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是遠近聞名的聖潔清高,被京中桀驁不馴的侯爺看上。
小侯爺拿縣令府上下幾十號人命逼嫡姐就範,可是嫡姐還是那副正義凜然的態度:“想必他們也會理解我的難處,我就是我,不是誰的贗品!”
最後,父親被打死在獄中,母親癆疾去世,我被淩辱後暴屍荒野。
而嫡姐轉頭就投入了小侯爺的懷抱,“我隻有小侯爺你了。”
原來嫡姐是想成為侯府夫人,不屑於成為贗品。
重來一世,看著銅鏡裏與嫡姐如出一轍的臉。
既然你不想成為贗品,那就讓我來做吧。
1、
蕭卓恒初來青崖縣就帶著一隊人馬來到我家。
他坐在高位上,身邊的侍衛拿出十塊金條擺在桌子上。
“我看上你了,給你機會呆在我身邊。”
嫡姐保持著端莊將金條推了回去:“小侯爺隻不過是覺得我與你的那位故人貌似,想讓我成為一個贗品罷了,我是林婉芸,不是誰的贗品!”
我被主廳裏碗盞碎裂的聲音喚醒,腦子逐漸變得清明。
被多人蹂躪和被野狗撕咬身體的疼痛還曆曆在目,明明是酷暑時分可冷汗浸濕了衣裳。
想起來前世,嫡姐也是這般高風亮節地回答。
而後蕭卓恒當著父親母親的麵將嫡姐強行擄走,還不許府裏的人走漏風聲。
為了讓嫡姐就範,蕭卓恒拿全府老小數十條性命來脅迫。
嫡姐親眼看著父親被誣告後慘死獄中、母親癆疾不治身亡、全府眾人被虐殺血流成河,至親之人的死都不能讓嫡姐的傲骨屈折。
我死裏逃生前去向嫡姐求救,可是她卻淚眼婆娑看著我:“妹妹,一個女子的清譽是多麼重要你不是不知道,你該為我想一想的。”
我鬆開了攀住嫡姐的手,是呀,女子的清譽何其重要啊。
所以,當蕭卓恒再一次抓住我來威脅嫡姐時,我放棄了掙紮,眼中一片平靜。
就在我死後,靈魂出竅,看著自己被野狗分食的軀體,以及依偎在蕭卓恒懷裏的嫡姐。
她看著我麵目全非的屍首時,神情沒有絲毫波動,可是看向蕭卓恒之時,眼中噙滿了淚水。
“蕭郎,芸兒沒有家人了,以後就隻能夠倚靠你了,你可千萬要好好疼惜人家。”
我笑得靈體顫抖,原來,這世上還有這般無情無義之人。
嫡姐不是不願委身於蕭卓恒,而是貪得無厭,她想要實現身份的跨越,成為人上人,從小小的縣令之女成為王妃。
她不想成為贗品,不過是贗品始終是假的,會被千千萬萬個贗品替代,嫡姐就是要用蕭卓恒對她的愧疚,成為真正的心上人。
縣令府上下所有人都是她手中的棋子,從始至終,都是利用。
嫡姐在後來找過東瀛來的和尚,美其名曰替全府上下超度,實際上是她自己做賊心虛,要求那和尚將我們墮入畜生道,永世不得為人。
站在和尚設下的鎖魂井前,嫡姐身著華服:“我這輩子過得太苦了,你們也會原諒我的對吧?”
聲旁簇擁著幾十個婆子丫鬟,陣仗好不威風。
世間自有公道,無罪之人,老天有眼,我重生了。
正是蕭卓恒第一次來到我家的時候,我喜極而泣,我還有機會挽救全府人的命運。
我抬腳向正廳走去。
蕭卓恒、林婉芸,你們前世欠下的債,就拿這輩子來還吧!
2、
我裝作一臉茫然失措看著正在爭吵的二人,蕭卓恒看到我的那一刻,眼底閃過一抹驚詫。
我與嫡姐一母同胞,自然是相似的。
嫡姐自然也是隻就曉得的,所以兩人糾纏了這麼久,我真正的相貌一次都未在蕭卓恒麵前出現過。
嫡姐給我臉上畫上厚厚的妝容,她美其名曰是為了我以後還能夠保持清白之身,嫁個好人家。
現在看來,嫡姐怕是早早就已經開始籌謀嫁入安遠候府了。
“姐姐,這是怎麼回事?”
