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賀嶼製造的伴侶型機器人。
五年來,為了讓我配合研究,和獵奇的直播吸金,他承諾會娶我。
可為了哄他的小青梅開心,就毫不猶豫挖出了我的心。
「誰會和一個機器人在一起呢?也不嫌惡心。」
「況且,她身上有我植入的芯片,那是愛我的指令,她離不開我的。」
我攥著手裏四四方方的小塊,隨意一捏。
指令?好像沒了。
1
直播間在線人數突破了百萬。
賀嶼如往常一樣,一刀插進我的心臟,剪斷布滿的電線。
在彈幕的狂歡下,取出來隨意丟進盒中。
留下一個貫穿身體,可怖的心口空洞。
我無悲無喜,就連表情也沒什麼波動。
還能挺起身子,溫順的喚一句「主人」。
直播沸騰了,打賞的禮物不計其數。
將賀嶼比作最偉大的科學家。
一個無自主意識,隔絕五感還有著超強忠誠度的機器人。
無疑會成為行走的吸金機器。
賀嶼心滿意足的關上了直播。
我在那一刹那軟了身子,痛意讓我渾身發抖。
一顆糖塞進嘴裏。
藍色的血液凝固起來,我四肢恢複了些力量。
「謝謝你,賀嶼。」
「噓。」
他食指貼近我的唇,笑意不達眼底。
「別讓別人發現你覺醒了自我意識。」
2
我聽話的放低了音量。
「那我能不直播了嗎?每次......都好疼啊。」
我扯下衣服,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洞口。
敞開還沒縫的,縫合好又拆的。
胡亂的堆在一起,可怖至極。
賀嶼看了一眼後就轉過身子。
語氣不耐又嫌惡:「等這段日子過去,我會給你重新做個身體。」
我記得。
他說過我是全世界唯一一台與真人無異的機器人。
是他費了二十年的心血製造的。
要能直觀展示。
皮膚、肝、腎、以及心臟。
這些都被挖掉再縫合上。
每次直播都要看器官的精密程度。
可......
我低著頭有些嬌羞。
「下個月我們就要辦婚禮了,我想著有傷口穿婚紗不好看。」
「嗬......你說什麼?」
賀嶼一臉嘲弄,站起來俯視著我。
「你不是說和我結婚嗎?賀嶼,我搜了結婚的意思,也看了很多婚紗,我願意的......」
我過去牽他的衣袖。
「阿零,你是機器人,你做什麼夢呢?」
他忽地大笑起來,厭惡的掃視了一眼我的傷痕。
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順帶用力的蹭了蹭我摸過的那塊地方。
我有些無措,呆愣的看向自己布滿傷口的手。
他是嫌我臟嗎?
機器人最基本的指令便是察言觀色。
對於我這個伴侶型機器人來說,賀嶼的一言一行都會放大十倍。
我會學習並避開讓他厭惡的部分。
我轉動著腦袋,努力思索。
剛剛是哪句話讓他不開心了。
結婚?
我用力搖頭,這是他親口對我的承諾,怎麼可能不作數呢?
就在上個月,我被綁在試驗台上做研究時。
他按住我掙紮的手。
「阿零別動,為了數據真實性,你必須保持清醒。」
「等實驗完成,我娶你好不好?」
機器割開我的皮膚。
我在大腦瘋狂搜索結婚的意思。
相愛相伴。
理解了後,我想我是願意的......
不知不覺,笑意浮現嘴角。
也許,賀嶼隻是覺得我身上不好看。
收拾收拾......應該就好了吧!
3
我在地下室找著能做手術的刀。
換皮早不新鮮了。
我大腦一搜,相關的案例能出來成千上萬個。
唯一不好的就是,我沒有糖丸了。
糖丸是專門抑製痛苦的。
為了讓我看起來更像正常人,賀嶼特意將我的痛覺恢複。
換皮......太疼了。
我正猶豫著究竟要不要動手。
一聲驚呼在空曠之中顯得格外刺耳。
這個地下室,除了賀嶼沒有人能來。
他怕我覺醒意識的事會被外人發現,也從不允許我出去。
那現在這個人是誰?
那人伸出手笑意盈盈:「我叫沈幼,你就是賀嶼哥哥養的機器人阿零吧?」
哥哥?
