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妻子是個被霸淩的受害者。
可現在她卻和霸淩者混在一起。
甚至在我出差期間不回家。
四天後,迎接我的隻有女兒僵硬的屍體。
她是被活活餓死的。
巨大悲痛下,我找到妻子所在的賽車場。
卻聽到了一個秘密。
我救她的那一次霸淩隻是她和朋友的賭約。
她才是真正的霸淩者。
1
當我抱著兩歲女兒的骨灰盒在賽車場找到楚清音的時候。
她正戴著頭盔穿著迷人的緊身衣和緊身褲坐在機車後麵歡聲笑語。
她那雙瘸了兩年的腿,此時此刻,好好地站在地麵上。
我就站在賽車場外,雙手顫抖。
她卻好像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就在今天,我正在外校開研討會的時候接到了鄰居的電話。
我的女兒因為在家中活活餓了四天,死了。
好心鄰居聽到了持續的哭聲,且哭聲越來越小。
卻敲不開的門,所以給我打了電話。
我趕回家時,阮阮小小的身體已經僵硬,嘴裏塞滿了泡沫和紙屑。
她是被活活餓死的。
地上是灑落一地的奶粉和已經發出酸臭味長出黴菌的輔食。
四天前,我要去外校開為期五天的研討會。
跟楚清音說完以後想打電話給保姆,卻被她阻止了。
「慕年,不過四天,你嫌棄我腿瘸連女兒都照顧不好嗎?」
身體的顫抖無法克製,機車的轟鳴聲結束後。
楚清音從那個滿身紋身的男人後座上下來。
她沒有看見我,和紋身男談笑風生。
但她的聲音卻像一把尖銳的刀,徹底刺穿我的身體。
「我跟他不過是玩玩而已。」
「楚妹,七年前跟我們打賭,沒想到你還真賭贏了,怎麼,現在動心了?孩子都給他生了?」
「榆哥,你別開玩笑,我怎麼看得上他,老古董,整天就知道研究他那些學術問題。生個孩子不過是為了讓戲演的更真一點罷了......」
我遠遠看著她,眼角有些酸澀。
走上前問:「所以讓我愛上你隻是賭約,就連腿瘸了也是裝的?」
紋身男走了過來,語氣有些輕蔑。
「原來你就是清音說的那個大學教授啊,果然看起來一股老男人味。怎麼,是來飆車嗎?」
「榆哥,他不會。」楚清音一臉無趣的看著我。
楚清音臉上有點尷尬,她看著我,語氣淡漠。
「慕年,我的腿前段時間就好了,看你工作忙,我忘記告訴你了。」
「可我每天回來,你還是坐在輪椅上。」
楚清音一時語塞。
「那不是你生日快到了嗎?我想給你個驚喜。」
「那我算什麼?」
「還有,你知道你把阮阮一個人丟在家裏多久了嗎?」
我的聲線變的顫抖,全身都克製不住的顫抖,緊緊抱著女兒骨灰盒。
「有嗎?」她一臉不屑,忽略了我的第一個問題。
我有些愣住了,楚清音,她怎麼會變成這樣了。
「跟我回家,清音。」我聲音變的沙啞。
「幹嘛啊,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裝了。」
「你也看到了,我喜歡機車。我給你做了整整五年家庭主婦了,我累了。」
「至於什麼賭約不賭約的,你沒必要知道。」
「我也有自己的夢想和愛好,我報了機車培訓班,這幾天我都不會回去的。」
「所以你丟下了兩歲的孩子?那是你的親女兒!」我的心疼的快要撕裂。
「那不是你快回家了嗎?幾天而已,兩歲的孩子能吃多少,奶粉和輔食我可準備足夠了。」
所以她也不會知道,在她所謂的短短幾天裏,阮阮因為她死在了家裏。
2
「我是她教練,我們拿錢辦事,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紋身男吐出煙霧,冷冷的看著我。
我無法理解。
「清音,你什麼時候跟這種人待在一起了?之前那些事,你都忘記了嗎?」
「你不是說,那是你一輩子的陰影嗎?」
「你閉嘴!」楚清音臉色變的難看,聲音也揚了起來。
「你為什麼總提那些事情,我都過去了,你就過不去嗎?」
「戳我的痛處,你很快樂嗎?」
「虧你還是老師,怎麼,就看人家有紋身你就覺得人家是壞人,這樣的你,又是什麼好東西?」她大聲的痛斥著我。
