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婿戰死沙場,我悲痛欲絕。
在李然的默默守護下,我走出陰霾。
我與他喜結連理,生兒育女,成為京都有名的神仙眷侶。
我把他和兒女視作此心中珍寶,眼中日月。
直到我發現他藏在書房的暗室,看到滿牆的仕女圖。
“無奈生兒與他人,心滿淒淒對卿卿。”
原來,我並非他的心上人,他也不樂意與我生兒育女。
我在他的眼裏,隻是無奈的對象。
丈夫滿心是她的明月,就連的我兒女也對那人親近非常。
我毅然決然與他和離再嫁。
再嫁那天,李然和一雙兒女紅著眼睛求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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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八,本想一家人一起吃臘八粥過節。
李然卻行色匆匆,留下一句“我還是有事,先去書房”便沒了蹤影。
我顧念李然,特意為他送到書房,卻沒有看到他人。
看著有些雜亂的書架,我好心幫他整理,竟意外打開了暗室的門。
看著突然打開的門,我有些意外,竟不知道書房還有如此玄機。
原想就此離開,但又不免有些好奇。
我進了暗室,發現了李然藏在心底的秘密。
看著掛滿暗室的畫,我隻覺得腦袋有點發蒙,所有的畫上都畫了一個人,一個女人。
我的姐姐,李然的阿嫂——季嵐。
李然善畫,他的畫在京中千金難求,可他從不願為我作畫。
他說自己隻會畫山水,不會畫人像,怕毀了我在他心中的美好。
可眼前畫中的人栩栩如生,神情氣質與真人一般無二,完全可以看出作畫人的用心。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向溝渠。”寫於季嵐出嫁之日。
“恍如隔世現,恰似故人歸。”寫於與我成婚之時。
“無奈生兒與他人,滿心淒淒對卿卿。”寫於我生子之時。
畫卷上題字訴說著他對季嵐的思念與感情,同時也說著他此刻與不愛之人生兒育女的痛苦與煎熬。
真摯的情話看得我滿心酸澀。
相識十年,成婚七年,我以為自己是李然的鐘愛之人,卻不料當初的深情不過一場謊言。
當初與我從小定有婚約的未婚夫婿戰死沙場,我悲痛欲絕,甚至想要就此死去。
是李然小心翼翼的關懷,小心翼翼地守候,才叫我走出了失去愛人的陰霾。
我曾一遍又一遍地同他說,去愛別人吧,我不配他那樣的深情。
可他卻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我:“清清,我心甘情願的。等你、愛你我甘之如飴。”
我被他的執著和深情打動,最終鬆了口嫁給他。
我們相濡以沫,生兒育女,成了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
可這畫上笑顏如花的人告訴我,這一切不過是假象,而我在李然心中不過是姐姐的替代品。
我失魂落魄地跑出暗室,慌亂地關上暗室便跑了出去。
我在花園裏的涼亭坐了很久,直到漸漸起了風雪,我才回過神。
我一如既往地去兒女的院子裏,卻發現哪裏熱鬧得很。
“姨母,你能不能留下了陪我?母親隻知道叫我讀書,我更喜歡姨母!”
季嵐摸著兒子的頭:“長寧乖!讀書是好事!你若好好讀書,姨母就給你那匹小紅馬!”
長寧聽到小紅馬,頓時展開笑顏:“好!姨母說話算話!”
女兒見狀也在一旁撒嬌:“姨母,哥哥都有禮物,我有沒有呀!”
“那當然,怎麼能少了圓圓的!”季嵐掏出一隻精致的蝴蝶手鐲,瞬間吸引了女兒的目光。
“好漂亮!姨母人真好,如果是我母親就好了!”
我的一雙兒女守在一個女人身旁滿臉孺慕,而我的丈夫則看著女人滿臉柔情。
我不禁想,我的出現會不會掃了他們的興致。
女兒先看到了我:“娘親!你怎麼來了?”
女兒臉上的失望如同鋼針刺進我的心,季嵐率先開口:“清清,我來給你送些糕餅,沒見到你,就被孩子們拉到了這裏!”
她在解釋,可李然卻打斷了她,看著我眼中有些發冷:“你去了拿?大嫂等了你好久!”
我的兒女也紛紛附和:“就是!姨母等了好久呢!”
我解釋自己給李然送臘八粥,但沒見到人,就在花園裏坐了一會。
氣氛有些尷尬,季嵐寒暄幾句便要離開,我的一雙兒女紛紛開口挽留。
“姨母,別走!”
季嵐柔聲安慰著他們:“好孩子,你們該休息了,乖乖聽你母親話!”
兩個孩子一臉不情願:“不要!我要姨母!不要母親!”
季嵐故作抱歉地看了看我,然後輕聲哄著他們:“乖乖聽話!不然姨母再不給你帶禮物了。明日,姨母再來看你們!”