我放下戒心,探出手去。
沈幼很調皮,趁我伸手一把撕爛了我的衣裳。
接觸到空氣的那一刻,我戰栗不止。
她卻笑得前仰後合:「就這個怪物還想嫁給賀嶼哥哥啊,除了臉長得像我,其他的讓人瞧了直泛惡心。」
我默默撿起布條裹著自己。
原來,這傷口在人類眼裏真的很可怕啊。
沈幼圍著我打量一圈,又遞給我一個瓶子。
「喏,這是個好東西,你滴在傷口處,它就會慢慢長出新皮來。」
味道有些刺鼻,但誘惑著實很大。
我又看了看頭頂的監控,這直連著賀嶼辦公室。
就算有問題,他會及時趕到的。
況且,沈幼是他妹妹,不會害我。
我定了心神,拿起瓶身慢慢傾斜。
「呲啦」一聲,皮膚立刻皺成一團。
鑽心的疼痛。
「哈哈哈哈,你好傻啊!」
沈幼像是見了開心的事,拍起手來慶祝,
還將瓶子剩下的東西盡數倒在我身上。
我疼得打滾,她也跟著跑。
直到我身體各處冒出白煙,燒焦的味道傳出來。
防禦機製驟然啟動,我不受控製的紅了眼。
「走......快走!」
我在地上蠕動著擺手。
外界刺激過大,會自動開啟防護機製。
那時的我,是不可控的。
我緊緊壓抑著自己,那是賀嶼的妹妹......不能傷害她......
「想讓我走?不可能!賀嶼哥哥本就是把你當作我的替身,如今我回來了,你竟然想和他結婚?」
「你連人都算不上,一輩子都隻能在暗無天日的地方發臭發爛!」
沈幼像變了個人,瘋狂咒罵著,又拿著不同試劑朝我身上亂扔。
抑製不住了。
瞳孔迅速變藍,我找準獵物的脖子猛地撲了上去。
4
「阿零!」
一聲厲喝。
在我即將撕咬到的前一秒,賀嶼出現。
我恢複了半分清醒:「快帶......她走......」
話音剛落,是刀刃入體的聲音。
賀嶼握著刀柄,抱著沈幼。
刀尖盡沒入我的身體。
不知為何,這次比以往所有的都還要疼。
我一個零件都沒少,但就是喘不過氣來。
「阿零,你太不乖了!」
刀刃從後背出來,我被釘死在原地。
「賀嶼,我沒......沒想傷害她。」
我哭不出眼淚,隻能掙紮著朝他走去。
一遍遍解釋。
別怕我。
「哥哥,你為什麼要養這個怪人,我差點就被她咬死了。」
沈幼撲在他懷裏哭得不停。
如受傷的蝴蝶顫動著。
我看見賀嶼眼中蘊著心疼。
低聲輕哄:「別哭了幼幼,哥哥讓她給你賠罪好嗎?」
「對不起......」
我絞著手指,討好的咧開嘴學著微笑。
猝不及防對上一雙得逞的眸子。
我直覺不好。
就聽見沈幼驕橫的斥責:「說對不起有什麼用,不如來點實質的。」
「你說對吧,賀嶼哥哥。」
賀嶼寵溺的刮了她的鼻頭。
「幼幼說什麼都對,那你想怎麼辦?」
「我想玩一玩她的機械心臟!」
針落可聞,我不由得撫上胸腔。
麵容戚戚:「不行的,今天已經剝離過一次了,再來一次我會......」
我說不出來後果。
賀嶼一步步走進,抬起我的下巴。
近乎殘忍:「你不會死的。」
連一絲猶豫也沒有,他借著那刀的力。
角度刁鑽的生剝,看著我痛得扭曲。
也隻是一句:「賠罪要有誠意啊。」
等心臟脫落在沈幼手中,我已不能稱作是個人了。
身體千瘡百孔。
唯一好的地方也被那藥水弄得皮膚皺起。
爛如腐肉。
「賀嶼......」
我趴在地上伸出手。
他回頭望,閃過一絲不忍。
「快走啊哥哥,今晚我們一起研究這個心臟好不好?」
沈幼搖著他的手晃,刻意加重的語氣。
門被毫無留戀的關上,還帶走了我身上最後一顆糖丸。
我費力的翻過身,捂住傷口。
一點用都沒有。
我隻能感受著血慢慢流幹,痛楚傳到四肢百骸。
反反複複,在死亡邊緣徘徊。
因著意識覺醒,賀嶼那冷漠的神色,讓我能輕而易舉的分析出一個事實。
他不愛我。
哪怕,我的第一次覺醒。
是為了他。
5
少年成名的科學家,少不了嫉妒與凶險。
在賀嶼剛推出仿生機器人這一項目時。
我便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我會模仿人的舉動,會根據提問給出最相像的答案。
就連肌膚觸感,人體功能都完全一致。
他的對家不服,卻又沒有與之抗衡的能力。
唯一的辦法是偷。
一夥人在半夜潛進臥室。
封住了賀嶼的口鼻,綁住他的手腳。
我如眾多機器人一樣,隻能站在原地。
等待著主人的發號施令,不然,形同廢物。
那夥人顯然是知道的。
於是,在賀嶼誓死也不交出研發技術時。