蕭卓恒揚起玩味的笑容,“這是林縣令的小千金吧?”
明明是疑問句,可是話裏充滿了肯定。
我演了下去,乖巧地點了點頭。
“你姐姐可真的是不知好歹啊,我給她享受榮華富貴的機會,她現在在這裏給我表演烈女,我不喜歡這出戲。”
接著蕭卓恒收起手裏麵的扇子,站起身來。
嫡姐走的我的身前擋住,儼然一副好姐姐的樣子。
“真的嗎?姐姐!有錢了,那娘的病情不就有好轉了嗎?你不去,就讓我去吧!”我一臉天真看向嫡姐。
聽後,嫡姐笑意僵在麵上,勉強維持住大家閨秀的禮儀,拉住我的手:“卿卿,你別胡鬧,娘的病情還能夠再想辦法,可是這渾水是萬萬不能趟的,是關乎你的下半輩子的幸福。”
我臉上的笑意更加燦爛,“姐姐,我就在乎爹娘和你,下不下輩子不重要,我沒有心上人,可姐姐你還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願景沒有實現,就讓我去吧。”
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都是假的,隻有嫁入侯府是真的!
蕭卓恒看到我這副自奔為婦的樣子,滿是鄙夷。
我強壓下胸口裏的不適,這世間男子既希望女子能夠有著世間所有的美好,全心全意屬於自己,又希望女子欲拒還迎,滿足自己那虛偽的自尊心。
真的是惡心至極,表裏不一的爛人一個。
嫡姐手裏緊緊抓住裙角,死死咬住下嘴唇,似乎下定了決心,“我答應你!我跟你走。”
麵上大義淩然的樣子,倔強著讓眼淚不掉下來,一副高潔白蓮模樣。
蕭卓恒看著她這副樣子,嘴角笑意更加上揚。
嫡姐嘴上說得不願意成為別人的贗品,可是一顰一笑都把那人學的十二分像。
等到嫡姐收拾好包裹,蕭卓恒才吩咐侍衛給在角落裏的父親送了綁。
蕭卓恒將那十條金條,隨意丟在了父親身上,父親被砸的悶哼一聲,“林縣令,你有個好女兒。”
他們一行人離開後,我上前扶起父親,卻不想父親猛地吐出了口鮮血。
我著急的叫出了聲,父親拍了拍我的手:“是爹沒用,護不住你和你姐姐。”
我看這年邁的父親,鄭重發誓:“爹爹,放心,以後這個家,我來護。”
3、
我拿著蕭卓恒留下來的金條,給母親找來了京城裏聲名遠揚的柳郎中。
前世母親因癆疾身亡,是蕭卓恒不準京城中醫術精明的郎中醫治,這病就一拖再拖,直到母親油盡燈枯。
可是隔壁略懂醫術的獵戶阿哥說她本有回轉的一線生機,可就是醫治不夠及時。
現在我回來了,就不會讓我所在意的人重蹈前世的覆轍。
“卿卿,真的是苦了你和芸兒啊......”母親半躺在床上虛弱地開口。
背過身放下碗,我抑製許久的情緒才有一絲宣泄的出口,肩膀抑製不住地抽動。
我轉頭將臉埋在母親的懷裏,失而複得的淚水打濕了她的胸口的衣物。
母親以為我是被今日的事嚇到了,擔憂地開口:“卿卿,別害怕,萬事還有我和你父親不是嗎?”那雙溫暖的手在背上輕緩地拍著。
我允許自己短暫地放鬆一下,就在這一刻。
蕭卓恒將嫡姐帶回去沒兩天,就聽說要舉辦一個花船遊行。
想必就是給他的那一群王公貴族朋友們看看這新帶回來的美人。
可,我那自視清高的嫡姐,會這麼容易就被人隨意擺布嗎?
