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古代人微言輕的村婦,經常被酒鬼夫君毆打和辱罵。
後來有一日,我聽繡坊的老人說,我長得有幾分像陸家少爺的亡妻,尤其是眼角的淚痣簡直無可分別。
我不想過苦日子了。
一次施粥濟民,我拽著少爺的華貴衣袍,求他將我買下做丫鬟。
「我府中不缺丫鬟。」
「少爺缺什麼?」
「缺個孩子。」
於是,我便被他買進府,成了不如丫鬟的典妻。
————
我原是在繡坊做活的繡娘,因為給路過的秀才遞了一盞茶,被人傳成了我和秀才有私情,就被酒鬼夫君囚禁在窯洞半個月。
「蕩婦!一副狐媚子勾引給誰看!」
從此,便不允許我出門做活兒了。
我是個穿越女,受過高等教育,聞過自由的風,自然不會安於現狀被當作玩物,被肆意毆打。
這與女大學生被拐到深山老林有什麼區別。
大概唯一的區別是我跨進了巨大的舊時代鴻溝。
這裏所有的人都是病態的。
記得繡房老人說過,我長得有幾分像陸家少爺陸遇的亡妻,尤其是眼角的淚痣簡直無可分別。
我不想過苦日子了。
今年逢大旱,百姓都不上飯,陸府大擺粥攤救濟。
我餓了太久了,昏昏沉沉的,就算喝了稀粥,整個人還是沒有力氣。
粥已經見底,滿足的人們紛紛散場,可我不想走。
我用盡全身力氣攔住那位穿著貴氣的公子。
「好不懂規矩,我們少爺發善心給你吃的,你就這樣回報嗎?」
男人雄厚的聲音帶著訓斥,下一秒我就要被人拖走,陸遇那隻戴著精致玉扳指的大手輕輕一揮,我身上沒了束縛。
他長得有些好看,看起來矜貴內斂,但並不是顏值即正義。
一雙丹鳳眼看向我的臉時,瞳孔震驚,隨後又恢複原樣。
我央求他救我,哪怕做個掃茅廁的丫鬟我也是樂意的。
「我府中不缺丫鬟。」
我咽了一口唾沫,繼續說:「少爺缺什麼?」
「缺個孩子。」
旁邊的小廝有眼力見地追問我身份,得知我是嫁了人的村婦,貴氣公子收回了手。
我低聲吐槽,
「憑什麼男人可以有妻子還能再娶幾房妾室,而女人必須要是處子之身。」
看來,有些人的劣根性能延續到現在,也不無道理。
陸家少爺走後,小廝也沒耐心跟我掰扯了。
「你要是個黃花大閨女,公子定然會納你為妾,我們少爺有潔癖,對非完璧之身的女子不感興趣。」小廝道,「趕緊走吧。」
整個臨縣都沉浸在一片朦朧之中,冰涼的雨滴落在破舊露出的肌膚上。
我仰著臉,看不清自己的命。
回去那個搖搖欲墜的小土屋,看到喝完酒睡在草席上呼呼大睡的夫君,心裏漾起一股惡心。
「臭娘兒們,幹什麼去了?」他頂著紅彤彤的臉,醉眼迷離。
我不敢說逃,撒謊道,「我去村西打酒,但老崔頭說欠的酒錢太多了,不願賒賬了。」
「臭娘們,你有什麼用!」
拳腳持續了很久,久到我暈了過去。
我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像被圈養的畜生沒了自由。
沒想到三天後,陸家管事的到來徹底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
一份典妻契和五兩定金交到張桂的麵前,他的一雙鼠眼溜溜轉兒。
「陸少爺要租我婆娘生孩子,得加錢!」
村裏年紀大的長者執筆,族長見證,張桂和陸家管事簽訂契約,典妻契即成。
他笑得合不攏嘴,將五十兩金收入囊中,幾個老婦圍坐一團,嘰嘰歪歪,嚼舌根。
「阿漾瘋瘋癲癲的,沒想到還能賣個好價錢。」
「是啊,剛來咱村的時候,各種逃跑,還慫恿玉娘一起跑,嘴裏嘀嘀咕咕念叨著什麼——」
「男女平等,家暴犯法。」
「對對對,不知道是不是招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也隻有傻瓜才信。」
「也不知道她做典妻能做多久,要是被人退貨,家裏又要多張嘴吃飯了。」
......
