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者出現後,我的夫君張口閉口都是她。
他說攻略者行事荒唐,不知廉恥,比不上我半分。
「就算你攻略失敗真的死了,我也不會背叛夫人!」
可攻略者昏迷後,他當即命我以血養蠱,為她治病。
「忘了憂愁也好,你就不會整日鬧了,婉婉也能醒來,兩全其美。」
可後來,他拉著我的袖子,哭著說我們十分恩愛。
我連忙扯回袖子。
「王爺莫要說笑了。」
1
七月七,乞巧節。
裴靖玄整晚卻失魂落魄。
當他走路第五次撞到我的時候,我問他怎麼了。
他說沒事,轉身給我買了一串糖葫蘆,笑著向我道歉。
可我吃不得山楂,隻要一口,便全身起疹子。
裴靖玄麵色一慌,趕緊把糖葫蘆拿到身後,討好地說要帶我去百香樓吃甜點。
話音剛落,一女子衝開人群,拉住他的胳膊。
「表哥,如果今天你不跟我在一起,我的任務就會失敗,你真的忍心看我去死嗎?」
程婉婉哭得梨花帶雨,周圍人都為她感到心痛。
我快速瞥了一眼裴靖玄。
他鬆了口氣。
裴靖玄放開緊握的拳頭,一把推開程婉婉,眼睜睜看著她跌在地上。
「休要胡言亂語,用妖鬼之說騙我!
「就算你真的死了,我也不會背叛我夫人!」
程婉婉宛如被判了死刑一般,決絕地瞪著裴靖玄,解下腰間的玉佩摔在他腳下。
「那就如你所願,你不要後悔!」
看清那個玉佩的花紋,我心口一痛。
一個月前裴靖玄問我喜歡什麼禮物,我說玉佩,要親手雕刻的。
前些日子我發現他總深夜去書房,偷偷跟過去,看他在雕刻玉佩,心中一陣歡喜。
因為今天是我的生辰。
我從大清早等到天黑。
而玉佩早就送給別人了。
周圍人湧了上來,罵程婉婉傷風敗俗,放蕩低賤。
有石頭砸在她的臉上,劃出血痕,裴靖玄視若無睹,護著我離開。
可他的胳膊,勒得我腰間發疼,骨頭幾乎斷裂。
裴靖玄在百香樓坐立難安,連我喂他吃辣椒都沒有發覺。
我剛咽下去的蜜餞,也變得苦澀。
一聽到小二說有女子落水,裴靖玄手中的茶杯當即碎裂,連忙抓住小二的衣領,問落水女子是誰。
小二被他的麵容嚇到了,趕忙說那女子身穿紅衣。
盡管程婉婉水性一流。
盡管她今晚穿的是白衣。
斷案入神的裴靖玄,還是慌了。
我拉住他的袖子,求他不要去。
「你非要去找程婉婉嗎?今天是我的生辰,你忘了嗎?」
他一根根掰開我的手指,聲音冰冷。
「茵茵,不要鬧了嗎,萬一婉婉出了事,你讓我怎麼跟她父母交代?」
我哽咽開口,「外麵開始下雨了,我的腿疾複發了,不能離開你。」
他眉頭緊蹙,滿臉不耐煩。
「婉婉的命很重要,我過去看看就回來。
停頓片刻,他改了口。
「你聽話在這待著, 我讓知畫一會兒來接你回府。」
到頭來,他還是相信了程婉婉,今晚一定要待在他的身邊。
他的衣袖再次從我手中溜走,連同桌子上的糖葫蘆也一並消失不見。
原來他一直拿在手裏的糖葫蘆,是要送給程婉婉的。
他整晚左顧右盼,失魂落魄,也是因為擔心程婉婉。
我剛要跟上去,膝蓋一陣劇痛,瞬間磕在地上。
從七歲開始,裴靖玄每年都會給我買花燈,拉著我在桃花樹上係上姻緣結。
趁我閉眼許願的時候,他把賀禮捧在手心。
我睜開眼,他笑著祝我生辰快樂。
今年什麼也沒有。
直到百香樓打烊,也未等來他今日唯一的承諾,讓知畫來接我。
小二見我可憐,給了我一盞花燈,一把油紙傘,提醒我莫要著涼。
我忍著腿疼,一瘸一拐走在雨中。
被旁人匆忙一撞,跌入泥坑,紙傘被他們踩得稀爛。
忍了一晚眼淚再也控製不住流了下來。
幸好,雨下得夠大,路過的人聽不到我的哭聲。
痛哭一場,我起身繼續走。
走到一半,遇到了我的知畫。
她急忙衝到我的麵前,一把傘隔絕了所有雨水。
「夫人我終於找到你了,下這麼大的雨,王爺怎麼把你一個人丟在這?你們不是一起出來的嗎?」
我好不容易咽下去的眼淚,又在眼眶打轉。
雙腿一軟,她結結實實抱住了我。
「夫人別難過,我背你回家!」
2
我的腿為救裴靖玄而受傷。
十歲那年,裴靖玄被仇人下了劇毒,禦醫看過後紛紛搖頭,說他隻剩半年時間。
那個總是帶著我騎馬賞花的明亮少年,再也不會笑了。
