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從小收養我,把我寵上天。
直到師尊發現無法複活上仙姐姐,他變了,曾經對我有多好,後來全都加倍反噬。
蛇窟寒獄中,我滿身鮮血,絕望等死,師尊剛說完帶我走,下一秒毫不留情甩下一鞭。
師尊不知道,我本就是遊魂,隻有一魄,這一鞭,直接抽散了我最後一魄。
他以為我苦肉計裝暈,拂袖而去。
再回來,我的屍體已經僵硬,被群蛇咬得七零八碎。
師尊卻比發現無法複活上仙姐姐時還要崩潰。
蛇窟寒獄中,我被數道冰刺釘在牆上,鮮血染紅了整麵牆壁,身體血肉模糊,沒有一塊好肉。
身後密密麻麻的窟窿中探出無數條蛇,吐著信蠢蠢欲動地盯著我。
師尊站在我麵前,可我因魂魄受創,又被仙草反噬,早就瞎了,看不到他。
“阿淼,你與魔族勾結,這一鞭,必須受,三界大會結束我就帶你回去。”他揚起噬魂鞭,向我保證道。
我沒有勾結魔族。
這句話我說了無數遍,現在也懶得說了。
就這樣吧,把一切都還給上仙姐姐,能轉世活到現在,我知足了。
鞭子如期落在我身上,我痛到失聲,魂魄仿佛被烈焰燃燒,新鮮的血從口中湧出覆蓋身上暗紅幹涸的血。
我看不到師尊的反應,隻知道自己終於要死了。
我本就是遊魂,這一鞭,抽散了我最後一魄。
很快,我的頭歪下去,沒了氣息。
他以為我在使苦肉計裝暈,轉身離開。
2
我是奈何橋邊的一抹沒有記憶的孤魂,到冥界的第一天,就被野魂欺淩,眼睛進黃泉水成了瞎子,找不到輪回的路,無法轉世。
幸運的是,我遇到了一位極好的上仙姐姐,身受重傷,即將消散。
不知上仙姐姐做了什麼,我重見光明,成功轉世。
漓漠仙尊從小收養我,全世界的珍寶都捧到我麵前任我挑選。
我長大後,他看我的眼神總是飽含深情。
師尊一定愛慘了我,我也喜歡師尊。
有一次,我意外發現師尊來到我房裏,一整夜都待在床邊看我,用克製而隱忍的視線反複描繪我的臉。
既然師尊不願當主動的人,那就由我來。
然而,當我滿心歡喜準備睜開眼,給師尊一個驚喜捅破這層紙窗戶時,我聽到師尊對著我的臉叫別人的名字,一遍遍訴說對那個人的愛意。
原來師尊愛慘的,從來都不是我。
他隻是把我當成了上仙姐姐的轉世。
難怪,師尊總是要求我改掉跳脫的性格,要我沉穩大氣,給我找天材地寶助我修煉,讓我練習廚藝。
難怪,我總覺得我的三個師姐和我長得很像,大師姐眼睛像我,二師姐鼻子像我,三師姐嘴巴像我。
3
隨著時間流逝,也許是我和上仙姐姐真的一點不沾邊,性格改不掉,修為上不去,廚藝也不見增長。
師尊似乎有些不耐煩了,給我尋來一大堆丹藥,盯著我修煉。
可我隻堅持七天就堅持不下去了。
“師尊,我真的吃不下了。”我扭頭拒絕他喂來的丹藥。
這些丹藥我每天要吃上百顆,吃完就是永無止境地修煉,聞到丹藥氣味,我控製不住幹嘔。
師尊的目光瞬間變得陰鷙狠厲,大手掐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抬頭,不顧我的眼淚將丹藥盡數灌進我的喉嚨。
“咳咳!”我倒在地上,臉色蒼白。
他扶起我,輕拍我的背替我順氣:“阿淼別怕,師尊也是為你好,你修為太差,不逼一把永遠也無法築基。”
我抹掉眼淚點了點頭。
我以為隻要自己努力修煉,師尊就不會拋棄我。
終於,我築基了!