兩個孩子一臉委屈:“那姨母可千萬要來啊!”
李然見狀提議送她離開,我沒有出聲,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
一時有些懊惱,自己怎麼這般蠢笨,竟然一點沒看出他們之間的暗流流傳。
季嵐是我的庶姐,因為她的生母是父親的愛妾,所以她並沒有養在母親膝下,我與她也不怎麼親近。
倒是我嫁給李然之後,她頻頻對我示好,想要親近我。
想著我與她畢竟是姐妹,如今又成了妯娌,理當互相照應,更何況李然對她十分敬重。
我與她漸漸親近,她也成了我院子裏的常客。
我懷長寧時,胎位不正,導致難產,差點血崩而亡。
後來也是休養了好久,才勉強恢複了些,所以孩子周歲前,我帶得並不多。
而季嵐十分熱心腸地幫我尋來補藥,還幫我照看孩子。
以至於長寧對季嵐比我還要親近。
又休養了幾年,我又有了身孕,季嵐格外得高興,還拍著胸脯與我說:“你安心養胎,長寧就交由我照顧,你放心就好。”
我隻是有孕,又不是病得下不了床,而且好不容易和兒子親近了幾分,又如何舍得放棄。
可還不等我開口,長寧就已經哭鬧著要同季嵐走了。
我心痛至極,卻也不忍心看著孩子哭得可憐,便隨他去了。
李然安慰我,孩子還小,大一些就明白我愛他的心了。
可等兒女大了,他們似乎更不在意我這個親娘了。
時間一天有一天地過去,李然和季嵐依舊如常,季嵐一如既往地來我的院子說話,親和的樣子叫我不禁有些動容。
或許,我不該恨季嵐,也許隻是李然的一廂情願,畢竟季嵐是他的長嫂,她理應知道分寸。
所以在季嵐提議一起去雲通寺上香時,我並沒有拒絕。
可半路上,不知為何突然驚了馬,馬飛奔出去,馬夫也被甩了出去。
我和季嵐在車廂裏跌跌撞撞,穩不住身子。
我想探出身子去扯韁繩,卻被季嵐死死扯住。
我皺著眉甩開了她,如今不想辦法要馬停下了,才是真的危險。
“阿姐,放心,你護好自己。”
我用力地扯住韁繩,奈何力氣太小,根本沒辦法迫使馬停下了,用盡所有力氣才使馬變了方向。
馬兒如同瘋了一般朝樹飛去,我扯出車廂裏的季嵐,在馬即將撞上時跳了出去。
我緊緊地護著季嵐,重重地跌了出去,疼痛瞬間席卷而來。
“阿嵐,你怎麼樣!”
我痛得幾近昏厥,卻看到李然焦急地趕來,直直地朝季嵐跑去,全然不顧一旁的我。
他滿臉焦急與擔憂,眼裏隻有季嵐一個人。
他親自將季嵐送回去,甚至陪她就醫,直到李然的大哥李隼回來,他才依依不舍地離開,才注意到同樣傷痕累累的我。
他似乎察覺到自己的行為有些不當,守在我的身邊與我道歉。
“清清,當時我隻想著若是阿嫂傷了,沒法給兄長交代,抱歉,現在才來看你。”
若放在之前,我定會被他的話說服,可我已經知道了他的心意,又怎麼會分辨不出這不過是他的借口。
我沒有同他說破,隻默默搖頭。
長寧和圓圓也匆匆忙忙的跑來,看著他們紅得眼圈,我也是滿是心疼。
“長寧、圓圓,你們怎麼來了?母親沒事,你們不用擔心......”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兩個孩子已經撲倒了李然麵前。
“姨母怎麼樣了?聽說姨母的馬車驚了,摔了出來!”長寧滿臉擔憂地問著,轉眼又沉著臉看我,“聽說姨母是為了陪母親去上香,才出的事!母親,你為什麼要去上香!”
兩個孩子指責的話如同利刃一般刺向我,我很想解釋此事是季嵐提議,可看著兩個孩子興師問罪的樣子,話到嘴邊吐不出來。
或許,解釋也是沒有用的,在他們心裏,季嵐遠比我這個母親重要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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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我對李然和一雙兒女的反應十分難過,但還是有些擔心季嵐受到驚嚇。
第二日,我不顧身上的傷,便去了季嵐的院子。
剛進季嵐的院子,便聽到門口掃地的小丫鬟竊竊私語。
“我就說二夫人一定會來!二少爺都來了,二夫人怎麼不會來!”
我聞言不禁愣了愣,李然竟然也在。
李然向來做事認真,每天都準時出門上朝,所以我以為他也是如往常一般上朝去了。
卻沒料到他竟然一大早就來看望季嵐,這樣的行為顯然是有些出格的。
看來李然的確是很擔心季嵐,擔心到都顧不上禮數了。
我剛走到門口,就聽到李然溫柔地問著:“你身子怎麼樣?昨天一定嚇壞了吧!”
