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苦追了沈溪舟七年。
他深夜買醉,我遞上醒酒湯;他廢寢忘食,我溫好養胃粥;
他突染風寒,我冒雨送藥;他疲憊昏睡,我甘當枕頭;
他偶遇難題,我四處奔走,為他疏困。
整整七年,我對他無微不至、小意溫柔,處處遷就。
終於等到沈溪舟答應與我訂婚了,可他的白月光初戀卻突然歸來。
我原以為七年的情真意切,他不會輕易動搖。
結果換來的卻是他冷冰冰的一句:“我心裏隻有霓裳。我們不合適,這幾年謝謝你的照顧。”
原來,和我訂婚隻是為了氣她啊。
我木然點頭,轉身離開。
......
定好婚期後,我和沈溪舟預約了去VERAWANG婚紗高定店試婚紗。
我準備換第四套禮服時,沈溪舟又開始發呆了。
“溪舟,你覺得這套怎麼樣?好看嗎?”
婚紗店的小姐姐幫我整理好裙擺褶皺,輕輕拉開了簾子。
這是我換的第三套禮服了,還不是很滿意。
我微笑著滿臉期待地看向沈溪舟,希望他給點意見。
他心不在焉地坐在試衣間前的沙發上,食指無意識地在椅子扶手上敲擊著。
我又喊了他兩次,他才回過神來,敷衍道:
“我們小阿離這麼美,穿什麼都是好看的。”
說完他又低下頭,焦躁不安地盯著手機,按亮,上下劃動,按滅,扔開。
不一會兒,他的手機屏幕亮起,發出歡快的滋滋震動聲。
沈溪舟嘴角不自覺地勾起,失落的表情瞬間一掃而空。
他快速劃開接聽,再也沒看自己的未婚妻一眼,匆匆往外走去。
“溪舟,怎麼啦?你要去哪兒?”
我拖著長長的裙擺,急忙去追他。
“阿離,公司臨時有急事。我要先回去處理一下。乖,你自己慢慢試哈。喜歡哪件買哪件。”他隨口安撫道。
“能等......”我試完再走嗎?
沈溪舟壓根就沒等我把話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婚紗店。
店裏的小姐姐維持著得體的微笑。
“陸小姐,剩下的幾套還繼續試嗎?”
我搖了搖頭,自嘲地笑了。
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沈溪舟這樣隨意拋下了。
這婚,大概訂不了了吧。
嘀嘀嘀嘀。急促的提示音響起。
我拿過手機一看,才發現微信群裏早已炸開了鍋。
閨蜜文曉曉甩了個截圖過來:“梨子!你快看啊!消失六年的蘇霓裳居然回國了。”
“不是,她想幹嘛呀?早不回來晚不回來,挑這個時候突然回來,特意膈應人嗎?”
所以,不是公司有急事,是趕著去見蘇霓裳了嗎?
蘇霓裳,是沈溪舟年少時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清冷美人,才華橫溢且有誌氣。
沈溪舟愛她愛到了骨子裏,向來驕傲的他,為了蘇霓裳可以毫不猶豫地低下頭,彎下腰。
兩人大學時轟轟烈烈的愛戀,在圈裏是出了名的。
可惜,蘇家隻是普通家境,京城的豪門沈家怎麼可能會接受她進家門呢。
沈溪舟一邊要扛著家裏施加的重重壓力,一邊還得哄著自己的心上人,真的是身心俱疲到了極點。
終於有一次,沈溪舟太累了,沒控製住情緒,兩人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偏偏這兩人都是極其驕傲的天之驕子,誰都不願意先服個軟低下頭。
隨後,蘇大美女負氣遠走異國,再也沒回來過。
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蘇霓裳最大的情敵是和沈家門當戶對的陸家大小姐陸離。
是啊,誰都能看出來,我愛沈溪舟愛得死去活來。
明明是京圈大小姐,卻心甘情願追著他跑。
沈溪舟失戀了,給了我可乘之機。
他為蘇霓裳深夜買醉時,我去接他。
我會默默遞上醒酒湯。
......