我跟阿爹學醫多年,於是我悄悄把箭上的毒藥刮下來,用自己試毒,研製解藥。
忍受了半年的折磨,在死亡邊緣徘徊多次,我成功治好了裴靖玄。
可他卻哭得很慘,寧願自己去死。
因為我的腿留下了病根,每逢下雨,便像有千萬根針紮在我的腿上,疼得我幾乎斷了呼吸。
我拍著他的背,安慰他。
「我雖然救的是你,但你聰明睿智,一定能救更多人,也就是我柳樂茵救了那麼多人,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做清正廉明的好官。」
裴靖玄不負所望,斷案入神,為民請命,從不受寵的皇子,做到被皇帝封為親王。
他是百姓眼中的好官,是皇帝眼中的忠臣,是程婉婉眼中的優秀攻略對象。
卻再也不是為我描眉畫唇的夫君了。
腿疾加上發熱,我病了三天,養了三天。
知畫替我生氣。
「王爺太過分了,夫人病得這麼嚴重,也不見他來照顧,倒是程姑娘隻是淋了一點雨,他便日夜去守護,真偏心。」
「翠柳都告訴我了,程姑娘根本就沒病,每次王爺要離開,她都捂著心口說自己要死了,這麼低級的手段,王爺竟然每次都沒有察覺!」
「要不是那天王爺為了找她,把夫人丟在雨中,夫人怎麼會病這麼久!」
我安慰知畫莫氣壞了身子。
可小姑娘直接哭了。
「因為夫人你的難過都憋在心裏,那就由知畫來替您發泄出來。」
我還是沒有等來裴靖玄。
倒是等來了程婉婉。
這天我在池邊喂錦鯉,她拿著手中的玉佩在我眼前晃悠。
「這是王爺親手撿回來,修複好還給我的。」
裂痕用金子裹在一起,金子被雕成了錦鯉模樣,絲毫瞧不出曾經碎裂過。
一看就是城中最好的師傅打造的。
而程婉婉打碎的,裴靖玄送我的定情玉簪,至今還是四分五裂,躺在裴靖玄的書房。
「若我沒猜錯的話,這枚玉佩原先是要送給你的,可我隻是說了兩句話,王爺便給了我。」
她眼中滿是得意。
說的是玉佩,指的卻是裴靖玄。
程婉婉是攻略者這件事,還是裴靖玄告訴我的。
那時,他還會陪我一起用飯,跟我講每日發生的事情。
「她說她從未來穿越而來,如果攻略我失敗她就會死,簡直可笑,一定是話本子看多了!」
我問他,如果程婉婉真的會死呢?
裴靖玄不假思索回答。
「那我也不會愛她,她行事輕佻,說話怪異,怎麼能比得上我的夫人呢?」
裴靖玄親吻著我的臉頰,發誓永遠隻愛我。
可僅僅過去三個月,他就拜倒在程婉婉腳邊。
我好奇地問她,如何用係統玩弄人心。
她目光朝我身後一瞥,突然笑著開口。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吧,裴靖玄對我的好感度,隻差百分之十了,我就讓你看看最後這一步,我是怎麼做到的。」
剛說完,她從袖中掏出匕首朝我刺來,我下意識閉眼,抬手擋在身前。
想象中的疼痛沒有來,反而聽到有東西落水的聲音。
我剛睜開眼,一個人影從我身旁衝過去,猛地紮進水中,救起程婉婉。
這個人是裴靖玄。
他抱著程婉婉,全身緊繃,焦急地喊著她的名字。
突然,他抬起頭死死盯著我,就像在獄中審訊殺人凶手一般狠厲。
「柳樂茵,你最好祈禱婉婉沒事,否則我絕不饒你!」
3
大夫給程婉婉把脈,眉頭一皺。
「奇哉怪也,老夫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脈象,程姑娘恐怕難以醒來了。」
裴靖玄揮手把桌上茶杯砸到地上,嚇得大夫們跑著離開,生怕下一秒就被砍頭。
他雙手鉗住我的肩膀,眼睛紅得嚇人。
「我跟你說過婉婉可以預測天災,她若是死了,你知道會有多少無辜之人喪命嗎?」
「我不就是忘了你的生辰,可你竟然要害死她!你何時竟也成了後宅爭寵之人,視人命為草芥!」
我愣住了,眼眶瞬間發酸。
裴靖玄一向不怒而威,可對我從來溫聲細語,甚至連大聲講話都沒有。
一開口,我聲音不自覺哽咽。
「我沒有推她,是她掏出匕首要捅我,我隻是抬手防禦而已。」
裴靖玄冷哼一聲,雙手幾乎捏碎我的肩膀。
「你以為婉婉是傻子,還是覺得我是傻子?光天化日她為何殺你,你說的匕首又在哪裏?