“這次,都怪季清,若不是她,你也不會受傷!”
聽著他指責的話,我心下冷如寒冬。
季嵐柔弱的聲音響起:“不怪清清,是我自願去的,遇到這樣的事,怪不了任何人。”
我剛想進去,一個中年女人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
“我的嵐嵐呀,可心疼死為娘了!”
來人一身奢華,正是季嵐的生母柳姨娘。
柳姨娘看見我就是橫眉冷豎:“二小姐,你怎麼在這!”
我雖與季嵐親近,但仍然看不慣柳姨娘那副張狂作派,尤其母親過世後,她格外張揚,在府中儼然一副當家主母的樣子。
“我來看望姐姐!如何不能來!”
柳姨娘吊梢著眉眼,滿臉不悅:“我家嵐嵐遭此大禍,還不是拜你所賜,你還來看什麼笑話!”
汙水飛快扣過來,我冷著臉:“姨娘,說話要憑良心,此事與我何幹!”
柳姨娘眼睛一瞪便要開罵,卻被別人搶了先。
“季清,什麼時候學會和長輩頂嘴了!”
父親從外麵走進來,身邊還跟著李隼。
父親冷冷地看著我:“這麼冷的天,去上什麼香!”
“你姐姐身體本就嬌弱,若不是你,她也不會受傷!”
父親向來偏心季嵐,這樣的反應我絲毫不意外,可我卻忍不了他們如此汙蔑我。
“我沒有......”
辯解的話剛說出口,一巴掌落在了我的臉頰。
“還敢頂嘴!出嫁幾年,月發不懂規矩了!”
裏麵的人也聽到了外麵的動靜,走了出來。
季嵐看著我連忙解釋:“此事不幹妹妹的事,是我拉著妹妹......”
“你一向懂事,還替她說什麼話!”父親說得斬釘截鐵。
我已經看出來了,無論說什麼,他們都已經認定是我害了季嵐。
而以往會站在我身邊維護我的李然也徹底噤了聲。
他站在一側,目光死死地凝聚在季嵐身上,仿佛怎麼也看不夠一樣。
我已經不想在與他們分辨什麼,轉身離開。
李然見狀也跟了上來,他死死地握住我的手,將我拉了出去。
出了季嵐的院子,我才甩開了李然的手。
李然麵露幾分尷尬,出聲解釋著:“清清,你別誤會!我不過是怕阿嫂出事,哥哥責怪,才去探望,順便代你道個歉。”
我忍不住打斷他:“道歉?我做錯了什麼,要我道歉!”
“你也不信我?認定是我害了她?”
他看著我眸中閃過一絲不耐:“清清,別鬧了,阿嫂身子本就弱,又出了這種事,人們說你兩句你便忍忍吧!阿嫂又傷又驚,你還爭這個做什麼?”
我冷笑出聲:“我爭什麼了?我本就沒做錯什麼,憑什麼背這樣的黑鍋!”
“再說,你一大早就跑到長嫂房中探望,又合了什麼規矩,守了什麼禮數?”
“你先管好自己,再來指責別人吧!”
被我說中心事,李然的臉色難看了幾分,但他還是強忍情緒說:“清清,你冷靜些!”
同樣指責的話,從李然口中說出,就如同利刃一般傷人,令人心痛。
淚水不由自主地從眼眶中流出來,李然也徹底沒了聲音。
當初,我初嫁李然,他便有意無意地叫我與季嵐親近。
當初還以為他是擔心我剛剛嫁過來,擔心我不能融入,幫我和季嵐修複關係,也算是為了我在這府中有個貼心親近的人。
可直至今日,我才知曉,什麼為了我?
不過是為了他的一己私欲,為了他能夠見到心中明月,以解相思之苦罷了。
我與李然相顧無言,就這樣沉默地回了我們的院子。
剛一進院子,圓圓便衝了過來,撲在李然懷裏。
“爹爹,姨母怎麼樣了,好些了嗎?”
李然下意識看了看我,見我沒反應才彎腰把圓圓抱起來。
“放心吧!姨母沒有事,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圓圓高興地揮舞著手:“等哥哥下學,我一定要告訴哥哥,哥哥會很高興的!”
我沉默地站在一旁聽著父女倆的話,心如刀絞。
李然察覺出我的情緒,連忙岔開話題:“圓圓,馬上要上元節了!爹爹帶圓圓去看花燈好不好?”
圓圓搖搖頭:“圓圓想看桃花!”
李然笑著:“好,上元節,爹爹和娘親帶著你和哥哥去看桃花!”
圓圓又搖搖頭:“不要娘親,不要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