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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剛出生,城中有名的郎中便給我定了命數。

說我活不過16歲。

爹娘給我找了一個童養夫,一直陪著我長大。

想等到我16歲生辰時,讓我喝下他的心頭血續命。

可童養夫一直都不喜歡體弱多病的我,對我態度惡劣,恨不得我早點死。

後來,我在生辰那天撕毀他的賣身契,放他自由。

向來對我不屑一顧的童養夫卻哭得撕心裂肺:「不要離開我......」

1

剛進樂樓,我就看見穿著縛胸長裙的慕瑤依附在裴謹身上,摟著他的脖子。

「裴郎,你今天不陪你那個病娘子回家,她一個人不會走丟吧?」

慕瑤撫摸著他的胸,笑得張揚。

裴謹端著酒杯,滿臉都是煩躁:「別提那個短命鬼!」

「短命鬼又怎樣,你不是要在她16歲生辰時救她?你可是她的童養夫啊。」

慕瑤妖嬈的吹了口氣,一舉一動都在勾引。

「她不配我救,我的命比她重要。」

「我隻希望她早點死!」

2

他的話像一柄利劍狠狠刺進我的心,我不敢相信,他竟會如此嫌棄我。

我從小身體就有問題。

十裏八鄉的郎中都沒辦法治愈。

阿爹阿娘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們把一個小男孩送到我身邊,陪著我長大。

聽說喝他的心頭血,能續我的命

那個男孩就是裴謹,我的童養夫。

可我16歲生辰即將到來,裴謹卻整天不著家,對我的態度也無比惡劣。

這天私塾剛放堂,我在老地方等他一起回家。

路過的學生打趣我:「還在等你阿兄啊,他早就走了,我剛才看見他正和慕瑤在樂樓裏呢!」

其他學生也都笑我:「我看啊,她許是被故意扔下的。」

阿爹阿娘為了讓裴謹隨時隨地保護我。

把他與我送進同一私塾,對外宣稱他是我兄長。

每天我們都會一起上課,回家。

保護我,照顧我,是他的職責。

最近他已經好多次沒和我一同回家了。

而我也不是頭一次聽說,他和慕瑤混在一起。

因此才來尋他。

3

我第一次聽到裴謹說這樣的話。

從小到大,他對我態度的確很惡劣。

但每次我身體不舒服時,他都會用自己的血來救我。

我以為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以為相處這麼多年,他是愛我的,起碼對我有感情,可現在我發現,我錯了。

