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鄉野村姑,卻嫁給了太子為正妃。
世人都說我們是話本子裏的絕美愛情。
卻不知道我日常睡在柴房裏,給側妃端洗腳水,在東宮活得連婢女都不如。
太子說這都是我欠他的,是我活該。
他縱容側妃殺掉我養的小貓,又在她推我下池塘時裝作看不見。
那晚我發了高燒,淚眼朦朧地看向他。
反正再忍幾天,我就什麼都不欠他的了。
1
「這水這麼燙,你想燙死我啊?」
陳芝清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
下一秒,陳芝清用力踹翻了洗腳盆,我毫無防備,滾燙的熱水迎麵而來。
一時間,我整個人僵住,五感在這瞬間消失。
半響後,我才聽見陳芝清低低的笑聲。
「不好意思,太子妃殿下,臣妾不是故意的。」
她比我小了三歲,聲音還帶著少女的嬌俏,又跋扈的很。
難怪李景修會特意讓我來伺候她。
他早知道陳芝清會給我難堪,他就是要折磨我,要看我狼狽到極致的模樣。
我苦笑一聲,從地上站起來。
這時房門打開,一身低沉的聲音從我背後響起。
「怎麼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的背部僵住,陳芝清卻站起來。
她身上穿著漂亮的粉色紗裙,像隻蝴蝶似地撲進我身後人的懷抱裏。
「殿下!」
女孩嬌俏的聲音落在我的耳朵裏。
我扭頭看去,隻見李景修背著月光站在門口,懷裏抱著陳芝清。
他沒有看我,即便是背光有些模糊,我也能看出來他在對陳芝清寵溺的笑。
「不穿鞋就到處跑?」李景修抱著陳芝清繞過我,將人放在床上。
「要是受寒了怎麼辦?」
少女撇撇嘴,不滿的眼神看向我,責怪道。
「還不是因為你的好太子妃!她給臣妾倒的洗腳水快把臣妾燙死了!」
2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
這樣的畫麵對我來說已是司空見慣。
李景修喜歡陳芝清,對她的態度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縱容。
隻要陳芝清皺一皺眉,他便會想盡辦法折磨我。
我不能反抗,因為這是我欠他的。
「是嗎?太子妃?」
李景修有些戲謔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此時的我身上已經被洗腳水澆了個透,頭發打著綹不斷的在往下滴水。
狼狽至極。
是李景修最想看到的畫麵。
他向來以折磨我為樂。
我無聲地點了點頭。
換來的是李景修的一聲輕笑。
「居然如此,那太子妃就到門口跪著吧。」
「畢竟堂堂太子妃連洗腳水都端不好,真是,太失敗了。」
他的聲音淡淡的,盡管這些天來這種話我聽了不少,但此時我的心裏還是不可避免的泛起了一股酸澀感。
他口口聲聲叫著我太子妃,卻要我做他側妃的洗腳婢。
擺明了是要折辱我,可我也隻能受著。
像他說的一樣,這一切都是我欠他的。
我張了張嘴,最終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頂著兩人的目光,我走到門外跪了下來。
冷風吹過,我身上濕透的衣衫,我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李景修沒說讓我跪多久,大概是要我跪一整夜了。
今夜月光很亮,我抬頭看看月亮,又低頭看看自己。
李景修說的對,如今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3
在沒給李景修當太子妃之前,我隻是一個鄉野村姑。
遇見李景修那年,我隻有十六歲。
彼時我進山撿柴,遇見了渾身是血的李景修將人背了回去。
李景修昏迷了三天,醒來的時候他滿臉戒備地望著我。
我看著他這副神情,罵他白眼狼不知好歹。
「是我救了你,你還這樣看我。」
十六歲那年,我也嬌俏。
「不過我看你長的不錯,既然被我撿到了就給我當相公吧!」
