,重生在幾日之前。
沈淮之是我的恩人,相國寺的忘憂大師也是。
我很愧疚,上一世因為沈淮之有意爭儲,我對他還頗有敵意來著。
於是重生之前,我答應他,待我重新來過,我幫他爭得皇位。
沈聽肆,根本不配為帝。
5
“爹爹求不得聖上同意,我人微言輕,太子若是不鬆口,我就還是得嫁給他。”
我聲音軟綿,整個人都沒力氣。
沈淮之身上淡淡的雪後翠竹清香撲鼻而來,倒是叫我舒服幾分。
他搖搖頭:“你錯了,你要退婚,不該等太子鬆口。”
我緩緩皺起眉:“此話怎講?”
他瞧著我,眼中情緒看不分明:“知道你重生的人隻有我,能和太子分庭抗力一爭的人,也隻有我。”
“林聽音,你說你該求誰?”
我隻覺腦中一陣眩暈,勉力道:
“可你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與太子的勢力還是不能相提並論,你有幾分把握?”
他伸出一隻手,扶住了我的肩膀,望進我眼中的眸色,深不見底。
“你又錯了,我是不能與太子相提並論,但是你爹能。”
“聽音,上一世太子若不是要娶你,恐怕早就讓蘇扶盈過門了,為的不就是你家的兵權嗎?”
他點到為止,沒有再說。
我卻心中一驚,開口時,聲音都不覺大了些:“你是說,你要娶我?”
沈淮之淺淺一笑,眼中劃過一抹欣賞:“還不算太笨,看來,那張符紙給你用了,倒不算辜負。”
“太子不會同意。”我閉了閉眼:“這件事,隻有聖上能做主。”
他挑眉,眸底微光流轉:
“若是我們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呢?”
6
京中出了一場大事。
侯府嫡女為和太子退婚,在宮門口跪了兩天,最後暈倒在三皇子懷裏。
三皇子將她帶回去,二人一夜歡愉,次日,朝見皇上請求賜婚。
聽說,太子從皇宮出來時,臉色十分精彩,頭上綠油油的。
這些傳聞,不出一日就在京中傳開。
我爹知道後,氣的差點沒一口氣上不來。
不過他向來疼我,罵了我一頓後,也隻是說:事已至此,那就和三皇子好好相處吧。
皇帝答應了我和太子退婚,另嫁三皇子後,沈聽肆來找了我。
看見他,我自然沒什麼好臉色,敷衍的行了禮,什麼都不想說。
他沉著臉,脫口便問:“為何如此,孤對你不好嗎?”
“咱們自小的情誼,為何你會突然轉投沈淮之的懷抱?”
我扯開一個笑容,隻道:“從前我也以為自己喜歡殿下,可前幾日,我忽然發現三皇子,比殿下好多了。”
我說的直白,且不留情麵,沈聽肆麵色一僵,臉色更沉。
“林聽音,之前你對孤說的那些話,都是假的?”
“沈淮之不過是廢妃所生,嫁給他,你能有什麼前途?”
他聲音涼涼,直直的盯著我:“隻有嫁給孤,日後孤登基,你才能做皇後!”
這話,他前世不知說了多少遍。
他說他盼著娶我,盼著讓我成為他的皇後,那時聽見,我總是開心的不能自己。
可真到了登基那日,他卻一杯毒酒送我歸西,當真是無情。
我歎了口氣,緩緩道:“殿下莫要這樣說,若是傳到聖上耳朵裏,聖上該生氣了。”
沈聽肆忽然朝前邁了一步,離我更近了些:“聽音,你和我說實話,是不是沈淮之逼迫你這麼做的?”
我搖搖頭,望進他黑沉的眸中,“殿下,我是真心愛慕三皇子。”
“況且,您也已有心愛之人,何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呢?”
他臉色一變,一雙銳利的雙眸中閃過複雜之色。
“什麼心愛之人,你到底是聽誰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