許是還有點良知,張桂從懷裏掏出十文錢,讓我去了陸府吃得好些。
我沒有接,「你都把我賣了,就不要假惺惺了。」
「別說得那麼難聽,你還是我婆娘,隻不過......」
隻不過要用我的身體給別的男人生孩子。
以前,張桂喝不起酒了,動了歪腦筋把我賣進青樓。
想都沒想我就跑了。
可惜半路遇到了夜裏打更的劉老二,劉老二跟張桂是自小一起玩泥巴長大的朋友,他不顧我的求饒,又將我抓了回去。
「阿桂,你這睡得也太熟了,媳婦兒都跑了。」
之後,故作神秘地拍打著張桂的胸膛,開玩笑道,
「女人是用來打的,可不是用來寵的,她嫁給你五年多卻還想著跑,我看她多半對你——」他撇撇嘴,搖搖頭。
張桂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一改往日的老實模樣,一巴掌扇在我的臉上,
「軟的不吃,非要吃硬的是吧!老子打死你個敗家玩意兒!
「你就是老子買的一個玩物,老子想怎麼處置你就怎麼處置你!」
他將我拽進了屋裏,劉老二還在院子裏洋洋得意。
「張桂,可不許鬧出人命,出出氣就得了。」
「阿漾要是生不出男嬰,我們東家可是要退貨的。」陸家管事說道。
一朵黃菊花別在我的鬢角,顯得整張臉更加灰土。
我穿著襤褸的素衣和草鞋踏出土院子,上了騾車。
我是個穿越女,是舊思想下的提線木偶。
別人穿越是待字閨中的貴女,而我穿越是貧民窯的少婦。
這裏的人把女子的貞潔看得比命重要。
我見過很多因為跟男人說了幾句話,就被丈夫用針線封住嘴,滿嘴是血。
與我最交好的玉娘十五歲嫁人,十六歲喪夫,守寡十年,官府讚譽,在家門口立起了高高的貞節牌坊。
我收集了硫磺等東西,直接炸掉了那個貞節牌坊。
最後我被官府打了二十大板。
傷好後,我策劃帶她逃跑,半路上,她放開了我的手。
「阿漾,我們逃不掉的。」
「不行!你和那個男人連麵都沒有見過,難道要搭上自己一輩子幸福守寡嗎!」
我抱了抱她,柔聲安慰,「天下那麼大,去哪個地方做流民都比打上枷鎖好,玉娘,你不是很想開一家包子鋪,收養很多沒人要的孩子嗎?我們一起做自己喜歡的事。」
她嘴角上揚,露出久違的笑。
後來,我們還是被抓了回去。
我眼睜睜看著玉娘被浸豬籠,壓上石頭,扔進河中。
那是一條鮮活的命,一朵好不容易在這個世界上長大的花兒,就這樣因為封建,死在了我麵前。
我的嗓子哭啞了,吼到最後我發不出聲音。
我不該自以為是,害死了玉娘。
愧疚之心在這一刻達到頂峰。
村長對張桂一陣訓斥,
「你這小子怎麼教育的婆娘!村裏的風氣都快被她敗壞沒了!」
「村長別氣,回去我一定好好收拾這個臭婆娘!」
太多了,數不過來。
真的數不過來。
我已經懶得用嘴去捍衛自己身為人的權利了,在這個衣不蔽體,吃都吃不飽的地方,隻要能活下去比什麼都強,哪怕是被當作生孩子的工具。
騾車繞了半個臨縣,終於在掛著陸府的牌匾下停了下來。
我跟著管事一路小步朝著大廳的方向而去,不禁打量起周圍環境,四合院的建築形式,由遊廊連接彼此,端方有序。
有錢。
大廳內坐著一個穿著貴氣的女子,紅妝飾麵,齊胸襦裙。
她是陸遇的續弦孫敏兒,據說陸遇亡妻還在世時,她為府中妾室,後來亡妻難產去世,她便被抬為正妻,成了陸府的少夫人。
不過因為嫁給陸遇多年,一直未育,夫人並不待見她。
我垂著眉眼,跪在地上奉茶,廳內的丫鬟震驚地猛吸了一口氣。
「這,這也太像了吧。」黃衣衫丫鬟瞪大了雙眼。