我愣住了,下一秒,拉起來她的手,近乎哀求。
「跟我回家。阮阮出事了......」
「這個人你不認識嗎?你不是看到了嗎?就是他帶著他那些小弟在霸淩別人!」
「啪」一個巴掌打到了我的臉上。
「你瘋了吧,安慕年!別總拿孩子來束縛我。」
她打完手疼,甩了甩手,直接塞進男人手中讓他揉。
「還有,榆哥什麼人我比你清楚,你憑什麼說他霸淩別人!」
紋身男丟了手上的煙,走到了我的旁邊,他低沉著聲音。
「給我滾遠一點,否則,我不介意讓人把你丟出去。」
最後,沒等我有任何解釋,就被人推了出去。
女兒的骨灰盒被灑落在地,我像一個瘋子。
在賽車場外麵跪在地上,一點一點的撿著她的骨灰。
「阮阮不怕啊,爸爸......爸爸帶你回家......」
淚水順著我的眼角滑落,炙熱的陽光刺著我的眼睛。
好像回到了我第一次見楚清音的那個下午。
3
那是一個平常的下午,在我路過大學門口的時候。
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女孩被一群小太妹拉進了巷子。
自行車飛快駛過,在進入巷子的最後一秒,楚清音哀求般的看向我。
旁邊所有的人都不為所動,像是被一陣魔力驅使,我不顧一切的衝了上去。
散落的頭發,被汙泥沾染的白色連衣裙。
最終,我嘴角帶血的救下了奄奄一息的楚清音。
她告訴我,她剛剛從A大畢業,在去做家教的路上,不知道為什麼就被她們拉入了巷子。
她趴在我肩上哭了好久好久,她說她沒有家。
她從小就和哥哥一起生活,可是厄運專挑苦命人,麻繩專挑細處短。
她從小就被各種霸淩,上小學的時候被潑墨水,被貼標語,被拖到廁所。
一直到讀高中,因為被精神小夥圍在了小巷。
唯一和她相依為命的哥哥為了救她,過失傷人,進了監獄。
那天,她的眼睛淚光閃閃,她說。
「你是哥哥以後,第一個站出來保護我的人。」
我看著她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般青澀而又稚嫩的臉龐,動容了。
那天,我把她送回了家,一個很破敗的出租屋。
她給我煮了碗麵,她說她兼職養活自己。
沒多少錢可以請我吃好吃的,可她想讓我嘗嘗她做的麵。
楚清音做的麵很香,破舊的出租屋裏彌漫著香味。
像她的人生一般,好像在黑暗中開出的一朵花。
我本來不想多管閑事,卻對這個女孩充滿了好奇。
也許當時,更多的是對她的保護欲。
我極力克製著自己的感情,在夜幕降臨時分給了她身上僅有的幾百塊錢,落荒而逃。
那年我23歲,從小被譽為天才少年的我剛剛當上了大學老師。
可楚清音,卻開始頻繁出現在我的生活裏。
她每天早上會早早在校門口等著我,給我遞上一份她親手做的早餐,簡單而又美味。
她會出現在學校的圖書館,明媚而又青澀的跟我說一句,「好巧。」
她也會在我熬夜補課後等在學校門口,有些害怕的站在我的旁邊。
「太晚了,我保護你,送你回家吧!」
4
她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盛開在我平庸又無聊的生活。
她好像永遠有無窮的生命力,永遠明媚熱烈。
在她將近一年的追求裏,我情不自禁的愛上她。
我近乎魔怔的著迷她,我更拚盡全力的想要保護好她。
她太苦了,滿身的傷疤。
我一次又一次發誓要補償與她。
每年我都帶她去探監,她哥哥的生活費我也毫不吝嗇的送了整整七年。
所以在戀愛的第二年,我不顧父母的反對搬出了家,和她結婚,給了她一個家。
其實結婚以後,我早就發現,她變的不一樣了。
她會一個人偷偷喝酒,會一個人偷偷抽煙。
她說,她覺得一切像夢一樣不真實,我像一縷陽光照亮了她,可她很害怕。
而我隻有心疼,她害怕外出工作,我就讓她待在家中,做一隻金絲雀。
可是兩年前,一場車禍導致她腿留下了終身殘疾。
可她還是為我生下了個寶寶。
就算她殘疾了,也沒事的,我想我會照顧她一輩子。
