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
A市第一財閥顧家門庭前的鏡湖公園外,發絲淩亂,麵色蠟黃的夏曦末,摸著不適的小腹,苦苦哀求保安放她進去見前夫顧暮初一麵。
保安看她被冷風吹得瑟瑟發抖,不忍心,讓她等一等。
幾分鐘後,身穿淡紫色珠光禮服的江笑涵,被一群同樣穿著華貴禮服的豪門名媛,簇擁著朝她走過來。
“曦末姐,你怎麼來了?”
曦末看著妝容靚麗的江笑涵,強忍著酸澀,往她身後看了看。
顧暮初,沒有來。
他,再也不肯見她了嗎?
江笑涵揚起一個不失禮貌的微笑問:“曦末姐,你特意趕來顧家,是來給我和暮初賀喜地嗎?”
“賀喜?”
她茫然抬頭,才看見公園前的百年鬆樹上掛著無數彩色橫幅。
江笑涵勾起嬌羞又欣喜的嘴角:“恩,今天我和暮初訂婚。”
他要......訂婚了?
結婚三年,她從十指不沾陽春水,到為他洗手作羹湯;結婚三年,她從心有傲氣,到事事順他;結婚三年,她從一天看不見他就想鬧脾氣,到他隻要肯回來她就欣喜若狂;結婚三年,她明知他不愛她,她還是無怨無悔地相信日久深情......
原來,她的愛,就和王寶釧的野菜一樣,一文不值。
尖銳的痛楚,像是一把猝不及防的刀,劃破了她本來就傷痕累累的心,而這痛又順著心一路往下,直擊她的小腹。
曦末抬手,用力托住肚子。
江笑涵難掩得意的目光,在觸及曦末的動作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
她轉頭,笑著對蔣多情說:“小情,你可是曦末姐和我最好的朋友,今天我沒空,不然你幫我招待一下唄?”
蔣多情似笑非笑地瞥了曦末一眼:“不合適吧?”
“恩?”
“笑涵,不管怎麼說,曦末是顧總的前妻,顧總沒請她來,不就是不想看見她嗎?你把人請進去,平白添晦氣。”
眼淚幾乎要衝破曦末的眼眶,她不敢置信地看著蔣多情,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對她最好的她,會對她說出這麼殘酷的話。
但蔣多情看也不看曦末,她的目光裏隻有不屑。
“夏曦末,你明明知道,顧總不愛你,可你非要自甘自賤陪他三年,現在顧總和笑涵有情人終成眷屬,你難道還要再來犯賤?”
她不該來的。
可她終歸不甘心。
“我,懷孕了。”
江笑涵手上一緊,麵上卻是善解人意地點點頭:“你等等,我去找暮初。”
說完,她作勢要走,卻被蔣多情用力拉住。
“笑涵,你瘋了嗎?她說懷孕就懷孕?就算是,誰知道她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顧總的?再說,顧總那麼愛你,還能讓她把孩子生下來?”
說完,蔣多情從包裏掏出一遝現金,甩到曦末臉上。
“夏曦末,你不就是被夏家逐出家門,又被演藝圈除名活不下去了,才拿肚子裏的孩子來求顧總可憐嗎?
我告訴你,不用賣慘。
你以為保安沒把你的事告訴顧總嗎?
顧總不來是不想來,是笑涵好心才非要來請你進去坐坐。你好歹是夏家千金,別麵子裏子全丟盡,行不行?”
蔣多情的話,讓立在鏡湖前的賓客們紛紛麵色各異地看著她,他們沒有說話,但她在他們的眼裏看見了鄙夷,嘲笑,和憐憫。
是啊,她也曾經和她們一樣,是豪門世家的女兒,現在,卻成了一隻眾叛親離,人人都唾棄的癩皮狗。
看著落在地上的紅色人民幣,曦末抱住墜痛的小腹,痛苦地彎下腰,而江笑涵的眼底,卻全是快意。
她心想,夏曦末的孩子,要是能疼掉,該多好。
上天仿佛聽見了江笑涵的心聲,鏡湖一側,突然有兩輛禮炮車快速朝大門開出:“所有人,讓一讓——”
蔣多情冷靜而快速地拉過江笑涵,避到安全處,而其餘人來不及動作,混亂地推搡,蹲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夏曦末一不留神被擠到了湖邊。
眼看要滑下去,曦末一邊緊緊抓住岸邊的一把枯草,一邊想要喊救命。
她一抬頭,就看見離她極近的江笑涵和蔣多情,眼神冰冷地看著她,她不由地把求救的目光落在其他人。
但那些人,好像看不見她。
“嘭——嘭——”
禮炮陣陣聲中,枯草被連根拔起,曦末被冰冷的鏡湖水吞沒前,恍惚間看見一個人影衝向了江笑涵。
是顧暮初吧?
他那麼愛她,一定是擔心她被人衝撞。
曦末沉了下去。
快失去意識時,她心裏想著,她會不會死了更好?繼續活著,她也不過是一個被家人,朋友,愛人拋棄的可憐蟲......
三年後的八月。
A市國際機場,卷發及腰的紅唇美人,牽著一個蓬蓬頭的小男孩,笑意盈盈地走到行李轉盤處。
“媽咪,歐陽叔叔好慢啊~”
曦末一邊溫柔地揉兒子的腦袋,一邊耐心地回答:“卷卷,不是歐陽叔叔慢,是行李還沒有來。”
卷卷指尖輕點額頭,小大人似地歎了一口氣,然後無聊地左顧右盼。
突然,他戳著一個方向大喊:“媽咪,你看,是爹地。”
心,陡然一沉。
不會這麼巧吧?
曦末慌張抬頭,卻在候機廳的LED大屏幕上,看到越來越成熟文雅的前夫顧暮初,牽著氣質嫻淡的未婚妻江笑涵,高調地宣布他們將會在十月底大婚。
她鬆下一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勾起一點自嘲。
三年前,懷孕的她抱著最後一點不甘心,去了顧家,卻發現,那一天,他和江笑涵訂婚。
他根本不想見她,哪怕她懷了孕。
而愚蠢的她,卻差一點因此失去了卷卷。
幸好天不絕人,讓她遇到了歐陽浩。
他不僅救了她的命,還救了卷卷的命,更是幫著走投無路的她離開A市,去了B國重新開始。
這幾年,她在歐陽浩的照顧下,日子過得不好不壞。
如果可以,她一輩子都不想回來A市,但卷卷不肯,他說一定要回家。
卷卷在曦末深陷回憶時,突然鬆開她的手,一邊飛快往前跑,一邊竭力大喊:“爹地,爹地——”
她應聲低頭,卻愕然發現,LED大屏幕下,站著剛下飛機,臉色有些疲憊的顧暮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