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宋婉容傳出得絕症的那一天，我的丈夫楚清時在鬧市自殺。

我進入他的臥房，裏麵全都是一篇篇寫給宋婉容的信。

字裏行間，愛意藏也藏不住。

據他的好友說。

【婉容是他此生最愛的女人，是白月光，婉容病重，他隻想在黃泉路上和她相伴。】

再睜眼，我看見在小巷子裏被堵著的楚清時，默默離開。

漫天大雪，楚清時在門口等了一天一夜，看到我。

【洛洛，你不要我了嗎？】

......

楚清時正在一個著名出版社的門口接受采訪，因為極其俊美的長相，熱議度一直都很高。

主持人問他。

【我們的楚大作家接下來準備寫什麼樣的題材呢？】

麵對主持人的發問，楚清時扯起嘴角開口。

【已經寫好了，名叫《來世相逢的白月光》。明日我會讓我的助理替我發布。】

主持人很會發問。

【這本書的名字似乎大有深意，請問楚大作家是想到了誰嗎？】

【是的，我和她高中就認識了，她幫助我走出陰霾，沒有她我就沒有今天。】

微薄爆了，都在議論紛紛誰這麼幸運，會是他的白月光。

我的嘴角瘋狂上揚。

高中時候的楚清時，因為父母離異，沒有一方願意要他，被迫去酒吧裏坐台。自從高二分班第一天我看見他開始，我就深深被吸引。

我主動打招呼，坐他身旁，天天給他買早餐，也幫他趕走羞辱他的混混。

大學期間我還會把生活費分給他。

我陪伴了他十二年光陰，我看著他漸漸蛻變。

旁邊的好友陳宛南打趣我，我摸著小腹，想著回來告訴他喜訊。

誰知，下一刻，他就釋然一笑。

【這會是我的遺作，我的白月光不久於人世，我想，親自去黃泉路上給她探探路。】

他從兜裏抽出匕首刺進自己的胸膛，鮮血咕咕往外流，命喪當場。

我的心臟漏了半拍險些昏厥，還好陳宛南扶住了我。

陳宛南陪著我一起處理楚清時的後事。

楚清時名下的車房都捐給了福利院，就留了我們現在住的這一套。

陳宛南罵罵咧咧了許久，我隻是淡淡地收拾他的遺物。

這是我第一次進楚清時的辦公室——他寫作的地方。

他以前從來都不讓我進來的。

打開房門，散落的紙被風吹起。

那些紙上寫著都是對於宋婉容的回憶，還有他深沉的愛意。

宋婉容，是高中時候學校的女神，因為美貌被無數男生吹捧。

畢業以後她當了大明星，前些日子因為一些醜聞被網暴，沒過多久就爆出自己得絕症不久於世的信息。

楚清時婚後從來沒有和我提過她，此刻我看著那滿紙的愛意，雙手顫抖。

陳宛南看到後開始咒罵。

【楚清時那個混賬！】

我看著楚清時的桌子，宋婉容隨手丟掉的皮筋他用透明盒子裝起來細細珍藏。

我攢錢送給他的名貴手表被他隨意丟在桌子底下。

我忍不住苦笑，我一頁頁翻著。

【她好美，我突然覺得我的世界有了太陽。】

【新同桌有點煩，天天來吵我。】

【我沒能和婉容結婚......】

【結婚了，我不喜歡她，但是我隻能盡到丈夫的責任了。】

原來，多年以來我對他的照顧保護，我替他趕走小混混，帶他回家一起吃飯，為他對抗謠言，給他帶早餐，這些他都看作是我的自作多情，是我的打擾。

哈，楚清時，你可真賤。

你就不配別人對你好。

我苦笑著，聽著陳宛南的咒罵隻是搖了搖頭。

......