他自虐式的加班忘記吃飯,我忙前忙後給他送養胃粥;他遇到挫折情緒低落,我想盡辦法讓他開心起來;他連續熬夜疲憊不堪,我細心為他準備舒適的枕頭;甚至他公司遇到難題,我四處奔走堅定地站在他身後提供支援。
噓寒問暖,小意溫柔,處處遷就了他七年。
沈公子終於被打動,開口向我求了婚。
我喜極而泣,歡天喜地的開始籌備婚禮。
然而就在我們即將訂婚的時候,蘇霓裳卻突然回來了。
我不願相信,這七年都是假的。
“不能喝酒逞什麼能?不要命啦?”
曦城會所裏,沈溪舟不由分說地搶過了蘇霓裳手中的酒杯。
“沈溪舟?你都要別人結婚了,還來管我幹什麼?”
蘇霓裳踉蹌著推開他,明亮如寶石的雙眸裏盈滿淚水,顯得楚楚可憐。
輕飄飄一句話,就讓沈溪舟慌亂不已。
他隨手將杯子放下,看著蘇霓裳氣憤的樣子,輕笑道:
“不這麼做,你會舍得回來嗎?”
蘇霓裳死死瞪著他,不說話,伸手又要去夠酒杯。
“霓裳,你在乎過我嗎?明明是你不要我了。”沈溪舟死死摁著酒杯,苦笑著問她。
良久,蘇霓裳低下了頭,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滴落。
“溪舟,我輸了。一聽到你要結婚的消息,我就瘋了。”
“我們以前說過的,如果你敢娶別人,我就敢來搶親,你跟我走嗎?”她抬起頭來,目光灼灼看向他,向前一步,伸出了一雙白/皙的手。
沈溪舟帶著失而複得的巨大喜悅,毫不猶豫地握住了她的手,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終於等到你了。”
他收緊臂彎,情不自禁地吻住了懷裏的人。
“喔~舟哥牛逼!~~”周圍接風的朋友立時起哄。
我到會所門口時,看見的就是這樣情深似海的一幕。
原來,他不是真心要娶我。
隻是為了刺激蘇霓裳,讓她低頭回來。
真感人啊,如果我不是沈溪舟的未婚妻,我會忍不住給他們鼓掌。
我渾身冰涼徹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顫抖著手,推開了門。
“溪舟,這麼熱鬧怎麼不叫我呀?”
隨著我的出現,房間裏的歡鬧起哄聲戛然而止,安靜得落針可聞。
“你好,我是溪舟的未婚妻陸離,我們下個月訂婚,到時候歡迎來參加我們的訂婚宴。”我強顏歡笑,維持著禮貌,試圖提醒沈溪舟我們的身份。
“嗤,真俗。”蘇霓裳沒有理會我,轉頭看向一旁的沈溪舟。“你找來氣我的訂婚對象不怎麼樣嘛?嘖,我走後你品味變那麼差了啊?要找也找好點的呀。”她窩在沈溪舟懷裏揚著眉,笑得肆無忌憚。
沈溪舟笑著看她吃醋,半晌才慢悠悠地站起身來,看向我時,目光冰冷:
“誰讓你來的?”
“沈溪舟,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有未婚妻?!”我徑直瞪著他。
沈溪舟不自然地躲開我的視線:“陸離,你知道的,我的心裏隻有霓裳。在一起也沒啥意思,我們還是不合適,這幾年謝謝你的照顧。”
......
“所以,我們的婚約作廢了是嗎?”
沈溪舟點頭:“嗯。”
盡管眼前的景象已昭示著這個結局,可聽見他親口說出來時,我的心依舊揪作一團,疼得難受。
我狼狽的轉身落荒而逃。
沈溪舟攔住我:“等等,明天我會對外宣布婚禮取消的事,慢慢冷處理就好了。但是,兩家的長輩那裏,還得麻煩你配合解釋一下。就說是我們性格不合吧。”
他聲音那麼溫柔,可說出來的話卻像是一把利刃,直直插/進我的胸口。
性格不合?哈哈。真可笑。
過去七年,我們相處愉快,幾乎沒有爭吵,怎麼得突然不合?
嗬,為了保護心愛的女子不受非議,他希望我配合收拾爛攤子。
“阿離!”見我遲遲沒有答應,他蹙眉不耐煩道。
心裏湧上一股悲戚。
這麼多年了,不管他怎麼待我,我也從未想過會離開他。
而今,蘇霓裳回來了,他就急著和我撇清關係了麼?