聽了我的話,李景修的臉瞬間紅了。
他磕磕絆絆地說:「想讓我給你當相公,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啊,當然知道。
他是當今陛下的第七子,也是最不受寵卻野心最大的那個皇子。
皇子內鬥,他被人追殺至此,為我所救。
即便知道這些,但當時的我還是裝出了一臉什麼都不知道的神情。
「我可是七皇子,當今陛下的兒子,就算是為你所救,又怎能對你以身相許呢?」
他說這話的時候紅著臉,而我則是表現出一副不信的樣子。
「你是皇子,那我就是公主!」
那天起,李景修對我逐漸放下了戒備。
他和我躲在村裏養傷,我對他的感情熱烈而明媚。
我們同吃同睡,他開始心疼我,金尊玉貴的手開始替我劈柴洗衣,我能夠很明顯的感覺到他心動了。
我們一起在村子裏住了三個月,直到一天,他牽住我的手,告訴我,他要帶我回家。
那是我第一次進京城,他帶我走進皇宮的那一瞬間,我臉上的震驚不似做假。
他得意洋洋的跟我說。
「我早跟你說過,我是皇子。」
那天,一道聖旨下來,我從一個村姑成了七皇子妃。
但我心裏很明白,相比於愛,李修景娶我這個救命恩人,更多的作用是掩蓋鋒芒和獲得名聲。
民間都說七皇子和七皇子妃是話本裏的絕美愛情。
民眾愛極了這種鄉野村姑被潑天權貴砸中的故事,李修景便是他們心中的完美男主。
可隻有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一場騙局。
在這個故事裏,隻有我愛上李修景是真的。
4
我在庭院裏跪了一夜。
冷風將我身上濕透的衣衫吹幹,我早已堅持不住趴到在地上,有不少丫鬟仆人從我身旁路過。
但他們大氣都不敢出,想必也對這種畫麵司空見慣了。
隻是今天,我似乎不太好。
頭腦昏昏脹脹的,四肢無力,趴在地上怎麼也起不來。
我想大概是昨天被潑了水,又吹了夜晚的冷風感染了風寒。
這一刻,我昏昏沉沉地想,如果能這樣死了也挺好,這樣大概也就不欠李修景什麼了,這條命我給他就是了。
「太子妃殿下這是怎麼了?」
陳芝清的聲音傳來,我有氣無力地抬起眼皮看向她。
隻見她倚靠在李修景的懷裏,裸漏在外的脖頸上全是曖昧的痕跡。
她的眼光中滿是挑釁。
我的眸子轉了轉,看向李修景,李修景像往常一樣對我沒有好臉色。
可在觸及到我虛弱的目光時,他的瞳孔還是猛地縮了一下。
我的喉嚨幹涸的厲害,身體像是被灌了鉛。
「起來,堂堂太子妃,光天化日之下趴在這裏像是什麼樣子?」
李修景的聲音傳來,我有些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手掌撐著堅硬的地板想要站起來,但我的身體像是棉花一樣軟綿綿的。
剛剛用力支起上半身,就又趴了下去。
李修景的目光一動不動的盯在我的身上,半響後,一聲刻薄的冷笑響起。
「太子妃,這是又演上了?」
陳芝清靠在他的懷裏,捂著唇跟著發出細細的笑聲。
這一刻,我的淚水也在控製不住流了出來。
我抬頭看向李修景,紅了眼眶。
「李修景,我難受。」
5
李修景的身體僵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他的拳頭緊緊握了起來,青筋爆出。
仔細想想,他折磨我這麼久以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對他說難受。
「難受?難受你就忍著。」
李修景的聲音近乎是咬牙切齒。
他看著我,最終還是走了過來,蹲下身掐起了我的下巴。
在他冰冷的指尖觸碰到我肌膚的瞬間,我不由有些顫抖。
「你當年答應魏王騙我的時候,就沒想過如今會這般難受嗎?」
他的滿腔恨意恨不得要將我吞噬。
而此時的我卻隻能無力的望著他。
我太難受了,難受到恨不得立即死去。
而這時李修景似乎終於發現我不是裝的了。
他的另一隻手貼在我的額頭,炙熱的溫度讓他為之一顫抖。
他似乎也終於想起來了,昨天我被淋了水又吹了一夜的風。
即便我的身體素質再好,也頂不住這樣的折騰。
李修景臉色陰沉地盯著我,我昏昏沉沉的也懶的再去猜他究竟在想什麼。