「難怪少爺明明知道她有夫之婦,也要她。」
孫敏兒一聲輕哼,不屑道:「想要在陸府混日子的女人我見多了,以色事人的狐媚子。」
繡著好看花紋的羅裙落在我的視線裏,頭頂傳來有些鄙夷的聲音。
「別以為自己是個什麼稀罕貨色,不過是因為長得像她,你才能進陸府。」
「我知道。」
盛氣淩人的氣勢頓時消減一半,有些瞠目結舌。
「你知道?」
我點點頭,一臉真誠:「請問什麼時候可以上崗?」
夜裏梳洗完後,我被送進了陸遇的屋子,陸遇一襲鴉青色錦緞團袍,正襟危坐。
那雙眸子緊緊鎖住我的臉,炙熱無比。
我穿了一件青綠色紗裙,清透涼爽,身體曲線一覽無餘。
「過來。」低沉的嗓音些許魅惑。
我站在他麵前,俯視著他,在他麵前大膽褪掉了外衣,隨後轉了過去,肩膀和背部青紫一片,還有煙燙留下的疤痕。
如果我是男人,也不喜歡瘦巴巴像柴火似的身子。
下一秒,背部傳來溫熱的指尖觸感,酥酥麻麻,帶著一絲憐惜。
「疼麼?」
我笑著說:「不疼。」
因為已經習慣了,疼的是那段記憶。
我以為陸遇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替身,定然一番折騰,卻沒想到他和衣而眠。
「時候不早了,早點睡吧。」
心裏瞬間湧起一股暖意。
我爬進床榻裏側,安安靜靜躺在他身邊睡去。
......
第二日一早,身邊的褥子已沒了溫度,丫鬟眉眼含笑進了屋子。
典妻並非主子,我有些慌亂地坐起了身子。
「奴叫連翹,您在陸府三年,就由奴來侍奉您。」
「我不用別人伺候。」我慌亂搖擺著手。
連翹溫和回答,「這是少爺的意思。」
她拿進來好多漂亮的衣裙,胭脂水粉,看得我眼花繚亂,她說這些都是陸遇賞的。
我一件件試衣裙,連翹笑得合不攏嘴,下意識地誇讚卻讓我回歸現實。
「女娘穿上先少夫人的故衣,奴都有些分不清了,少爺定然會喜歡的。」
我呆在原地,想起昨晚陸遇的疼惜,突然自嘲笑了起來......
哪裏有人會心疼我呢?
連翹有些慌張,「是奴說錯了話嗎?」
我搖搖頭,神情恢複如初。
「沒有,是我想多了些。」
陸遇每晚都會來我的房裏睡,並不碰我。
後來聽連翹說,才知道陸遇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安穩覺了,在我的身邊他睡得踏實些。
進府的三個月,每日必備熏香沐浴和塗脂抹粉,淡化了身上常年的雞皮,偶爾連翹還會用雞蛋液給我養發,她說這樣可以讓頭發又黑又亮。
陸遇還請了醫術精湛的老大夫為我醫治身上的疤。
如今,除了膚色不如丫鬟白嫩些,已經和以前的我有天壤之別了。
鏡中的女子桃腮櫻口,胭脂的裝飾讓整個人看上去更加的明豔動人,不似那些年的麵黃枯瘦。
有時候我在想,如果穿越過來遇到陸遇的人是我,會不會我也就不會過得那麼慘,也不會受盡那麼多的屈辱和賤視。
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鏡中出現了穿著墨袍的陸遇,他的大手悄然撫上了我的臉。
「妙然......」
他身上的酒氣很重,手已經纏上了裙帶。
隻是輕輕一扯,身無一物。
我並沒有反抗他的深入,而是迎合地攀上他的脖頸,接受他的一切。
我知道,時間終究不能倒回,所遭遇的一切也終究抹不掉。
既然如此,那我就用僅有的,去換出一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