吱呀一聲，門開了。

我本能地藏到了書櫃後麵，雖然我不明白我為什麼要躲。

是楚清時的好友裴止和宋婉容。

裴止啞著嗓音說道。

【這個房子，清時是留給你的，你離世後這個房子隨你處理。】

【那本《來世重逢的白月光》的主角是你，你是他的白月光。】

【他每天從你班級門口經過，就為了看你一眼。】

說到這裏，裴止發現了書櫃後麵的我，眼底閃過嫌惡。

【你在這裏做什麼？】

【你快給我滾！他的死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強迫他，甩也甩不掉，他怎麼可能會走到現在這個地步！】

他指著我的鼻子，步步緊逼。

我看著他猙獰的麵容，我抬手就是一巴掌。

【他的死跟我什麼關係！】

【我從來沒有強迫他！他錯過自己心愛的人，是他自己膽小！隻知道拿我撒氣！】

宋婉容突然紅著眼睛弱弱說道。

【他沒有收到我的表白信嗎？】

我和裴止都猛地看向她。

【你說什麼？！】

宋婉容突然蹲在地上痛哭。

【成/人禮那一天，我在他抽屜裏塞了一封表白信......】

她紅著眼睛看我，伸手指著我。

【是不是你！你一直都纏著楚清時，是你嫉妒我丟掉了表白信對不對！】

【你喜歡他你告訴我！何必這樣讓我們錯過了十二年後又陰陽兩隔！】

我對此事一無所知，我瞪大眼睛看著她。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裴止就把我推向桌角。

後腦勺磕到了桌角，我當場昏死過去。

我再次睜眼，是之前校外的小巷口。

我背著雙肩包，穿著校服，我看著自己這身打扮有些恍惚。

小巷子裏是陳徑舟和楚清時。

前世，楚清時因為窮困潦倒無人可以依靠去酒吧陪酒的事情在學校被不少人欺淩侮辱。

陳徑舟是一中的霸王，在我眼中他就是欺負楚清時的大魔頭。

我還愣在原地，陳徑舟就過來吊兒郎當地說。

【喲，乖乖女，又要給他撐腰？】

他一句話讓我緩過了神，搖了搖頭，就要走。

【沒有，你們繼續，當我沒來過。】

一個身影迅速在我跟前離開，是楚清時。

陳徑舟在我身後喃喃自語。

【搞什麼嘛，我就是讓他把前幾天向學校借的羽毛球拍還過來，我要給老師了。】

我正抬腳的時候，書包被人拉住了。

【書包拉鏈開了。】

我說了聲謝謝就往學校跑去。

經過走廊，我看到楚清時一動不動地站在隔壁班的後門。

他一言不發可是眼底全是激動和不可置信，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是宋婉容。

看著此情此景，我的腦海中閃過一絲念頭。

楚清時，很可能也重生了！

我憑著記憶找到了位置坐下。

書聲朗朗，粉筆寫在黑板上的聲音在耳畔，但我一直盯著書本出神。

我的頭腦漸漸清醒，此生我可不會再摻和到宋婉容和楚清時的感情裏去。

楚清時要死哪都和我沒關係，徒增晦氣。

......

在不知不覺中，一節課過去了，忽然窗外響起一個甜美的嗓音。

【知洛，我們班下節課要講評上周那份周考語文卷子，我忘記帶了，清時說你筆記做得好，我可以借一節課嗎？】

她的笑容甜美，如果不是知道她的為人，我也會為之動容。

我冷冷回應。

【不借。】

她的笑容瞬間凝固了，楚清時的同桌裴止就竄了起來。

【找你借個卷子都不借！你這麼小心眼？】

【你就這麼怕別人超過你嗎！】

我嗤笑一聲，歪頭說道。

【自己丟三落四/不應該自己承擔嗎？借不借也是我的權力吧？】

裴止開始指責我，周圍同學安靜地看熱鬧。

宋婉容低著頭，但是嘴角有一瞬間揚起了一個弧度。

我身旁的陳宛南拍桌而起。

【你少在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還有，宋婉容的成績超過洛洛？你瘋了嗎？宋婉容的名字在排行榜上都不知道到哪去了。】