半響後,我被一股大力抱起,身體騰空的瞬間,天旋地轉。
在兩眼一黑暈過去之前,我聽到了李修景緊張的聲音:「傳府醫!」
6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李修景沒當太子,還是七皇子,而魏王也沒有戳穿我的身份。
我和李修景的那個孩子平安的生了下來。
是個可愛的小女孩。
李修景喜歡把她架在脖子上,一邊帶著她跑一邊喊道:「騎大馬咯!」
小女孩白白胖胖的,被李修景逗得咯咯直笑。
而我就跟在他們父女倆的後麵,喊著讓他們小心一點。
可我睜開眼,看見的卻是東宮太子妃房裏熟悉的裝置。
夢,終究是夢。
我抬起手,摸了一把臉,濕潤一片。
來不及緩勁,我起身要下床,畢竟平時我都是睡在柴房裏的。
自從被魏王告訴李修景真相後,我便再也沒睡過這太子妃的院子。
李修景恨我,可偏偏還給我太子妃的名頭,他怪我騙他,於是讓我頂著最尊貴的名頭去做最下等的事。
東宮內人人都叫我太子妃,可人人都比我高貴。
我緩緩站起來,大概是長時間沒有進食,我的頭腦還有些發暈,可我還是下意識地向前走。
腳步虛浮,一頭撞進了一個堅硬的懷抱裏。
我抬頭,對上了李修景那張陰沉的臉。
冷冰冰的,有些嚇人的。
「和夢裏一點都不一樣。」
我這麼想著,不由說了出來。
聲音更是沙啞的有些嚇人。
「什麼?」
冷厲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李修景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質問道:「什麼夢?」
我後退一步想要掙脫開他的桎梏,可他的手卻握的更緊了。
我沒有說話,隻是低著頭。
說實在,現在的我已經不懂得改如何和李修景交流了。
大多數時候,是他單方麵的嘲諷,而我全盤接受。
見我不回答,李修景猛地甩開了我的手,冷哼聲從他喉嚨裏傳出來:「去哪?」
「柴房。」
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麼回答,李修景愣了一瞬,半響後諷刺的話從他嘴裏吐了出來。
「也是,那種地方才是你這種人該待的。」
7
我拖著疲倦的身體回了柴房。
可這一次不像從前一樣,團團沒有從柴房內鑽出來撲進我的懷裏。
團團是我養的一隻貓。
我和李修景曾經孕育過一個孩子。
孩子三個月的時候,李修景和魏王的鬥爭到了尾聲。
李修景成功奪得儲君之位,而魏王則告訴了李修景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埋伏在他身邊的事實。
當年我救李修景確實是偶然。
可在我救下他之後,魏王便找上了門來。
那時候我的母親重病,急需銀子抓藥,魏王找我,說要替我母親治病,但代價是要我潛伏在李修景身邊。
他需要借李修景的刀來割斷其他皇子的氣焰,看著重病在床鼻孔不停流血的母親,我同意了。
於是長達三年的欺騙開始了。
可在李修景身邊的這三年,我感受到了他的才情和溫柔,我又怎麼可能不愛他。
我母親的病在魏王府上的府醫用名貴的藥材吊了兩年後還是沒能治好,李修景奪得儲君之位之前,我母親就去世了。
在母親去世後,我拒絕給魏王再提供李修景的行蹤軌跡。
魏王多次威脅我,說要把我的真實身份告訴李修景。
但我都拒絕了。
母親去世了,我也沒了牽掛,我不怕被李修景發現。
直到我發現,我懷孕了。
發現的時候,孩子已經三個月了。
那天李修景回來,我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照常在大廳內迎接他,想要撲進他懷裏,告訴他我懷孕的事情。
可迎接我的,是李修景用盡全力的一推。
我毫無防備的摔倒在地上,鮮血從我兩腿中間一股股的流了出來。
李修景的劍帶著血腥氣指向我,他語氣陰冷無比。
「阿月,有人告訴孤,你所做的一切都是騙孤的。」
「這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