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相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夫君。
在多年後封鄉野醫女為妃。
他一臉歉意地看著我。
「雲枝,你年歲已大,就不要和小姑娘一般見識了。」
潛藏深宮的俊美青年詭譎翻湧,從背後擁住我。
「娘娘,你會永遠是魏洵的嗎?」
撕心痛楚猶如附骨之疽,畢生難忘。
我摩挲著掌心寶劍上的刻字。
上斬昏君,下斬佞臣。
沉寂這麼多年,也該見一見血了。
1
蕭啟拉著沈雲卿的手來到未央殿時,我正把玩著掌心的禦賜寶劍。
寶劍通體流光溢彩,劍身端正刻著「上斬昏君,下斬佞臣。」
嬌俏美麗的女子跪在大殿上,淚眼婆娑。
「求皇後娘娘開恩,民女腹中已有陛下骨肉!」
年過而立的蕭啟眼眸裏盡是深情,緊緊拉住沈雲卿的手。
他硬著頭皮對我說:「雲枝,卿兒雖出身鄉野,但醫術高超,她救了我的命。」
又是這樣。
我扶額歎息。
大力放下手中寶劍,二人皆是一驚。
又封沈雲卿為妃,還賜居離陛下最近的扶搖殿。
蕭啟有些動容,上前一步想握住我的手。
卻被我不著痕跡地躲開。
我眉目冷淡。
「陛下還是快些去陪賢妃吧,賢妃剛有身子,離不開人。」
蕭啟似乎忘了,我也會醫術,也曾救過他的命。
在大婚之日少年麵頰緋紅,許諾後宮隻我一人。
那時我是真的信了。
憶起從前種種,又看著二人攜手離去的背影,我滿不在意地笑笑。
對著殿內深處招了招手。
未央殿重重紗幔下黑影晃動,半響後走出一個昳麗麵孔的宦官。
被我養在深宮的毒蛇依戀地擁住我。
蕭啟喜愛與少女談情說愛,而我則豢養俊美青年與深宮。
這很公平。
2
沈雲卿來向我請安時,我正在為江南的水患發愁。
如山的奏折後是衣著華美的妃子,沈雲卿狀似嫌棄地放下茶盞。
嬌嗔道:「娘娘這杯中的雨前龍井,怕是前年的吧,帶著一股子澀味。」
我笑笑未語。
一位出身鄉野的醫女,竟也對宮中供茶了如指掌。
如今闔宮上下隻有我與沈雲卿兩個妃子,她一時春風得意。
看著我素雅的穿著,沈雲卿忍不住攏了攏發間的金銀發簪,笑的輕慢。
「聽說娘娘和陛下青梅竹馬,少年夫妻。臣妾真的好生羨慕。」
她嘴上說著羨慕,話裏卻明晃晃地藏著奚落。
還略帶驕傲地挺了挺肚子。
我在奏折上落下朱批,頭也不抬地責令她禁足一個月。
沈雲卿不滿地嚷嚷。
「娘娘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就因為臣妾出身微末,娘娘就這樣不抬舉臣妾了嗎?」
蕭啟下朝聽聞風聲,奔向未央宮指責我。
「陸雲枝,卿兒還有身子。你年過而立,幹嘛和小姑娘一般計較。」
我若有所思,想起賢妃的肚子。
隨即歎息。
沈雲卿是蕭啟帶回的眾多女人裏,最不聽話的一個。
3
每逢初一十五,蕭啟定會留宿在我宮中。
這長久的慣例卻被沈雲卿打破。
夜晚我沐浴焚香,蕭啟在外殿等候我,沈雲卿身邊的婢女急忙前來。
「不好了,陛下,賢妃娘娘突然肚子疼,陛下去看看娘娘吧!」
蕭啟一楞,披上衣服就想離開。
我的貼身女使跪下厲聲勸阻。
「陛下,祖宗之法不可廢,陛下這是要讓娘娘被萬人嘲笑呀!」
自古以來隻有昏君才會寵妾滅妻。
蕭啟的麵子有些掛不住,惱怒地指責我不會管教下人。
女使還想說著什麼,卻被我溫聲阻止。
「賢妃娘娘懷有龍嗣,陛下還是去看看吧。」
蕭啟匆匆離去,我順勢送了幅金鑲玉的送子觀音。