心口的刺痛不斷襲來,讓我後退了好幾步,我努力撐住身體,手顫抖著想要去拿懷裏的藥。

這藥能幫我緩解不適,但我從來沒吃過,因為每次都有裴謹。

他的血沒有任何副作用,而且見效很快,隻需要幾滴就能治愈我的痛苦。

這次我不想麻煩他,可我越著急,越做不好事。

我剛把藥拿出來,手不聽使喚,撒了一地,整個人也不受控製狠狠摔在了地上。

旁邊的藝女小聲驚呼:「你沒事吧?」

我倔強搖頭。

裴謹聽到聲響,轉朝我這邊,而後眉頭一皺,急忙衝了過來。

「你怎麼會在這裏?」

第一句話是責怪。

他從不許我進這種地方。

因為他說過,這些地方不利於我的身體。

此時我才明白,他是為了不讓我發現他和別的女子待在一起。

我沒有說話,努力掐著大腿肉,讓自己保持清醒。

裴謹立馬咬破手指尖,就要往我嘴邊湊。「張嘴,喝下去。」

若是之前,我都會乖乖的喝下去,可這次我閉緊嘴巴,偏開了頭。

我不過是個短命鬼,怎麼能麻煩他呢。

「薑青青,都這種時候了,你在耍什麼脾氣啊!」

慕瑤撇了我一眼,眉毛輕抬,滿是嫌棄。

「公子管她做什麼,死了不更好。」

「住嘴!」

裴謹緊緊捏住我的下巴,想強行把血喂給我。

可沒及時吃藥的我,身體已經沒有任何力氣。

眼前一黑,暈倒過去。

4

再次醒來,已經是在我的閨房。

阿娘在床邊擔憂的看著我,輕輕握住了我的手,看上去滿臉的擔憂:「囡囡,好些沒有?」

我點了點頭,阿爹又問過我:「你今天為何會突然發病,裴謹沒跟在你身邊嗎?」

阿爹阿娘從小就告訴裴謹,時時刻刻都要守著我。

這是他的職責。

裴謹是他們買來的,簽有賣身契,所以他從不敢反駁阿爹阿娘的話。

也從不敢讓我獨自一人待著。

今天,是他的失職。

按理說,他是要受罰的。

可我不想他受罰,怕他更加厭惡我,討厭我。

我選擇了隱瞞。

「是我自己亂跑,沒有注意到身體情況......」

阿娘對我再熟悉不過,她一眼看出我在撒謊:「囡囡,你騙人的時候耳朵會動,你不知道嗎?」

5

裴謹早早就等在房門口。

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低著頭。

「今天是我的失職,我沒有保護好青青,我願意受罰。」

以往的懲罰都是讓裴謹挨五鞭子。

鞭子打在肉上是很疼的。

裴謹每次養傷都要養很久。

我急忙替他求情:「阿爹阿娘,裴謹也不是故意的,這次就算了吧。」

「我願意受罰,不用為我求情。」

裴謹跪在地上,聲音很大。

我捕捉到他眼睛裏閃過一絲恨意。

小時候,他有一次沒看好我,讓我跑丟,我一個人在外麵玩耍,突然發病差點沒救回來。

那次他挨了二十鞭子。

挨過後,他憤怒的盯著我:「你怎麼不死在外麵,那樣的話我就可以解脫了。」

裴謹本就是作為我救命的『藥』而存在,取心頭血定會有性命之憂。

如果我身死,他就不用再受薑家牽製。

裴謹一直以來都被我束縛著,他自然是恨我的。

6

「很好,敢作敢當,記住這次教訓,下次不許再犯。」阿爹找來馬鞭。

裴謹在堂前受罰的時候,背脊打得筆直,鞭子劈啪作響,他硬是一聲沒吭。

阿爹阿娘離開後,我心疼的抱住了他。

「很疼吧?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他臉色蒼白,嘴角掛著血跡。

用力推開了我:「滾開,在你們眼裏,我就是個低賤的下人,何必在我麵前惺惺作態!」

說完,他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進了房間。

我從沒覺得他低賤過。

我阿爹阿娘也沒有,從小到大,都是把他當做兒子看待。

而我早已把他當自己命定的愛人。

隻不過阿爹阿娘有私心,他們不想讓我死,害怕我死。

所以一旦我受傷,就會懲罰他。

我尋來跌打藥,進了裴謹的房間。

他趴在床上閉著眼睛,背上的傷痕觸目驚心。

我看著很是心疼。

城裏有個女郎家也有童養夫,有一次我親眼見到,他們相互依偎,舉止親昵。

那時我才知道,原來童養夫和女方關係可以這麼好。

可裴謹從未對我表露過真情。

7

「裴謹,你躺著別動,我來給你上藥。」

我剛說出這句話,裴謹就睜開眼睛,惡狠狠盯著我。

「說了我不需要,戲還沒做夠癮?」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給你上藥。」

我打斷了他的話,不顧他阻攔,掀開了他的衣服。

後背紫紅一片。

小時候頑皮,我打碎了家中花瓶,阿爹用竹條打我,隻有淺淺的紅印,卻疼了好幾天。

裴謹被打成這樣,應該更疼吧。

我輕輕幫他吹了一下,還沒等塗上跌打藥,他就厭惡的推開我。

「虛情假意,我早看透!」

說完,他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我愣在原地,話語不斷在我腦海裏回響。

裴謹,難道你當真如此討厭我嗎?

