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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裴聿和他的表妹傳來喜訊的時候,我正在給自己挖墳。

為了給裴聿治療失明,我毒入心脈,藥石無醫,隻想給自己選處風水寶地。

裴聿與我是雲泥之別,與他的表妹才是天作之合。

初時,我隻怨自己口不能言,無法告訴他我才是救他於水火之間的人,薛櫻不過是頂替了我在他麵前演了一出戲。

後來,我看著他們琴瑟和鳴,覺得一切都沒有說的必要了。

隻求來世再也不要遇到裴聿,隻恨當時不該從亂墳崗中救出裴聿。

可是我死後,裴聿卻一夜間白了頭瞎了眼。

......

霜降後,天氣愈發的寒冷,連鍬下的土都堅硬的鑿不動。

我直起身,用鐵鍬支撐著身體,抬袖抹了抹額頭上的汗,長歎了口氣。

汗珠蹭到手背上的傷時,我疼的倒抽了口氣,小心吹了吹傷口。

有些無奈的看著才不過十厘深的洞。

這得挖到什麼時候去,等我死了能住上嗎?

「喵——」我咬唇思索間,耳邊鑽進一聲貓叫,細微的像是我的錯覺。

但我遲疑時,那貓又叫了一聲,我精神一凜,連忙順著貓叫聲去找。

最後是在一處積雪前才聽清一聲一聲的貓叫聲,害怕鐵鍬會傷到它,我蹲下身改用手刨。

直到手凍的快沒了直覺,指尖才觸碰到一絲柔軟,我忙不迭把它抱出來。

「喵——」是隻純黑的貓,一雙碧綠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我看,渾身毛發濕潤,看著才五個月大。

我扯開外袍衣襟,把它抱進懷裏,用體溫給它取暖。

別怕,別怕。

我有一下沒一下隔著衣服撫摸它。

它在我懷裏瑟瑟發抖的動作,讓我不由有些怔神。

我初遇裴聿的時候也是在這樣一個雪天,那時戰亂剛平,四處鬧饑荒,我無父無母,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所以四處飄蕩尋求生計。