沒過多久,翠蘿說我送的金鑲玉觀音被沈雲卿砸了個稀巴爛。
賢妃「不小心」把昂貴的觀音像摔了粉碎。
陛下反讚其真性情,想升她為貴妃。
女使替我打抱不平。
「連皇後娘娘的禦賜之物都敢打碎,陛下這次真是......」
我厲聲打斷她說話。
畢竟陛下已不是第一次做這種糊塗事了。
夜深,我獨自前往佛堂。
跪在偉岸的金身佛像前,背後卻纏繞上劇毒花蛇。
魏洵眯了眯眼眸,似笑非笑地開口:「娘娘,這次為何不處理賢妃?」
被我養在深宮的利刃詭秘莫測地說。
「就像之前處理陛下帶回來的妃嬪一樣。」
我推開他,搖搖頭表示拒絕。
因為我已經對沈雲卿下手了。
4
蕭啟的行為傳到太後耳朵裏,太後勃然大怒,叫來賢妃狠狠訓斥一頓。
剛進入壽康宮,我就看到首座上一臉威嚴的太後,以及座下哭的梨花帶雨的賢妃。
蕭啟則一臉心疼地看著沈雲卿。
見到我來,太後神情緩和,我順從地上前為她沏茶。
沈雲卿咬了咬唇,略帶幽怨地看著我。
「臣妾有了身子,自然希望陛下多陪陪臣妾。」
蕭啟也慍怒。
「皇後常年不做生身母親,自然不知道卿兒身懷六甲是多麼勞累繁瑣。」
我倒茶的動作一僵。
沈雲卿立刻順風直上,笑的得意張揚。
「聽說皇後所出的大皇子在十幾年前......」
太後狠狠拍打桌麵,怒斥道:「夠了!」
沈雲卿嚇的狠狠一抖,立刻顫抖著跪下,向太後磕頭請罪。
兩行清淚從嬌美的臉上滑下,她求助地望向蕭啟。
蕭啟心虛地避開目光。
闔宮都知道早逝的大皇子是我的心病,切莫不可提起。
太後一氣之下廢了沈雲卿準備好的貴妃儀杖。
言罷,太後拉著我的手,悔恨地說。
「枝兒你是個可憐人,當年若不是哀家頭疾犯了,前朝又戰事吃緊......」
我的鴻兒就不會在雨夜裏,身負高熱,無一太醫前來醫治,痛苦又懵懂地孤寂死去。
我擦去眼淚,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容,顫聲道。
「兒臣沒事。」
門外的女使端來一尊金鑲玉的彌勒佛像,我笑著走上前。
「母後莫要再想這些,這是兒臣從民間搜羅來的開光神像。母後生辰將近,還請笑納。」
心中如卻墜冰窖。
究竟沒事還是有事,隻有我自己和那夜的大雨才知道。
5
太後生辰那日,魏洵替我梳妝打扮。
嫣紅的花鈿落在額頭,顯得豔麗大氣。
魏洵依依不舍地看著我,幽幽道。
「奴才真想把娘娘藏起來,不給任何人看。」
魏洵對我總有一種孩童般的占有欲。
我笑了笑,不置一詞。
壽康宮內歌舞升平。
我一眼就看到了座下已經顯懷的沈雲卿。
她笑容一僵,神情變得幽怨。
宴席上眾多貴女爭相獻藝,其中一位更是大膽,跳著柔媚勾人的胡旋舞,對著蕭啟拋媚眼。
蕭啟當眾把那女子封為美人。
沈雲卿銀牙緊咬,看向那美人的眼眸似要噴火。
宴席進行到一半,沈雲卿與我一同去禮佛殿祈福。
祈福半道中,沈雲卿忽然開口。
「陸雲枝,我討厭你。」
她的眼中迸出怨恨。
「憑什麼你可以與陛下青梅竹馬,少年夫妻,輕而易舉就擁有常人無法擁有的一切。」
沈雲卿係著福結的雙手有些顫抖,牙齒咯吱作響。
金身神佛俯瞰著沈雲卿扭曲的嘴臉,沈雲卿輕輕笑道。
「不過很快娘娘就能知道失敗是什麼滋味了。」
沈雲卿扭頭看我,漆黑無比的眼眸裏湧動著惡劣的快意。
還未等我反應,沈雲卿狠狠拉著我的胳膊,掃開供奉台上的瓜果燭台,尖叫一聲倒在地上。
沈雲卿身下衣裙立刻蔓延開大片血紅。
蕭啟太後聞訊趕來。
沈雲卿依偎在蕭啟的懷裏,神情痛苦。
蕭啟不停地安慰著哭泣的沈雲卿,掌上沾滿鮮血。
