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女友的手腕上有一道疤。

我一直以為，這是她被霸淩後的傷痛痕跡。

為此，我傾盡所有，把她從高中肄業捧紅成頂流歌後。

滿心歡喜地等著，她在演唱會上向我求婚。

直到我收到她高中男同學發來的短信——

「江夢煙，為了她的白月光自殺過。」

「那個白月光，就是我。」

1

收到匿名短信時，江夢煙正在給我做飯。

沒人會想到，人前清冷高貴的頂流歌手，會為了男友洗手作羹湯。

江夢煙顛勺時露出右手手腕的疤痕。

那是她高中時被霸淩後想不開，留下的一道傷痛。

從被堅定地推開，到徹底走進她心裏，我為了撫愈這道傷疤，付出了七年陪伴和耐心。

而如今，我的目光，不可自控地黏在江夢煙的手腕上。

腦子裏反複飄過那行字。

——「江夢煙，為了她的白月光自殺過。」

2

江夢煙接了個電話，說公司有事就往外走。

她最近總是這樣，早出晚歸，拿公司當借口。

我在沙發上坐著發呆，在想江夢煙為什麼騙我。

待回過神，指針已經指向了晚上十點。

江夢煙還沒回來。

我心裏很慌，點開熱搜，愣住。

她和一個男生去遊樂園被拍到了正臉。

我仔細地看著照片裏的江夢煙，和那個側臉笑意溫柔的男生。

心臟好像被攥緊一樣悶痛。

粉絲瘋狂diss：「這誰啊？憑什麼要江江陪著！」

「江夢煙戀愛了？脫粉了，談戀愛的愛豆都滾吧！」

半小時後，江夢煙公司緊急公關。

「圖中男士是江夢煙多年好友，曾經把江夢煙從死亡邊緣拽回來。」

「你們經常談到的，她手腕上的傷疤，就和他有關。」

男生的生活照被扒了出來，充滿朝氣的麵容，讓我呼吸一滯。

他曾經當過江夢煙的屏保。

江夢煙那個高中的舊手機，至今還存著這張照片。

3

深夜，江夢煙姍姍遲歸。

我把照片放在她麵前：「解釋一下。」

江夢煙的眉眼露出幾分疲倦：「工作室發過澄清。」

工作室的澄清，明明隻是引導網友認為，是男生救了想要自殺的江夢煙。

可真相卻是——

「你為了他自殺過，對嗎？」

江夢煙猛地轉身，眼底情緒暗湧：「誰告訴你的？」

我揚了揚手機，慘笑：「那個男的發給我的。薑辭，對嗎？」

「他說，他要回來了。希望我可以把你還給他。」

江夢煙奪過我的手機，把那條短信刪掉，拉黑了號碼。

她告訴我，不是這樣的。

她恨這個男人，因為被他狠狠騙過一次。

但她不能報複回去，因為高中被霸淩時，隻有薑辭幫過她。

高中她貧困交加，在酒吧打黑工時常常被欺負，是薑辭陪著她，在台上蒙著麵具彈唱。

讓她終於覺得不那麼孤獨。

之所以陪他去遊樂場，隻是當年答應過他而已。

我深呼吸，眼眶幹得可怕。

我對她永遠都說不出重話。

不想麵對江夢煙，我轉身回了客房。

那之後，江夢煙安分了很久。

工作完就往家趕，不必要的邀約全部推掉。

在每個清閑的清晨，醒來身側都有她的笑顏。

她在我耳邊念叨著那個男生有多不好，希望讓我安心。

可是當薑辭在暴雨中，出現在我家門外時。

江夢煙依然沉默著，讓他進了家門。

4

「原來是你陪著江江這麼多年啊。」

薑辭的頭發包裹著毛巾，手裏端著江夢煙為他倒的熱水。

他容貌清俊，又帶著些不羈，是小姑娘都會喜歡的樣子。

笑意滿滿，一點也不像短信裏那樣咄咄逼人。

江夢煙站在我們中間，低著頭。

我期望她說句話，讓薑辭離開我們的家。

卻隻等來一句，「雨太大，你先住這裏。」

......