我死死咬著唇,不讓眼淚落下。
許久,我終於木然點頭說:“好。”
沈溪舟鬆了一口氣。
又好似沒料到我會答應得這樣爽快,他愣了一下,終究沒再說什麼。
他轉身又回去摟著蘇霓裳低語。
走到門口時,我最後看了一眼沈溪舟和他懷裏的蘇霓裳:“如你所願,祝你們幸福。”
沈溪舟腳下一頓,誰也沒注意到,他瞬間冷下來的眼神。
我渾渾噩噩地往外走去,一股寒風猛然襲來,讓我打了個哆嗦。
開始降溫了,今年的冬天可真冷啊。
就像初遇沈溪舟那年那麼冷。
沒有人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執著地追著沈溪舟跑。
因為啊,在過往的許多瞬間裏,我被沈溪舟給予的片刻溫暖緊緊包裹。
我的父母是豪門聯姻,可是兩人感情極差。
爸爸剛開始還顧著兩家顏麵,有所收斂。後麵徹底放飛,紙醉金迷,情人不斷。
兩人一見麵就吵架。爸爸怪媽媽沒事找事。
媽媽總是抱著我坐在一地狼藉裏鬱鬱寡歡,沉沉睡去。
但媽媽的身體並不好,長久的積鬱更是導致身體每況愈下。
在我十歲那年,她終於帶著忿恨撒手人寰。
葬禮上,父親竟堂而皇之地帶著他的小情人走進家門,完全沒把媽媽放在眼裏。
我蜷縮在角落,慘白著臉,極力佯裝堅強,緊緊地攥著雙手,逼迫著自己不許哭泣。
豪門醜聞,多少人看笑話。兩家人吵得不可開交,根本無暇顧及到我。
然而,前來參加葬禮的沈溪舟,不知怎麼地就走到了我身邊,在淅淅瀝瀝的雨中為我撐起了一把傘。
他蹲下身子,輕輕拍拍我冰涼的手,溫柔說道:“你叫阿離,對嗎?小阿離,這個時候就別憋著了,想哭就一定要哭出來啊,沒關係的。”
突如其來的溫暖讓失去親人,壓抑不已的我,在這一刻放聲痛哭,悲傷的情緒得以釋放。
那個幹淨的少年也悄悄住進我的心裏。
十一歲那年,沈溪舟一家搬到了我家附近。
在豪門圈裏,向來都是捧高踩低的。我成了無人庇護的小草。
......
在回家的途中,我被幾個紈絝追趕著,逼進了一個陰暗的巷子裏,他們圍著我,嘲笑說我是沒有人要的野孩子。
又是沈溪舟恰好路過,走過來冷冰冰/地朝著他們喊道:“滾!這麼多人欺負一個小姑娘你們也好意思?”
我抬起手,揉了揉幹澀的眼睛。
年少時那為數不多的溫暖,我記了好久好久呢。
那時候,我就在想,他的愛一定熱烈且真摯。
能被沈溪舟喜歡該多好啊。
可他喜歡的人從來不是我。
在情竇初開偷偷愛上他的時候,他卻告訴我,他有了怦然心動的對象了。
是向來看不上我們的蘇霓裳。
他說她跟豪門圈子裏的女孩子不同。
她自持清高,性情剛烈,像隻孤傲的白天鵝。
而我呢?不過是跟在他身後卑微乞憐的小狗罷了。
恍惚間,我已經默默走到了馬路上。
因為深陷在回憶之中,我完全沒有注意到一輛卡車正疾馳而來。
痛苦、悲傷、無措各種情緒交織襲來。
鬼使神差地我不僅不想躲,還想往前衝。
十歲認識沈溪舟。
十六歲開始偷偷愛上他。
十九歲他失戀,我終於鼓起勇氣追著他跑七年。
到如今,整整十六年了。
我曾以為自己會永遠愛他。
但現在,在萬念俱灰中,我想是該放下了吧。
突然,一股巨大的重力猛地將我一把拉開,我整個人不由自主地跌向一旁。
幾乎是同時,刺耳的刹車聲在身後驟然響起,尖銳的聲音仿佛要劃破天際,把我嚇得瞬間清醒。
“阿離!你沒事吧。”閨蜜文曉曉氣喘籲籲地跑來,一臉關切。
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安然無恙。
我慘白著臉,搖了搖頭。
這才發現自己被抱著摔倒在地上,轉頭看到身後疼的齜牙咧嘴的男子,我滿臉愧疚站起身去扶他。
竟然是周南生,我有些意外。
要說整個豪門圈裏誰最看不上我,那肯定是周南生了。跟在沈溪舟身後那些年,他從未遮掩過眼裏的鄙夷。
“多謝。”沒想到,會被最討厭的人救了。
周南生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臂,沒理我。徑直去和肇事司機交涉了。
“沈溪舟呢?”曉曉生氣地四下尋找。
是啊,我差點死了。
沈溪舟呢會在意嗎?