二人聲音越來越大，楚清時開口。

【行了！別吵了。】

他看向我，語氣放緩，不再是從前對我的不耐煩。

【婉容的語文不太好，而且忘記帶也是人之常情，語文最難提分，隻要她語文上來了就可以讀本地比較好的大學了......】

他準備參加本市A大的提前招生計劃，他想讓宋婉容和他在同一座城市。

他滿心都是他們的未來。

前世我和他明明是夫妻，可他麵對我全都是不耐煩。

我一直以為他不擅長於此，原來隻是不愛罷了。

他眼底閃過無奈，最終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開口。

【你不是說希望可以吃到我給你買的早餐嗎？】

【隻要你幫助婉容提分，我每周給你帶一次早餐。】

楚清時啊楚清時，你可真是太自信了。

我要被他逗樂了，我毫不猶豫開口。

【你當我是傻逼嗎？又要當免費勞動力，還要吃晦氣沒準還被人投毒的東西啊？】

楚清時愣住了，眼裏有些震驚。

是啊，從前我對他的一點點親近都會欣喜若狂。

就在這時，班主任來到了班級門口，把我叫到了走廊。

【知洛，上次你說你不打算報名A大的提前招生計劃，因此準備將三好學生讓給楚清時同學希望給他加分。】

【今天來呢是跟你確認一下，你確定嗎？】

前世楚清時是通過提前招生計劃進入A大，並且贏得了四年免學費的資格。

那年的三好學生是我，但是我希望讓楚清時更有把握就把名額讓給了他。

而這輩子，我會做出不同的選擇。

【不，老師我後悔了，我選擇報名提前招生計劃。三好學生是我的加分項。】

老師有些些驚訝於我的變卦。

因為在走廊上，許多同學都看了過來，宋婉容和楚清時也都聽到了。

老師得到答案後就離開了，宋婉容假裝詫異地來問。

【知洛也要參加提前招生計劃嗎？三好學生隻對第一輪考試入圍後的學生有效哦。】

她的神情溫柔，眼底卻是嘲諷，特別是第二句話暗諷我第一輪考試都不會入圍。

......

【你成績很好，如果努努力可以通過高考進入A大，可是你參加提前招生計劃，那可都是神仙打架呀，清時那麼厲害一定可以，你不如......】

她還沒說完，我可沒時間聽她喋喋不休個沒完。

【我參不參加不需要跟你彙報吧？】

【這不是一個成績吊車尾的人該考慮的事情——】

宋婉容瞬間啞口無言，臉色煞白，委屈地看向楚清時。

楚清時憐香惜玉。

【婉容好心提醒你，你在這裏顛倒黑白做什麼？快點道歉！】

我翻了個白眼就進教室坐著自習了，裴止卻一直在我身後喋喋不休地咒罵我。

我突然放聲說。

【裴止同學，你要是想去提前招生計劃的話你就去好了......何必在我身後一直罵我。】

我掐著大腿偽裝出哽咽的聲音，周圍的人開始對他議論紛紛。

裝可憐誰不會？

楚清時抬眼看著我，眼底有些詫異，不過很快就低下頭幹自己的事情。

我下課後收拾好書包往教室外走去，我看到楚清時彎下腰撿起了什麼，虔誠地捧在手心。

我定睛一看。

是宋婉容的發帶。

他把宋婉容當作白月光，高貴無暇，和我夫妻多年，我在逛街的時候碰他的手，他本能嫌惡地躲開了。

他的白月光，真的那麼皎潔無暇嗎？

接下來的幾天，因為裴止一直在我身後嚷嚷，我實在受不了狗叫，要求換位置。

老師顧念我成績好，希望我往後坐，裴止上課天天都在睡覺也不念書。老師知道了裴止的行徑後就讓陳徑舟和裴止調了位置。

沒了裴止的吵鬧，楚清時日常也很安靜，我過得倒也舒心。

有一天老師希望課後多幫我輔導一下壓軸題讓我可以更有把握入圍，我就留到了晚上十點才離校。

楚清時本來也應該一起的，可是他說有事，就走了。

月黑風高，我走在路上路過一排店鋪，就聽見周圍行人議論。

【嘖嘖嘖，聽說才高中生啊，就出來做這個。】

【被揍得那叫一個頭破血流啊。聽說是那個女的男人聽說自己女人天天來酒吧找一個陪酒的，就帶人來把那個陪酒的打得頭破血流啊。】

議論聲傳入我的耳朵，我抬頭一看，正是前世楚清時兼職的那間酒吧。

楚清時貧困不得不來做陪酒，因為相貌出眾得到許多女性的青睞。

當然與此同時，也容易有男人來鬧事，前世我就幫他處理過幾次這樣的事情。

我沒有停止腳步，經過一個巷口，有個清秀的男生蹲在那，滿臉血汙。

是楚清時。

他抬頭看到我以後，情緒一下子激動了起來。

【怎麼？又想當我的救世主嗎？】

【許知洛，我最討厭你這一副居高臨下自以為是要施舍別人的樣子。】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喜歡你，會感恩戴德嗎？我告訴你，別做夢了。】