他抱起沈雲卿經過我身邊時,冷冷丟下一句話。
「要是賢妃腹中的孩子有什麼閃失,陸雲枝,你這皇後也不用當了。」
6
沈雲卿的孩子保住了。
她虛弱的躺在榻上,歪曲事實。
「皇後娘娘嫌棄臣妾出身不好,臣妾氣不過和她議論幾句,就......」
禮佛殿裏的婢女都是沈雲卿身邊的,她們口供一致,將矛頭死死對準我。
蕭啟立刻大聲斥責我。
沈雲卿臉上浮現一抹得意的笑。
我冷聲開口:「陛下,你如此糊塗,會寒了雲枝駐守邊關的父兄的心。」
蕭啟啞然了半響。
「雲枝,你是陸家的千金小姐,而卿兒不同,她隻有我......」
所以柔弱無依的沈雲卿一定是無辜,而我則是板上釘釘的罪人。
沈雲卿的嘴角幾乎壓抑不住。
太後隨意出麵製止幾句後,就不置一詞。
暗害龍嗣的罪名一旦安在我頭上,這皇後之位可就不保了。
我將會成為第一個出身世家大族的廢後。
我的心漸漸降到穀底,嘴角的笑容逐漸森冷。
思緒飄向未央殿內那柄鋒利的長劍,忍不住想象那柄劍穿透這些人胸口,會是怎樣的光景。
或許是被我陰沉的目光駭到,眾人立刻閉緊嘴巴,不敢說話。
半響後,殿外探出一顆頭顱,她猶豫片刻。
「我看見了。」
「是賢妃娘娘強硬拉著皇後的手,才會摔倒的。」
正是不久前冊封的明珠美人。
沈雲卿艱難地從床上爬起,麵色蒼白,裝模作樣。
「陛下,臣妾難道還會拿自己的孩子開玩笑嗎?」
明珠美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跪在地上一字一句說著當時的情景。
殿內一片寂靜。
太後反應極快,指著床榻上幾欲咳血的沈雲卿。
「賢妃居心撥測,降為賢嬪,禁足三月!」
賢妃大驚,下榻向太後膝行,神情楚楚。
我目視一圈人的神情百態,突然神情不適。
扶著身旁的女使,捂住嘴不停地幹嘔。
眾人的目光齊齊落在我身上。
我整理好儀容,笑容淡淡。
「忘了和諸位說了。」
「本宮懷孕了。」
沈雲卿忽然起身,錯愕震驚地指著我。
「不可能,聽說你身子再難有孕......」
蕭啟瞬間麵如菜色。
這下誰都護不住他了。
7
回到未央殿,魏洵笑著迎上來。
「聽聞娘娘絆倒賢妃,還一朝懷有龍嗣,真是可喜可賀。」
我笑而不語,心裏冷了冷。
降位加禁足,對於生性狂妄的人來說,何嘗不是一種保護呢?
魏洵還在甜言蜜語。
我卻反手捏住魏洵的下巴。
在他震驚的目光下,笑著開口,吐氣森冷。
「魏洵呀魏洵,你跟了我三年。」
「為什麼要騙我呢?」
魏洵大驚,跪在地上神情疑惑。
「其一,你明是假太監,為何要騙我是真太監?」
我徑直踩上他的膝蓋,目光落在他某處。
魏洵的臉瞬間紅了。
我與魏洵未行過雲雨之事,可在他擁住我時,偶爾會感覺他某處有些異樣。
我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女,自然懂的都懂。
魏洵訥訥地不願開口,我又笑道。
「其二,」
魏洵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我笑顏如花,手掌安撫他因恐懼僵硬的身軀,眼中戲謔橫生。
「你與明珠美人都姓魏。」
聽了我的話,魏洵恐懼的神情漸漸沉寂下來,漆黑的眼眸直直盯著我。
這才是真正的他。
我的指尖劃過他的下巴,說道。
「你和魏明珠與三年前被冤枉通敵叛國的魏將軍,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