“不知道。我們的婚約要取消了。”我低頭喃喃道。
“啊?你舍得嗎?怎麼說取消就取消了?”大概所有人都認為,我愛沈溪舟愛的死去活來,根本不會真的放棄他。
“蘇霓裳回來了,他答應和我訂婚隻是為了刺激她回國。”
“什麼?他把你當啥了?!死渣男!”曉曉得知會所裏發生的事情後,氣憤不已,不斷嘰嘰喳喳地咒罵著沈溪舟。
這時,周南生處理完事情,走了回來,打斷道:“陸小姐剛剛是要往前衝嗎?”他眼中的帶著濃濃的不屑,“所以你的人生裏除了沈溪舟就沒有別的東西嗎?你是沒有自我嗎?”說著說著居然有點恨不成鋼的意思。
......
“阿離,為了那個渣男不值得啊。”曉曉也看出我情緒不太對勁。
“嗯,我沒事。可能是這幾天沒睡好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才......”
我扯了個難看的笑,不想讓她擔心。
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隻覺得很累,不想多說話。
曉曉是我在學生時代唯一的好朋友,可惜前幾年他們舉家移民定居後城了。
京城裏隻剩她的表哥周南生一家在經營餘下的生意。
我們也好久沒見了。
這次她是特意回來參加我的訂婚宴的。
沒想到發生這麼狗血的事,讓她白跑一趟了。
因為答應了沈溪舟,不得不分別去一趟沈陸兩家,親自向他們解釋取消婚約的事。
曉曉很擔心我說什麼也要陪著我一塊去,周南生也被她順勢被拉過來當司機。
沈家那邊我想等沈溪舟自己處理完再去,曉曉他們先陪著我,往陸家老宅開。
這些年,我其實很少見到爸爸。
他不在意我,要不是因為沈家也是有頭有臉的豪門,而我還手握媽媽留下的不少股份,他壓根不想出席我的婚禮,更確切的說,他都不希望我出現在他麵前。
來到熟悉又陌生的房子前,我按響了門鈴。
有傭人過來打開了門。
“倩倩寶貝,血拚完氣消沒?”男人寵溺討好的聲音傳來。
“怎麼是你?”看見來人是我,他臉上的笑容變魔術一樣消失殆盡,滿臉被打擾了的掃興。
“爸,我是來告知你,我不結婚了。”
“什麼?你當玩過家家呢?”他頓時火冒三丈地看著我。
“怎麼,你又哪裏惹沈公子生氣了,他不要你啦?”
“我就說你一天天的喪著這個臉,誰會喜歡你啊?”
“......”
他怒不可歇地對著我一頓輸出,曉曉看不下去了,衝過來護著我。
“哎,你怎麼這麼說話呢?有你這麼當爹的嗎?你搞清楚沒?明明是沈溪舟對不起阿離啊!你怪阿離幹什麼?會不會好好說話啊?”
“哼,還真是被甩了啊?都到訂婚這份上了還能被拋棄,真丟臉啊。跟你媽一樣討人嫌,煩死了。”
“夠了,別說了!說我可以,但你沒資格說媽媽!”
我怒吼著企圖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發現沒有用後,幹脆雙手捂著耳朵,慢慢蹲下身來,眼淚控製不住地滑落。
“哭哭啼啼像什麼樣,都快三十的人了。隻會哭,能把沈公子哭回來嗎?”
“我想起來了,你是不是有病啊,難怪別人不要你了。有病就快去治吧。”
“害,不過治好你這樣的人,也是浪費錢。”
我的耳朵嗡嗡作響,看著他的嘴一張一合,痛苦的感覺再次襲來。
曉曉見我臉色不對,趕緊將在外麵停車的周南生喊過來。
在我暈倒前,把我抱上車離開了。
是的,爸爸沒說錯。
我有病,患有嚴重的抑鬱症。
自從媽媽離開之後,我就患上了創傷後應激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