她將蕭卓恒為她準備的西域舞裙撕得四分五裂,還將囚禁她的房間砸得稀碎,在房間裏不吃不喝。
蕭卓恒將對救命恩人的愧疚和愛意都施加在了嫡姐身上,要是換作是旁人,蕭卓恒不會放任她見到明日的太陽。
這是蕭卓恒第一次威脅她,父親隻是京城周邊一個小小的縣令,對於蕭卓恒這個爵位加身的安遠侯,不過就是個螞蟻,隻要蕭卓恒動手,不,一句話,父親就能夠從縣令位子上下來,沒人會在意一個小縣令的死活。
可嫡姐還是不肯屈服,蕭卓恒麵色不善地離開,獨留清高的嫡姐留在原地。
我知曉他心煩意亂之時就會前去鬥獸場看野獸打鬥,所以等在了他的必經之地。
我背對著蕭卓恒,他見著我,以為是嫡姐,麵上一喜,大步上前抓住我的手腕:“你不是說你死都不會和我站在一起嗎!”
我轉過身,柔聲叫道:“小侯爺,你抓疼我了。”
看清楚我的臉之後,蕭卓恒的笑意不再,換上了一副厭惡的神情。
“你是林婉卿,來這裏做什麼?”甩開抓住我的手,掏出手帕仔仔細細擦拭著每根手指。
我收起笑意,跪在地上,字字泣血:“還請小侯爺放過我父親,姐姐不能做的,我來替她!”
他猛地轉身將我踹飛在地,“你來做?”
我狼狽從地上艱難爬起,撩開散落的碎發:“是,我願意,我心悅侯爺,所以願意!”
蕭卓恒背著手,“你前日不還是滿眼金錢嗎?現在說喜歡我,你看看誰信?”
4、
我討好地笑道:“小侯爺,小女願意證明是情真意切,誠摯的真心經得起火焰的錘煉。”
蕭卓恒最是討厭別人對他的刻意討好,就如我現在,已經成功引起了他的反感和不耐。
隻見他眸中的神色晦暗不清,抬手喚來了鬥獸場的管事。
“我倒想看看是鬥獸場裏猛獸的牙齒厲害,還是這林小姐的嘴硬,本侯很是期待,林小姐出來後還能夠說出這般驚天地泣鬼神的話。”
那管事狗腿地應下,招呼下人將我押入了那高牆內。
我雙眼被蒙住,人麵對著未知的事物總是會生出莫名的恐懼。
“這是新獵來的西域雪豹,我還沒有見識過它的實力,就讓你給它打個牙祭吧。”
下意識地去尋找蕭卓恒的聲音,下一瞬,頭上的阻擋被揭下,手上的禁錮也被解開,我抬頭望向上位的人。
我可是死過一次的人,已經沒有比死更可怕的事了。
豺狼虎豹皆為牲畜,怎會惡毒過親近之人的惡毒之心,怎能惡毒過王權富貴的草菅人命。
閉上眼睛,前世的一幕幕盡數展現在我眼前,耳畔風帶過呼救的聲音。
“吼......”一陣強烈的聲浪將我的意識喚回,對麵是一頭通體雪白的狼。
我將頭上那特意打磨的簪子拔下緊緊攥在手上,擺好對陣的架勢,自小習武讓我的身體快速進入狀態。
西域白狼也沒有遲疑,快速向我飛身而來。
我深知要是硬碰硬,隻怕我不會活過一刻,唯有智取,才有一線生機。
我拔腿就向鬥獸場的高牆跑過去,白狼見到獵物逃走,更加快步頻。
見勢,我迅速蹲下,白狼反應也很快速,趕緊收住,可因速度過快,身子笨重地砸在了牆上。
接著,那白狼就在地上躺著粗氣。
這是我沒有料想到的,白狼不是很敏捷的嗎?怎麼會如此笨重?連我一個小小女子的速度都比不上?