他們想滅口。
從輪流毆打到集體圍攻。
賀嶼都發不出一點聲音,隻能目光充血地望著我的方向。
他被敲碎了脊骨,挑破了做實驗的手筋。
渾身是血的癱在地上,等待著屠刀的落下。
在他們商議取腦組織帶回去做實驗時。
我發了瘋般撲向他們。
擋住了所有的砍刀。
我那時沒有痛覺,鮮血橫流中。
我走向賀嶼,語氣艱澀的喊出了「主人」。
那些人嚇得屁滾尿流往外逃。
賀嶼發布了第一道命令。
「別讓他們活著,會泄露秘密。」
大抵是有了意識,我沒下死手。
恰到好處的讓他們受傷失憶。
對家不敢報警。
我成了唯一一個覺醒機器人,守在賀嶼身邊。
他性子孤僻,尤其是那個夜晚過後。
他變得陰鷙,孤傲。
整個別墅隻有我們兩個人。
他不再醉心研究,反而愛膩在我身旁。
和我同吃同住,手把手教我識字,教我融入人類。
我看著他好看的側臉。
學著書裏的動作,鬼使神差般吻了上去。
賀嶼眼中詫異,凝視我許久後。
忽地俯身抱了過來。
下了第二道命令。
「阿零,你要一直愛我。」
它深入我的骨血。
即使是賀嶼需要我一次次受傷,幫助他重新恢複名氣。
我也甘之如飴。
機器人,一生中,隻會有一個主人。
而我也早早地在朝夕相處中。
將那個專心實驗的側臉映入心底。
從覺醒那刻,愛意如山洪。
不可收拾。
6
想著往事,痛覺似乎減輕了些。
我想翻身,皮肉之間的拉扯還是讓我咬緊了牙關。
這已經是第五個小時了。
心臟離體時間再長,我的所有機能會全部喪失。
輕歎一口氣,我撐起身子踏出了地下室。
憑著記憶來到賀嶼的房前。
這裏於我而言是禁區,他從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賀嶼哥哥,你能不能把她趕走呀?等我之後嫁過來,難不成還要和她朝夕相處?」
沈幼的聲音一出,我懸在半空的手下意識的放下。
她為什麼能夠進去?
我貼近了門,仔細辨別著。
「她會一直住在地下室,還會洗衣做飯,甚至伺候人。養這樣一個玩意兒又不會妨礙什麼。」
是賀嶼。
沈幼冷哼,繼續追問:「那你和她發生過嗎?是她好還是我好?」
我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但腦海卻莫名出現了賀嶼壓在我身上的場景。
他描摹著我的唇,說這隻能跟愛人這樣做。
良久的沉默後。
是不帶一絲感情的冷漠:「別惡心我了,誰會發了瘋和機器人呢?」
這樣的回答讓沈幼咯咯地笑了起來。
緊接著就是一陣吮吸聲。
和越來越重的喘息。
我無力的倒在地上。
滿腦子都是「惡心」兩字。
可明明,他在夜裏抱著我時滿是貪戀。
身體發出滴滴的警報聲。
來不及傷心。
我硬著頭皮推開了房門。
迎麵而來的是一聲暴喝和帶著風的台燈。
棱角劃破了我的臉。
那是我唯一一處完好的地方。
可我沒去擦流出的血,看著眼前的一切,失去了所有行動力。
我的心臟被拆解成碎片,胡亂的灑在地上。
皺著的床單上是交纏的他們。
賀嶼怒氣未消。
「誰允許你進來的!」
「時間快到了,我......我需要心臟。」
我指著地板,眼角帶淚。
沈幼從被子裏探出頭嘲弄:「那你自己拚吧,我們正忙著呢。」
說著,她主動吻上了賀嶼。
征然過後,賀嶼反手擁住了她的腰肢,加深索取。
眼神卻時不時的朝我瞟來。
在觸及到我的淚時,便越發的賣力。
我蹲下身子緩解莫名的窒息。
將碎片一一撿起拚好。
耳邊歡笑聲越來越大。
我的身體像是出了問題般,停止了運行。
在拚最後一角時。
叫聲直衝頂峰,我再也支撐不住轟然倒塌。
賀嶼的聲音仿佛從遙遠處傳來。
慌張的想把心臟塞進洞裏。
一連幾次都沒成功。
直到我感覺身體一輕,心臟重新開始運作。
它離開得太久,再來一次,又是強烈的不適感。
極度痛苦中,我聽見了沈幼的抱怨。
「她也真能忍,怎麼趕都趕不走。」
「她不會離開的。」
賀嶼近乎偏執的聲音宛若修羅。
「她的心臟旁邊植入了芯片,那裏,是愛我的指令。」
「無論我做什麼,阿零也隻會是我的阿零。」
我默默地攥緊了手。
裏邊有一小塊四四方方的東西。
是剛剛塞心臟時的鬆動。
我輕輕一捏,飄散成灰。
指令好像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