可今天,阮阮因為她死在了家中。
而她告訴我,讓我愛上她,隻是她和別人的一個賭局。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小區門口。
5
模糊的路燈下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慕年。等一等。」
「有些事,我想跟你解釋一下。」
是楚清音,她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這裏。
她身穿一套性感的包臀裙,指尖叼著一根香煙。煙霧順著她的口唇緩緩吐出。
「今天那些話,你別當真,我跟榆哥早就認識,他就喜歡開玩笑。」
我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
「所以賭約到底是開玩笑還是真的?」
其實,我很想從她口中聽到一句解釋,哪怕,隻是騙騙我,因為我真的接受不了。
「那個賭約都是七年前的事了。我都跟你這麼多年了?如果不是愛你,我會嫁給你,給你生孩子嗎?」
她的聲音很冷,冷到了我的骨子裏。
「清音,你知道嗎?因為你把阮阮獨自留在家裏。」
「她死了,活活餓死的。」我苦笑,眼淚從眼角滑出。
「行了,安慕年,我今天是來跟你解釋不是來跟你吵架的,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
「討厭你因為自己是大學教授總是演出一副深情可憐的模樣,你還是人嗎?現在都敢直接詛咒自己女兒死了來道德綁架我,你真的讓我太失望了。」
我愣住了,抱著骨灰盒的手輕輕顫抖。
「阮阮在這,她成一把灰了,楚清音。你知道她死的時候嘴裏塞滿了紙屑嗎?你知道她到死都還緊緊抱著印著你照片的抱枕嗎?」
「啪!」一個巴掌打了過來。
「你夠了!安慕年,你真讓人感到惡心,現在做戲都要這麼全套嗎?」
「因為知道我剛開始跟你在一起是為了耍你,你真是什麼都能胡編亂造!」
巴掌太重了,打的我辣疼。
機車的聲音響了起來,沈榆又來了,他摘下頭盔,吹了個口哨。
「清音,說完了跟我走唄,哥們都等著你呢。」
他將車穩穩停在了我和楚清音中間。
我看著楚清音,聲音哽咽。
「清音,別走,去看看阮阮吧,再不去,就真的沒機會了......」
6
楚清音看著我的模樣,愣了一秒下一刻,她近乎暴怒。
「你這個瘋子!真是無可救藥!」
「拿這種事來綁架一個女人,你是我見過最沒出息的男人。」
沈榆不屑的打量著我,語氣之中滿是嘲諷。
「行了,小白臉,別擋我路。」
機車從我身邊駛過,強力的衝擊將我帶倒在地,楚清音坐在沈榆的後麵,看都沒看我一眼。
我像個乞丐,狼狽而又荒謬。
我真的像個瘋子,從不抽煙的我,抽著煙抱著阮阮的骨灰盒又哭又笑。
楚清音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
好像是從跟我在一起開始,又好像是從結婚以後開始。
在我為了保護她被打的頭破血流以後。
在那場車禍我拚盡全力推開她被撞斷了兩節肋骨後。
在她生阮阮時,我沒日沒夜的守了她整整三天,最後勞累過度暈倒在病床旁後。
我像一隻受傷的野獸,眼淚伴酒,在漫長而又漆黑的深夜舔舐著自己的傷口。
我一次又一次的給她打去電話。
我不相信,曾被霸淩了十多年的她,會和一個霸淩別人的人玩在了一起。
或許她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或許她真的隻是單純喜歡機車......
可現在,阮阮屍骨未寒,她想看看媽媽。
在死前,她是不是還在問著,「媽媽什麼時候回來?」
可事實證明,我錯了,錯的離譜至極。
哪有什麼清純女大被一群小太妹霸淩。
事實上,隻是一群精神小妹戲耍我的賭約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