我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

腦子裏一遍遍閃過七年前把江夢煙帶回家的場景。

那時她躺在巷子裏，渾身是血。

手腕上的傷疤還未愈合。

我用暑假兼職賺來的所有錢，送她去了醫院。

江夢煙醒來後，眼底有很濃重的一層霧，把她和外界隔絕。

也是我，一遍遍努力，帶她走出被霸淩的心理陰影。

我曾以為，我親手栽的樹，可以乘涼一輩子。

可是她的根係，從一開始就長在別人的院子裏。

迷迷糊糊即將入睡時，我聽到門外玻璃碎裂的聲音。

循聲來到陽台，薑辭穿著單薄的真絲睡衣，流著淚質問江夢煙。

「你當真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江夢煙推開他：「沒有。」

她的拳頭捏得很緊。

在薑辭哭著回房間時，她失魂落魄地看向他離開的方向。

而後和我對上視線。

我扯了扯嘴角，半笑不笑。

5

薑辭在我們家住了下來。

高中畢業和江夢煙分別後，他出了國。

如今家道中落，父母雙亡，國內舉目無親。

江夢煙斂目，不去看我，

「讓他先住一段時間，我會安排好的。」

這套房子是江夢煙賣專輯賺來的，她有權決定誰可以留下。

但無權決定誰可以走。

拖著行李箱走時，我的眼睛很紅。

江夢煙攔我，她不解：「為什麼要走？」

我鬆開她的桎梏，後退半步，

「把你和她的事處理好，我再回來。」

江夢煙無奈，眼神裏透著責怪，

「為什麼要和一個父母雙亡的人計較。」

「你以前不會這麼不懂事。」

我捏著指節，俯身看她，故意將我們之間的距離縮短到臉對臉。

「是我害得她父母雙亡嗎？我為什麼要因為他可憐，就犧牲自己？更何況——」

玻璃杯碎裂的聲音自背後響起。

薑辭飛快地蹲下身，收拾這一地狼藉。

他的手指冒出紅痕。

我還在發愣時，江夢煙已經找到了創口貼，為他貼上。

「疼嗎？」

「都怪我，江江。對不起，我馬上就搬走。」

我冷眼看著，他們的溫情，襯得我仿佛一個冷血動物。

搬出別墅後，時間很快來到江夢煙的演唱會前夕。

我和公司簽了對賭協議，用現在的職位和資源，賭江夢煙今年的商業價值。

隻要江夢煙正常參加演唱會，我會給她安排一係列正向營銷，鞏固她的娛樂圈地位。

不僅如此，她還能擺脫公司的壓榨，成為說話擲地有聲的股東。

可我沒想到，江夢煙演唱會那天，薑辭他自殺了。

6

薑辭自殺的原因，是認為江夢煙會在演唱會上向我求婚。

江夢煙在後台收到消息時，第一反應是質問。

「是你告訴薑辭我要向你求婚嗎？」

「你為什麼要刺激她！」

我沒有否認，反問她。

「江夢煙，如果你和他真的沒什麼，他不應該祝福你嗎？」

江夢煙憤怒地摔了我為她定製的粉紫色話筒。

「你最好祈禱薑辭沒事！」

她往外走時，我突然意識到，

她要從演唱會中途離場，放幾萬人鴿子。

這對她的事業來說，是毀滅性的打擊。

而我也會因此受牽連。

「江夢煙，我陪你七年。」

我忍著喉嚨的鐵鏽味勉強站起身，

「如果你信我，我會安排最頂尖的醫生照顧薑辭。」

「江夢煙，台下的觀眾都在等你。你要對他們負責。」

江夢煙掙脫我的桎梏，眼神很怪地看了我一眼，而後繼續大步向外走。

隻一眼，讓我如墜冰窟。

我咬牙，衝她的背影喊道。

「你不去的後果，就是毀掉我在公司的全部心血！毀了我的事業！你真的舍得嗎？」

這次江夢煙終於給我回答。

他沒回頭，道：「我隻知道，他現在需要我。」

是啊。

薑辭曾在江夢煙最灰暗的日子給他鼓勵，是她的白月光。

那我呢？

我把自殺失敗的她救了下來。

我帶她去醫院，為她交學費。

將高中都沒能順利畢業的她，捧成為紅極一時的頂流。

因為過去的創傷她養成了回避人格。

她常常提分手或者冷處理矛盾，理由都是配不上我。

我在無數個內耗崩潰的夜晚，仍不願放棄這自以為是的拯救。

我手腳冰冷地跌坐在原地，惶然望向單向玻璃後的演唱會現場。

數以萬計的熒光棒在夜空中揮舞，我的血液一寸寸變涼。

7

沒有處理好一切的能力，我頂著巨大的壓力回家，關掉手機，把爛攤子丟給公司。

江夢煙已經在家，正和什麼人打電話：「嗯，辛苦您今晚陪護他。」

我推開玻璃門，等她給我一個解釋。

可她低頭看手機，並不說話。

我忍無可忍：「江夢煙！我說過我會請人處理好。你為什麼一定要親自去？你摸著良心告訴我，你有沒有存半分私心？」

江夢煙皺眉：「我沒有存私心。我隻是不信任。」

我愣住。

不信任誰？我嗎？

她解釋：「我知道你會生氣。」

「可薑辭對我很重要，我不能放任。」

難道因為生氣，我就會對人命置之不理嗎？