「要是婉婉出了事,你就是千古罪人,你對得起你爹娘教你醫術嗎?」
知畫趕忙磕頭替我解釋。
「奴婢親眼看到程姑娘掏出了匕首,或許是掉進了錦鯉池中,請王爺明察!」
裴靖玄大聲嗬斥她。
「你是說本王在汙蔑自己的王妃!」
轉頭對我發怒。
「來人,把王妃的丫鬟拉出去打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可以要了知畫的半條命。
她跟著我從小到大,在我的心中,更似我的親生姐妹。
當年我為裴靖玄試藥的時候,是她一直照顧我。
我在死亡邊緣掙紮的時候,也是她在一直喊我的名字,喉嚨都喊出血了。
裴靖玄不會對我做什麼。
可他知道,如何比傷害我還要讓我痛苦。
眼睛突然蒙上一層水霧,麵前的人影變得模糊。
他不是我的裴靖玄。
他是程婉婉的攻略對象。
或許那天在雨中痛哭之後,我就已經知曉了我們的結局。
我擋在知畫麵前,說出了本以為會很痛心的決定。
「裴靖玄,我要跟你和離。」
4
裴靖玄定在原地,張開的嘴微微顫抖。
看到我眼中的堅定,他眉頭一皺,五官擠成一團。
「就因為我吼了你兩句,沒有放任你無理取鬧,你就要同我和離?走出王府之後,你能嫁給誰?」
「因為你的胡鬧,婉婉連命都沒有了,你還不滿意嗎?」
裴靖玄抓住我的肩膀,幾乎將我骨頭捏碎。
他每說一句,我心中便酸澀一分。
從前那個拉著我的手,說永遠相信我,保護我的人,真的消失了。
「隻要王爺答應和離,其他的不勞您操心。」
「休想!」
裴靖玄麵色痛苦,仿佛愛我至深。
就在我們僵持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顯得愈發清晰。
「老夫有辦法治好程姑娘。」
原來還有一個老道士未曾離開。
他立在床邊,麵色凝重,緩緩開口。
「程姑娘並未生病,她失去了一魂一魄,隻要用金蠶蠱招魂程姑娘便能醒來。」
裴靖玄全身一僵,他想到了程婉婉曾經說過的話。
如果攻略失敗,她的魂魄就會消失,肉體陷入永久的沉睡。
裴靖玄慌了,鬆開禁錮我的手臂,倒在程婉婉床前。
「乞巧節我明明去找她了,同她待了一整晚,為何還會攻略失敗,失去一魂一魄?」
見老道士神情猶豫,裴靖玄急了。
「隻要你能救活婉婉,不管什麼代價本王都答應你!」
老道士鬆了口氣,道:「這金蠶蠱,需要用人血喂養七天七夜,且必須是陰時出生的女子的血才可以。」
陰時出生的女子極為罕見。
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一轉頭,我的視線同裴靖玄撞在一起。
心臟瞬間揪成一團。
剛才我還以為他至少念在我救過他的份上,多少對我有些感情。
可隻要是為了程婉婉,他便能隨時犧牲我。
「茵茵,隻用你一點血,就可以救婉婉,也是救了那些即將死在天災中的百姓,你會答應的,對吧?」
他的眼神異常堅定,每當他認定凶手時,就是這樣的神情。
一定會讓凶手伏法。
一定會讓我同意。
我當年救下的人,是在病患用刀捅我時替我擋刀的人。
是在我腿疾複發,會讓我咬著他的胳膊,一同陪我痛苦的人。
是在我被針紮傷的時候,替我心疼的人。
可自從程婉婉出現後,一切都變了。
是我小瞧了攻略者的手段,還是高估了裴靖玄對我的感情?
我顫抖著聲音問他。
「如果我不同意呢?」
裴靖玄歎了口氣。
「茵茵,近一個半月你總是半夜驚醒,大夫說你憂思深重,喂養蠱蟲還能讓你忘記煩惱,你就當治病了,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