我小心翼翼走上前去,抬手舉起簪子,作勢就要刺下去。
然而終究我一弱女子力量不抵猛獸,白狼跳起來咬在我的手臂上,我急忙將簪子紮入它的眼睛。
一人一獸互不相讓,我又狠狠咬在了白狼裂開的傷口上,將傷口撕扯出更大的口子。
緊接著趁它痛苦嗚咽時,我將簪子拔出,紮在它的肚子上。
那白狼吃痛蜷縮,我順勢全身的力氣壓在了簪子上,把它的肚子劃出了一道口子。
它肚子較為鼓大,常人的視角不易發現,而我躲避之時,發現了這一點,加上白狼種種異常。
它有孕了。
肚子已經被我的簪子劃開,地上淌了一地的血跡,白狼此時也隻剩下微弱的呼吸。
我將手伸進腹腔內,掏出來那個幼仔。
看向那高台上的男人,“小侯爺,我已經證明了自己的真心!小侯爺看到了嗎?”將手裏撲騰的小狼高高舉起。
我的手臂早已沒有了直覺,獸牙的傷口血汙一片,鮮血順著胳膊流在我的衣襟,好生狼狽。
蕭卓恒走下來,看著我滿臉血汙,捂住口鼻:“當真是屠夫一個,惡心至極。”
我直直對上他的眼睛,不卑不亢:“這畜生野性為除,隻怕某日會傷害小侯爺,這隻幼仔,不諳世事,最是好訓,小侯爺想讓它怎樣,它就是怎樣,就像我一樣。”
蕭卓恒喜歡嫡姐清冷自持那一卦的美人,我在賭,堵他狠不下心殺死我這張臉。
良久,他吐出“活著滾吧。”
我不動聲色鬆了口氣,嘴角露出了一抹淺笑,我賭贏了。
5、
回到縣令府後,京城那位及其難請的大夫來到了府中,替我醫治好了手臂上的傷口。
臨走之時,大夫留下了蕭卓恒的話,就離開了。
“小侯爺說,讓你參加兩日後的花船遊行。”
兩日後,我來到了舉辦花船遊行的碼頭,被安遠侯府裏的小廝迎上了船。
一路上,免不了麵對著各家公子哥的指指點點。
場地及其奢華,為了舉辦這次活動,將以這條河為生的小販都驅趕走。
不知安遠侯看到自己兒子拿著自己拿命搏出來的爵位,作出這等不計名生的事情,會有何等感想。
花船開始出發,蕭卓恒抬手,示意我過去。
我乖巧地走過去,低著頭不見神色,猛地,蕭卓恒抓住我的頭發,將我的臉露出來。
笑道:“比青樓裏的妓女還要熱情的清白女子你們見過沒有?來看看這小門小戶人家出來的女子就是不一樣,這般不知廉恥,上趕著貼著本侯。”
頓時,底下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鄙夷聲,還有女人的嬌笑聲。
我深深吸了口氣,攀上蕭卓恒的抓住我的手,“小侯爺,你弄疼我了。”
蕭卓恒鬆開了手,我才得以直起身子來。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美酒配美人,這酒不喝就太可惜了。”
說著就有下人將酒端了上來,蕭卓恒也附和道:“是呀,正好,這裏有這麼多能歌善舞的妓女,你就跟著她們學上一學,去去身上的屠夫氣。”
接著一位相貌出眾的姑娘上前來,“林姑娘,請吧。”
手上還端著一套衣裙,我隨意翻看了一下,隻能堪堪遮住身軀。
我望著他的眼眸,帶著笑意開口說道:“侯爺發話,一切我都應當聽從,這酒我可以喝,這舞我也可以跳,隻是......”
俯身貼近蕭卓恒,媚眼如絲看著他,用隻有我們二人能夠聽見的聲音:“隻是我這副身子,隻有想給心悅的人看,隻有——小侯爺你能看。”
說罷,抬手舉起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還有酒液從嘴角流出,打濕了胸前的布料,稍有突兀。
花船上還響起了歌樂,我嬌笑著,卻不掩桀驁,額間的碎發紛飛。
“接著喝酒啊!”底下的公子哥起哄道。
蕭卓恒小口喝著酒,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我又喝下了那一杯烈酒,灼燒的我的喉嚨和胃部生疼,嗆得我鼻腔火辣,眼淚不受控製的流了下來。
一杯飲盡,喉頭湧上腥甜,我竭力吞下去,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漬,繼續歌舞,可我的頭腦已不清明。
“繼續。”蕭卓恒將銅杯扔了過來,哼哼一笑:“這一壺,都是你的。”
我應聲頷首,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鮮血能夠讓我保持些許的清醒,耳後捧起酒壺仰起頭。
下一瞬,我倒下高台,連同酒壺一起落入河水中。
船上的人冷眼看著,齊齊望向蕭卓恒。
口鼻不斷湧入冰涼的河水,五感漸漸消逝。
我告訴自己,再忍忍,不能求救,不能展露自己會水性,不能露出馬腳。
我賭蕭卓恒會想起救命恩人救他時的場景,也會救我一命。
有個女聲喊出:“快看,她沒有動靜了!”
接著下一刻,蕭卓恒吐出幾個字:“去撈上來。”
有人跳入水中。
我揚起笑容,我成功了,接著意識模糊,陷入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