我興奮地告訴師尊這個消息,他比我還高興,立刻帶我禦劍飛到山頭的禁地,那裏插著一把劍。
“阿淼,這是你的本命劍,玥璃劍,把它拔出來吧。”
我的心瞬間涼透。
師尊要我築基,是為了看我能不能拔出上仙姐姐的本命劍,為了印證我是不是上仙姐姐。
盡管知道會有這一天的到來,我還是不爭氣地哭了。
4
“阿淼,動手,相信師尊,這把劍就是為你而生的。”
師尊俯身吻去我眼角的淚水,口中溫柔的話像一把刀插進我心裏。
我握住劍柄用力,撼動不了這把劍分毫,“師尊,我拔不出來。”
“我什麼時候教會你撒謊了?”師尊渾身上下充斥著靈氣紊亂的氣息,“你就是它的主人,不可能拔不出來!是你心不在焉沒用力,聽話,認真點。”
“我不是她,也不可能拔出她的劍!”我沒法再騙他,眼淚掉得更凶。
師尊癲狂地笑起來,兩手鉗住我的肩,雙眼赤紅地看著我:
“你見過她,她也在這具身體裏嗎?你把身體還給她好不好,讓我和她說一句話。”
他終於肯承認,這具他朝思暮想的外殼裏,裝著一個他親手養大的孤魂野鬼。
我胸口仿佛橫著一塊大石頭,心臟疼得厲害,聲音顫抖著說出真相,同時抱著一絲渺茫的幻想。
“上仙姐姐在冥界就消散了,這裏隻有阿淼,你看看阿淼,師尊。”
我像一隻害怕被拋棄的小獸,小心翼翼地乞求師尊看我一眼。
可惜師尊還是拋棄我了。
他一個眼神也沒給我,轉身飛下山,獨留我一人在高聳入雲的山頂。
師尊,你忘了嗎,我剛築基,還沒學會禦劍啊。
我等到天黑,也沒等到他來接我。
5
山頂寒風刺骨,無處避風。
我最怕冷,蜷成一團縮在地上發抖,抖著抖著,迷迷糊糊睡著了。
我夢到過去,曾經我爬上樹掏鳥窩,卡在樹上下不去,是師尊飛上樹梢抱我下去,還不斷安慰我。
師尊的懷抱很溫暖。
在這份虛無的溫暖中,我凍暈過去。
再睜開眼,我躺在師尊的床上,手腕和腳腕都被法器捆住,無法逃離。
我心裏隱隱感到危險,使出渾身解數掙紮。
“醒了。”師尊溫柔的聲音響起,坐在床邊向我的額頭伸出手。
我下意識躲閃,他的手停在半空,神情落寞。
我本能地想主動貼上去,但山頂的記憶猶新,還是往後縮去,也不敢問為什麼鎖著我。
那隻手強硬地落在我額頭上,五指扣住我的腦袋。
“師尊?”我被捏得有些疼,更害怕了。
話音剛落,我的腦海仿佛被人同時用一千根針刺穿,痛到幾乎昏厥。
強烈的疼痛讓我失聲,說出一個字的力氣都沒有,張開嘴發不出聲,隻能流淚。
我想推開他的手,可我的手被鎖著根本做不到。
好疼!
原本肉體的疼慢慢轉變為靈魂上的疼,好像有一隻手在撕扯我的靈魂,想要把我扯散。
過了好久,我意識到這是在搜魂。
仙界的一種酷刑,對罪仙用的,現在卻被師尊用在我身上。
隱約間,我聽見師尊好像在對我道歉:
“對不起阿淼,忍一忍,我隻想跟她說一句話,問個問題。”
6
師尊一邊搜魂,一邊給我灌輸靈力讓我保持清醒。
我要瘋了,還不如一劍殺了我。
我拚命掙紮,法器深深嵌入我的皮肉,那點疼痛和搜魂的痛苦相比,被身體自動忽略。
用丹藥堆砌的修為也隨之崩塌,我腹部一陣劇痛,丹田碎裂。
等搜魂結束,我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汗水和淚水浸濕床榻,腦中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抽疼,腹部疼到無法呼吸,想抬手,卻發現抬不起來。
扭頭一看,手腕血肉模糊,能看到森森白骨。
搜魂過後魂魄不穩,我的視力驟然下降,看東西模糊不清。
師尊好像在床邊,我想叫他給我個痛快,一張口卻隻源源不斷吐出血,隻能看著他的輪廓遠去。
我像屍體一樣在師尊的床上躺了三天,師尊走後再也沒有回來。
他徹底不要我了。
我也不想要這條命了,我還給上仙姐姐還不行嗎,我真的不知道會變成這樣。
那天,我靠胳膊肘支撐爬回自己的住所。
那天以後,整個聚靈峰的弟子都知道師尊不要我了。
一向對我關照有加的大師姐和二師姐一有空就到我門前來落井下石。
“師妹跟我們一樣啊,也就是個贗品!”