最後在亂葬崗找到裴聿的時候,我還以為是詐屍,嚇得丟下手裏剛摸出來的寶貝就跑,可等我跑出亂葬崗冷靜下來,才發覺那是個活人。

那時候什麼都不懂,仗著自己臉上有醜陋的胎記,沒人會對我圖謀不軌,我也是像這樣徒手把裴聿從雪堆屍堆裏刨出來的。

那時已經深夜,我又拖又背了很久,城門緊閉,四處無人,我隻能把他暫時安置在我提前尋好的廢棄屋子裏,解了外衣給他蓋好,又出門尋了些柴火點上。

火光照亮了裴聿的臉,我隔著火光看他,一時看入了神。

原本隻想仁至義盡,他的生死聽天由命,可我又覺得,這樣的相貌,就這樣消逝了也著實可惜。

所以我坐到他身邊抱住他,他冷的像塊冰。

「有怪莫怪,這可是為了救你。」

我抱著他,時不時往火堆裏添點柴,但最後還是堅持不住沉沉睡去。

我被凍得做了一夜噩夢,可第二日,我卻隻身醒來。

我以為他走了,可推開門,卻見他呆愣愣站在雪地裏不知道在幹什麼。

「你不冷嗎?」我打了個哈欠,走上前。

「…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日後定當償還。」他背對著我,緩緩轉過身。

「小事,多少給點錢打發我就行。」我擺手的動作一頓,目光定格在他空洞的雙眼。

「若,裴某還有幸苟活的話。」他朝我苦笑。

我張張嘴,心裏有些難受。

「暫時看不見而已,沒事,我有辦法治。」我誇下海口,不忍心他這麼好看的人傷悲懷秋,那時的我,傻得可憐。

「喵——」貓叫聲拉回我的思緒。

我拉開衣襟看它,它又朝著我叫喚,好像在勸我不要想不開心的事。

我朝它笑笑。

看來你也沒家了,那就跟我走吧。

我摸摸它的頭,彎腰拿起一邊的鐵鍬往山下跑。

我不敢帶小貓回家,隻把它安置在廢棄瓦房裏,給它擦幹了身子,匆匆跑回裴府。

「你去哪了!怎麼來裴家這麼久,還是一點規矩都沒有,你看看這都什麼時辰了!」我剛踏進門,淩厲的鞭風便朝著我臉掃來。

我驚慌躲過,鞭子重重抽到我的肩膀上,疼痛瞬間麻痹了半邊身體。

「你還敢躲?」嬌笑的女聲慢悠悠朝我而來,穿著一身桃紅流仙裙的薛櫻撫摸著鞭身,麵上笑意滿是惡意。

「嘖,真是每次看到你這張臉就反胃,也不知道你哪來的臉皮竟然敢讓裴郎給你報救命之恩,還連累裴家成了整個京城的笑柄,如果是我的話,早就羞憤致死了!」她吃吃笑起來,拿鞭子握柄抵住我的下巴。

我捂著肩膀,下意識後退,不喜歡這個蔑視性極強的動作。

「誰準你動了!趙雁兒,你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怎麼還有臉麵活在這世上,你連一聲疼都喊不出來,你就是個廢人!你不知道吧?我和聿哥哥就要成婚了,你別再癡心妄想了,你趕緊去死吧!」薛櫻丟下鞭子,五指扣緊我的肩膀,雙目圓睜,聲聲嘶厲的朝我喊著。

她指尖扣緊我的傷口,我疼的難以忍受,拚命掙紮著想要擺脫她,卻被她一把推倒在地,掌心在地上擦出一片血痕。

裴聿終於要和她成親了嗎?那個曾說護我一世,攜手白頭的人,最終還是不要我了嗎…

我看著手心上的傷,麻木的想著。

「小姐,裴公子回來了。」在一旁望風的春芽匆匆跑回薛櫻身邊通風報信。

薛櫻迅速整理妝發,抬手在自己鬢間扯落幾縷發絲,掩麵朝裴聿撲了過去。

「聿哥哥!你看趙雁兒,我不過是說她回來的晚了些,她就不講道理的扯櫻兒的頭發。」她聲音嬌柔做作,說著還咳嗽兩聲,好似弱不禁風般。

我坐在地上看著她做了這樣一出戲,麵對裴聿低頭望向我的目光,竟覺得自己狼狽至極。

我灰頭土臉,衣角泥濘,口不能言,和衣裝整潔,宛若皎月的他二人相比,愈發像極了他們腳下的泥土,任誰都隻會嫌棄的摩擦摒棄。

麵對薛櫻的鞭打,我沒有一絲難過,可看到裴聿的冷眼,想到他和薛櫻的婚約,我卻倏然紅了眼。

我張了張嘴,執拗的望著他的雙眼,朝他搖了搖頭。

他看了我半晌,似乎有些動搖,可最終他還是撇頭避開了我的目光,伸手替薛櫻挽起碎發,平靜對我說,「去收拾下吧,你現在這樣不成體統。」

他沒有聽了薛櫻的話罰我,或許就是他對我救命之恩的報答。

我低下頭,緩緩撐著地起身,身上所有的疼,都不及心口的空。

我不敢看他,怕被他看到我眼底的淚光,覺得我可憐,也不想看薛櫻小人得誌的樣子。

我快速離開了那裏,生怕晚一秒就會讓自己顯得更加狼狽。

可關上門,我卻徹底脫力。

我失聲痛哭,眼淚止不住的流,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嗓子裏像塞了棉花一樣,堵住了我所有的哭喊聲。

哭累了,我坐在桌邊給自己上藥,這已經是再熟悉不過的流程,新傷未好又添舊傷,現在的我比當初的裴聿還要傷痕累累。

裴聿是當今的大理寺少卿,薛櫻鞭打我的工具還在一旁的地上,他明明能輕而易舉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可他還是選擇了薛櫻,對我的傷痛視而不見。