最終我還是放心不下裴謹,偷偷跟著他找出去。

他常去的地方就幾處,可尋覓半天,也沒有尋到他的身影。

我往碧水湖方向走,意外在一棵柳樹下看到了裴謹。

他正和慕瑤依偎在一起,披散衣服,任由慕瑤伏在他身上。

「裴郎今天吼了奴家,奴家很傷心呢。」

慕瑤一隻手摟住他的後頸,另外一隻手還伸進他的衣服裏。

裴謹滿臉享受。

「瑤兒,我也不是有意,畢竟若她真的死了,我也活不了。」

「我做做樣子,她心軟我才能少受罰。」

“轟”的一聲,似乎是有道閃電劈在我身上。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第一次感受到心痛到極致的感覺。

痛得我無法呼吸,渾身顫抖。

8

這一刻,我甚至不敢上前去討要說法。

跌跌撞撞的回了家,主動和阿爹阿娘提出和裴謹分開房間住。

裴謹出現後,爸媽都是讓我和他在一個房間的不同床睡。

就是為了能夠讓他及時照顧我。

可當我得知他心中所想,也沒必要再綁著他,令他煩心。

我對他們做解釋:「我長大了,可以照顧好自己,有什麼事會叫裴謹幫我的。」

「囡囡確實長大了,就依你說的來。」阿娘沒多說什麼,答應了下來。

裴謹回來後,我讓他搬去隔壁的房間。

他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狐疑問我:「你確定要我走?」

「這些年多虧有你照顧我,我會一步一步放你自由。」

「薑青青,這是你說的,到時候你可別後悔!」他聲音裏藏著怒火,進房間把自己的東西全都搬走。

一件都沒留下。

9

裴謹搬走後,我一個人待在房間裏。看著這個充滿和他回憶的房間。

書桌上的紙鳶,是小時候他教我弄的。

我很笨,到現在都沒學會。

那時的裴謹雖然不太喜歡我,但還是會陪我玩。

偶爾他會問我:「如若我死了,你該怎麼辦?」

那時候我還小,什麼都不懂。

所以我每次都會緊緊抱住他。「裴謹,不要離開我。」

可現在我才明白,他不想當我的『藥』,他不想替我去死。

和裴謹分開住以後,我們好像變得疏遠。

雖然會一起去聽先生講課,但他不再和我說一句話。

並且,他在私塾裏也不管我,而是和慕瑤光明正大的卿卿我我。

慕瑤是商賈之女,每次相遇總會和裴謹逗鬧,像在對我炫耀一般。

我每次都當做沒看見。

我在心裏暗暗想著,快了,就快放他自由了。

10

很快,我迎來16歲生辰。

這天,阿爹阿娘很開心,也很緊張。

他們早早就包下酒樓,邀請了很多和我一個私塾的學生,慕瑤也來了。

她全程都在和同窗玩鬧。

裴謹的眼睛時常落在她身上,裏麵蘊藏著滿滿的愛意。

在看向我時,又會恢複成那副冷漠如冰的模樣。

我低著頭捏緊衣角,隻當作什麼都沒看到。

店小二端來桃酥,綠豆糕,以及其他各種甜點。

大家圍了過去,祝賀我生辰喜樂。

我站在正中央,看見夾雜在人群中的慕瑤和裴謹手拉在了一起。

慕瑤看我的眼神裏,都是得意。

她悄悄湊到我耳邊:「薑青青啊薑青青,童養夫都不要你,你還真是一無是處。」

「不如死了算了,辦什麼生辰宴。」

我努力控製心臟處傳來的疼痛,將糕點分給賓客。

明明早就下定決心要放裴謹自由,可看到他和慕瑤親密,我還是會難受。

11

生辰宴結束後,阿娘讓我去醫館找裴謹。

「囡囡,過了今天,你就能一直活下去了,阿爹阿娘也不用再替你擔心了。」

我心裏都是對阿爹阿娘的愧疚,強扯出笑容點了點頭。

到地方後,我拿出兜裏的藥瓶,裏麵隻有一顆藥,猶豫了一會,仰頭吞下。

來到醫館。

裏麵是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

裴謹不在,郎中也不在。

我詢問附近的街坊,他們都說醫館已經好久沒有開過門。

我心怦怦直跳,總感覺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急忙趕回了家。

回到家,安靜的出奇,見不到一個人影。

我心裏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

來到大堂後,看到阿爹阿娘竟然被綁了起來,吊在房梁之下。

他們渾身都是血跡,不知到是否還活著。

「阿爹!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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