“就是,還以為多有能耐呢,不就是長得更像些,哈哈哈。”
反而一向冷眼對我的三師姐突然出現趕走她們,來到我的住處照顧我,給我拔了些仙草治療。
“多謝師姐。”我哽咽道。
三師姐給自己倒了杯水,向我說起師尊的事。
百年前,師尊是玥璃上仙的徒弟,魔族入侵人界,玥璃上仙垂憐天下,以身救世,平定天下大亂,在人界留下這座聚靈峰鎮守。
玥璃上仙死後,師尊就守在聚靈峰上,成了唯一待在人界的仙尊。
也因此最痛恨魔族。
原來上仙姐姐這麼厲害,而我隻是一個法力低微,爛到泥裏的廢物。
7
一個月後,師尊從山下帶回來一個小師妹。
小師妹修煉天賦極高,性情冷淡,不卑不亢,深受師尊喜愛。
師尊將我從峰上最大的寢殿趕走,讓小師妹住,從前隻有我有的特權,也變成了小師妹的。
我遠遠地看了幾眼小師妹,長得和我不像,但性子和玥璃上仙很像。
原來是看膩了臉,找了個性格一樣的。
原來師尊的愛,這麼輕易就可以給另一個人。
我心灰意冷,收拾包袱和三師姐告別,準備離開聚靈峰。
我丹田破碎,隻能徒步而行。
好不容易走到山腳,師尊突然從天而降,又把我帶了回去,關進柴房一樣大的漆黑洞窟。
“誰允許你走了?”師尊掐著我的臉問,“給我好好在山上待著,我養你多久,你加倍還回來。”
說完,師尊走了。
洞窟的石門落下後一絲光亮也透不進來,伸手不見五指。
敲門、哀求、大哭,全都沒用,沒有任何人來救我。
我與世隔絕,感知不到時間流逝,睜眼閉眼都是黑色,偶爾還能看到三師姐給我送飯時透進來的光,後來什麼也看不到了。
石門開啟,腳步聲慢慢靠近。
我以為是師姐,麻木地向前摸索我的飯,卻摸到一隻腳。
“明天帶你去三界大會,人界太子要見你。”師尊充滿怒意的聲音響起。
他讓我跟上,我無頭蒼蠅一樣循著聲走,“嘭”的一聲撞到牆壁上,額頭瞬間見血。
當我第三次要撞牆時,師尊來到我身邊,將我拽出去。
三師姐在外麵等著,師尊吩咐她把我收拾得像個人樣。
我視力下降得更嚴重了,原本還能看到人的輪廓,現在隻能感受到光亮強弱。
8
我求師姐給我找暫時恢複視力的仙草。
“那種草副作用極大,用完你大概率會瞎的。”師姐勸我不要用。
我堅持要,我本來就是瞎子,無所謂。
人界太子是我唯一的好友,我要趁這次機會,讓太子幫我離開聚靈峰。
師尊帶小師妹和我前往人界皇宮。
三界大會第一日,我沒見到太子,宮人說太子昨日突發惡疾,在東宮養病。
我心情煩悶,在宴席無人在意的角落默默喝酒,小師妹突然過來向我敬酒,身軀挺得筆直,麵色淡然,我笑著回敬她一杯。
祝你不是下一個我。
晚上,我渾身燥熱難耐,好像被人架在火上烤,我想喝水,水壺裏一滴水也沒有。
燥熱漸漸發展成疼痛,刺激出草藥的副作用,我趴在桌上,眼前一片黑暗,汗如雨下。
吱呀一聲,門開了。
“師姐你怎麼了?別怕,師尊讓我送你回去。”
是小師妹,扶著行動不便的我上了一輛馬車。
恍惚間,我聽到遠處有嘈雜的兵器相接聲,有人打起來了?
不等我仔細思考,馬車忽然一個急停,整個車廂被人一劍劈開,我身邊的人也被一劍捅死,血噴了我一身。
我感受到一道森寒的視線射在我身上,師尊的聲音隨之響起:
“今夜魔族大舉侵犯,是本尊管教無方,縱使弟子雲淼與魔族勾結,本尊一定給諸位一個交代。”
我看不見,但能感受到周圍有很多人,那些視線像刀一樣在我身上淩遲,師尊的聲音就是落在我心口的刀,給了我最後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