我在她眼裏就這麼壞、這麼不可理喻？

一瞬間，我甚至失去了語言組織能力。

腦袋嗡鳴許久，我方才開口。

「我問你兩個問題。第一，為什麼預設我會因為生氣不去救人？第二，為什麼明知道我會生氣還是這樣做？」

江夢煙搖頭：「沒有那麼多為什麼。宋淮枳，你的世界是理智的，但我的世界充滿了衝動和感情。」

這句話可笑得令我無話可說。

我揚手，把燈關了。

我不想再看到這張臉。

最後一次試探她，我掏出手機，停在微博的界麵，拿給她看。

「網上很多人罵你太衝動，不負責。你不在意？他們說得很難聽。」

江夢煙的眼睛，被屏幕映得很亮。

但裏麵並沒有裝下我。

「我不在乎別人的觀點。我隻對自己的心負責。」

多麼強大、有信念、有自我。

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內心千瘡百孔的窮學生了。

不再需要我的陪伴、偏愛、鼓勵。

我心裏猛地一抖，望向麵目模糊的江夢煙。

原來，薑辭的離開是她現在心裏唯一的傷口。

隻要見到他，便無藥自愈。

事到如今，我再沒什麼好說的，隻能慶幸，分手可以由我來提。

我甩了她，至少還能撿回一點麵子。

8

我和公司簽了對賭協議。

因為江夢煙演唱會爽約被上麵點名，導致短期內代言、邀約流失嚴重。

我不得不承擔天價違約金。

江夢煙最後處理了這個爛攤子。

為了薑辭，她不僅毀掉了自己離開黑心公司的機會。

甚至賠掉了大半積蓄。

但她依然表現如常，微博甚至還會分享為薑辭精心製作的下午茶。

我翻著她評論區裏瘋狂diss她的路人黑粉，心裏一陣一陣的難受。

不知道是心疼她被罵。

還是因為她這麼淡定難過。

在她心裏，這次因為薑辭被罵，一定很值得吧。

那晚她來去匆匆，沒有做好保密。

一些照片已經傳了出來。

我盯著他們抱在一起的照片看了好久。

「那晚她是為了救人才爽約的？」

「......原來她的歌有原型啊，是這個男生？是他在江夢煙要自殺的時候救了她嗎？」

風評漸漸逆轉，短視頻平台，又開始流行她最火的那首歌。

我心裏澀得發苦，點開音樂軟件。

它靜靜躺在我的收藏夾置頂。

向下翻動歌詞，手指頓了頓，視線定格在作曲欄。

她把作曲人裏的我抹去了。

換成了薑辭的縮寫。

有粉絲注意到這個變化，在猜測W和C的區別。

江夢煙在評論區輕描淡寫地解釋：「之前打錯了。」

我握著手機，趴在桌子上，眼淚抑製不住的留下來。

當晚，我冒著暴雨開車去了城邊。

我和她共同住過的公寓空無一人，更方便我發瘋似的翻找。

最後在我送她的紙星星罐子裏翻到了一塊硬盤。

裏麵，是我偷偷學習作曲後，寫出的拙劣曲子。

在那段簡單的旋律裏，我采樣了我們的呼吸。

我一直期待她能自己發現這個驚喜，但她從未打開過它。

我把它們一起扔進垃圾袋裏。

9

網友很迅速地扒出了薑辭。

所有反對她戀愛的粉絲，在看到江夢煙發出的牽手照後都噤了聲。

那道七年後依舊清晰可見的疤痕，是江夢煙灰暗過往的見證。

而薑辭，是撫平這道傷痛的人。

這是人命關天的事，再多的爭議，也被正義路人壓了下去。

「如果有一個人能把我從死亡邊緣拽回來，我這輩子當牛做馬都行。」

「我不支持明星戀愛，但江夢煙除外！祝他們百年好合！」

過了幾天，熱搜第一變成了#江夢煙 私生粉#

為了江夢煙花了將近五百萬的男人跪在地上，聲嘶力竭地質問。

「江夢煙，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站在他身後的是很多的真愛粉。

他們默默期待著江夢煙的反應。

江夢煙牽著薑辭的手，堅定地告訴他們，這是她一生最重要的人。

路人鬆了口氣。

粉絲懸著的心終於落地。

大家默默接受了江夢煙和救命恩人在一起的事實。

有狗仔放出以前偷拍到的，我和江夢煙同進同出的視頻。

大量cp粉湧入我的微博，抨擊我這個插足者。

我隻能在幾百粉絲的微博號發表聲明。

「我和江女士隻是合作關係。江女士的真愛是薑辭。」

即便如此，也還是遭到了網暴。

為此，我險些抑鬱，還去看了心理醫生。

醫生建議轉移注意力，比如繼續工作，但一定要是喜歡的工作。

我腦中漸有雛形。

之後我加入了楊軟的團隊，為她的新女團出道做準備。

女團裏有一個叫林煙傾的，長得很像江夢煙。

忙碌的工作擠占掉濃烈的情緒，我很少會想起江夢煙了。

楊軟通知我陪她一起參加頒獎典禮時，叮囑我穿好看點。

她說，江夢煙和薑辭也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