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周家當牛做馬二十四年後,我突然發現自己快死了。
把病曆單拿給大家看,我得到的卻是所有人的指責。
爸爸媽媽說,“你非要在珍珍生日的時候說這麼晦氣的事嗎?”
弟弟說,“要死就死遠點,我隻認珍珍這一個姐姐。”
未婚夫說,“你死了,我就可以娶珍珍了,她才是我愛的人。”
看著麵前著一張張厭煩嫌惡的臉,我直接撂挑子不幹了。
反正沒一個把我當自己人。
那堆爛攤子誰愛收拾誰收拾去吧。
......
周辰打電話過來時,我正躺在賽裏木湖的草原上曬太陽。
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
接通後,聽筒裏又傳出不合時宜的怒吼。
“周宛!你死哪裏去了!”
“你一聲招呼不打就走了,知不知道給公司帶了多大的麻煩!”
“現在公司好幾個項目都因為你全部停擺!要是公司賠了錢你一輩子也還不清!”
“我限你今天天黑之前出現在我麵前,不然就永遠別回來了!”
我把手機拿遠些,抬手掏了掏耳朵,滿不在乎撇撇嘴,“周辰,你三天前就已經說過讓我別再回去這種話了。”
為了避免他忘性大想不起來,我還特意提醒一句。
“就在周珍珍的生日宴會上,我把病曆單拿給你們看的時候,你讓我死遠點,最好永遠別回去。”
我這話一說出口,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
倒不是我這位便宜弟弟意識到了自己不對,而是他被我忤逆的話氣到語塞。
透過聽筒,我能聽見他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
我毫不懷疑要是我現在在他麵前,他肯定會衝過來扯住我的頭發,揚手狠狠扇我巴掌,扇到我吐血為止。
美其名曰是教我如何愛護弟弟。
畢竟從小到大他沒少這樣做過。
不過現在天高皇帝遠,我說什麼他也打不著我。
於是我嘿嘿笑了兩聲,“你放心,這次我聽你的,說不回去就不回去。”
聞言,周辰的火氣更重,咬牙切齒道,“好好好!你翅膀硬......”
還沒等他放完狠話,我動動手指就將通話掛斷。
放下手機的那一刻,我都能想象得到周辰在辦公室裏氣得跳腳,然後砸爛所有東西的畫麵。
被壓抑了這麼多年。
說實話,這一刻心裏還是有些爽快的。
於是我又多獎勵自己吃了兩個饢。
畢竟等病情惡化後,我就隻能輸營養液、喝流食了。
晚上十點半,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
這次是爸媽打來的。
興許是周辰見我這次真的沒有回去收拾公司那堆爛攤子,跑回去告狀了。
果不其然,在接通電話的那一瞬間,爸爸怒不可遏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
“周宛!你死哪兒去了!趕緊給我回來!”
不愧是親父子,連第一句話都一摸一樣。
“公司裏的那幾個項目因為你撂挑子進行不下去,你弟弟加班到現在才回來,晚飯都沒來得及吃!”
“你就是這麼當我們周家的女兒的?一點良心都沒有,真是不夠格。”
“早知道當初在孤兒院就不該選你,讓你永遠當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說到最後一句話,他加重了語氣。
這些話即便是聽過很多次,我的心都會不受控製的抽疼。
像一柄劍一樣戳進我心臟,然後翻攪抽插。
直到血肉模糊也不停止。
加班到十點半很晚嗎?
沒吃晚飯很可憐嗎?
可我以前最忙的時候連著熬了三天三夜沒合眼,連一口熱水都沒得喝。
他卻讓我不要動不動就裝可憐。
還說我心機重、愛表現,一點點事說得跟天塌下來一樣。
為此,他還罰我在院子裏跪了一整晚,讓我好好反思自己為什麼不能吃苦。
那夜下著絲絲細雨,我全身被打得透濕,膝蓋被凹凸不平的鵝卵石磨得血肉模糊。
結果第二天連早飯都還沒吃,就急匆匆被安排坐飛機去外省出差。
我抬手捂了捂胸口,想要抑製住那股疼痛,眼淚卻不知怎麼回事從眼眶裏落下。
一顆接著一顆,砸在地上,綻開一朵朵水花。
電話裏的謾罵和指責還沒有停止。
最親近的人永遠知道你最痛的地方在哪裏。
‘孤兒’、‘白眼狼’、‘廢物’、‘養你不如養條狗’等字眼接連從他口中蹦出。
我站在落地窗前,看著裏麵自己的倒影,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看吧。
這就是你當牛做馬伺候了24年的家人。
這就是你一心一意想要守護的家人。
“我不會再回去了。”我說。
我爸愣了一下,吼得更大聲,“你不回來,公司怎麼辦!”
“城東那兩個項目,還有中山大道那個商城,價值好幾個億,你說不管就不管了?”
“你這樣是違法的,是要坐牢的懂不懂!”
聽見他脫口而出的威脅,我嗤笑了一聲,“那是你們的公司,不是我的,要坐牢也是你們去做。”
說來也好笑。
雖然我給周家當牛做馬這麼多年,幫周氏賺了數不盡的錢,帶領公司拿下一個又一個大項目。
但我連一份正式的勞動合同都沒有,每個月隻拿著三四千塊錢的施舍,還要任勞任怨。
在周家24年,我還從未說過這麼硬氣的話。
電話那頭聽到這話後安靜了好幾秒。
接著,手機被媽媽拿過去。
他們和往常一樣一個扮紅臉、一個扮白臉。
一個在身體上對我進行折辱,另一個在精神上對我打壓。
爸爸是前者,媽媽就是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