不過是因為,薛櫻頂替了我為他那雙眼嘗盡百毒百草的功勞,我從屍海裏把他拖出來,還不及他那一雙眼睛重要。

可當初我誇下海口,瞧見他眼中驟然綻放的希望,竟鬼迷心竅般真的為了這個諾言,尋遍無數遊醫,翻遍無數本醫書,每一味藥我都親自入口,隻怕會傷了他的身體。

可最終,我喝壞了嗓子,喝垮了身子,本就醜陋,嗓音又變的嘶啞難聽,我怕他厭惡我,他如高懸的明月闖入我的生命,麵對他,我總是存著自卑,所以漸漸的我不再開口。

「怎麼了?怎麼最近這麼沉默?」裴聿看向我,目光茫然找尋我的所在。

我咬咬唇,想嘗試著開口,最終卻無能為力的牽過他的手,輕輕放在唇邊。

他一驚,想要收回手,被我強硬拽住。

我緩慢的,無聲說著「不舒服」三個字,唇瓣摩挲過他指尖,癢意漫到了心裏。

他似乎明白了,笑著刮了下我的鼻子,「別太累,不用這麼著急治我的眼睛,我信你的。」

他自然親昵的動作惹得我鼻頭一酸,我慌忙背過身擦眼淚,他在我身後不解的詢問。

我那時隻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所以哪怕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我也隻是絞盡腦汁的想著,怎麼能讓他不難過呢?

是我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推開客棧門時,屋內的兩人正深情相擁,好像我在門外猶豫徘徊的糾結隻是一場笑話。

「這就是聿哥哥的救命恩人吧?她看起來好可憐啊,不然我們把她也帶回家吧。」明媚的少女這樣看著我說道。

「聽你的。」而那隻被我養的很好的流浪貓,隻是訝異的掃了眼我臉上的胎記,挪開眼隨口應道。

那時的我已經徹底失去了開口的機會,連解釋的餘地都沒有,被他們像垃圾一樣,隨口一提決定了去處。

棉布蹭過掌心的血痕,我疼的抽氣,下意識甩了甩手。

看著手心的血漬,沉默的歎了口氣。

還好,我就要死了,再也不用被他們當個玩具任意磋磨了。

睡到半程,我到底是擔心那隻黑貓安危,穿上衣服偷偷溜了出去。

進到破舊瓦房裏,黑貓還窩在我臨時搭建的窩裏,聽到動靜驚醒的看了我一眼,又朝我嬌嬌的喵喵叫。

我心生憐愛,心裏笑罵自己總是不長記性的同情心泛濫。

手上輕柔的把它抱進懷裏裹得嚴嚴實實,做賊一般又爬過狗洞溜進裴府。

我給它找了些雞肉吃,看它津津有味,我輕輕摸著它的小腦袋。

真可憐,慢點吃。

「喵——」它從盤子裏抬頭,看著我叫了一聲。

誒呀,真乖,像是能聽見我說話似的。

我揚起笑,又蹂躪了會兒它的腦袋。

叫你什麼名字好呢?我原來有隻小狗叫阿久,你叫安安好不好?久安,聽起來平平安安。

「喵——」它眯著眼蹭了蹭我的手心,我疼的顫抖了一下。

它低頭看著我的手,我竟然覺得在它眼中看到一絲心疼,好笑的搖搖頭。

沒事的,很快就好了,我皮糙肉厚。

它突然低下頭舔了舔我的傷口,舌麵上的倒刺刮過傷口,讓我疼的一個激靈,但我沒有收回手。

安安真好,以後有安安陪我,我又不是一個人了。

隻是我又有些頭疼,等我死了,它孤零零一隻貓該怎麼活。

這幾日裴家上下都在為裴聿和薛櫻婚禮的事忙碌著,連向來不喜愛我的裴老夫人都破天荒隻是叫我過去罰跪了半個時辰,沒再難為我。

也是,薛櫻畢竟是裴聿的遠房表妹,雖然本家離得遠了些,但也是門當戶對,而且她還犧牲自己治好了裴聿的眼睛,比起無依無靠的我,由她來做這個明麵上的救命恩人,嫁進裴家,裴家才麵上有光。

我心中平靜,早就歇了讓裴聿實現當初諾言的心思,連定親信物都被薛櫻搶了去,我還有什麼資格再提。

我抱著貓,閉門不出,隻當裴家是最後供我溫飽的客棧。

但不知道薛櫻臨近婚期又在發什麼瘋,連著掀了好幾碗湯藥,明珠苑裏鬧的雞飛狗跳,薛櫻非說她丟了好幾件首飾,絕對是這群吃裏扒外的奴才們偷的,對他們非打即罵。

我不是活菩薩,救了一個裴聿讓我馬上命不久矣,沒有閑心再去理會明珠苑裏那些和薛櫻狼狽為奸的奴才。

可我卻沒想到這把無妄之火又燒到了我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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