聽到他的話，我一愣。

原來前世的那麼多幫助，在他看來是這樣的啊。

我冷哼一聲，用力踩他的腳，泄憤一樣惡狠狠地說。

【施舍？不，我是來霸淩你的。】

我啐了一口，惡狠狠剜了一眼就走了。

......

那一次過後，除了上課楚清時坐在我後麵以外，我再也沒有和他有什麼額外的交集。

他和宋婉容的事情我倒是聽到不少。

他為宋婉容天天買早餐。

他無依無靠，但是卻還是要擠出一點錢給宋婉容買喜歡的禮物。

宋婉容低血糖，他瘋了一樣把她抱到醫務室。

許多人說他對宋婉容深情，也有人嘲諷他的出身和兼職。

我聽完後心如止水，不在乎就是這樣。

我還要內心暗暗罵他一句傻逼。

我前世昏死過後，也許是靈魂出竅了。我看到宋婉容並沒有得絕症，她是為了避免網暴來博得同情。

第一輪的入圍考試在即，我也開始專心投入學習。

陳徑舟的頭腦很聰明但是不愛念書，成績一直是中下遊，老師怎麼勸都不聽。

不知道抽什麼風，突然開始和我一樣起早貪黑，第二次的月考他進步了一百五十名。

月考後他說想去慶祝一下，我和陳宛南一起去了。

陳宛南笑嗬嗬地開口。

【陳徑舟，怎麼突然想開啦？】

陳徑舟突然認真地看向我，說道。

【因為，我也想考A大......這樣和知洛就一所大學了。】

陳宛南瞬間會意，開始推搡著我起哄，我裝作沒聽見，拿了一塊肉去逗店裏的一隻小貓。

那隻小貓得到了肉以後，很高興地跑出去了。

不久以後，它叼回來了一隻老鼠給我，差點給我嚇得半死。

陳宛南說。

【這是小貓的感激方式！】

我伸手摸了摸小貓的頭。動物都知道感激，有的人卻不會。

那次巷口的事情過後，再和楚清時有交集就是在學校的後山。

後山的花草樹木繁茂，鬱鬱蔥蔥的。

我看見楚清時低著頭，雙眼通紅，雙拳緊握，像極了喪家犬。

樹叢後麵傳來宋婉容和朋友的交談聲，還有偶爾輕蔑的笑聲。

【婉容，他給的東西你也敢吃啊？爹媽都不要他，他還在酒吧做那種事，你也不怕得病。】

【別說得不得病的，】宋婉容開口，我還以為她要替楚清時說話了。

可是下一句卻是。

【反正連手都沒讓他牽，看他那副模樣，難怪爹媽不要他呢。】

【就當一條狗玩玩得了，也沒什麼肢體接觸，他心甘情願，我也樂此不疲哈哈哈哈哈。】

【哎，你可別說漏嘴了，那條狗瘋起來要咬人的。】

宋婉容的話似乎每一個字都紮在了楚清時的心上。

楚清時拿著禮盒的手開始顫抖。

發現來世重逢的不是白月光而是這樣的人難免悲痛。

楚清時，你活該。

根據前世我死後看到宋婉容是偽裝絕症，再加上現在的話，我已經徹底明白了。

以她的性子，她很可能前世沒有給楚清時寫過表白信，她那麼說隻是為了往我身上潑臟水，讓裴止對我動手，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此生，我可要撇清我自己，他們的鬧劇還是自己演去吧。

我抬腳就要走，肩膀卻被楚清時狠狠拉住，他的手指很有力氣，我吃痛。

【你有病吧？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