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小時候抓鬮搶到錢幣，一直是我引以為傲的一件事情。

因為這件事讓我跟陳青定下了娃娃親。

陳青，長相帥氣，成績優異，是鄉裏校長都說能考上大學的好苗子。

那曾想，陳青一直喜歡的都是容貌美麗的堂姐，而不是我。

我從來就沒入過陳青的眼。

01

陳浩和陳青這對親兄弟是我和堂姐的娃娃親對象。

我和堂姐小時候抓鬮，我搶到了錢幣，堂姐還為此哇哇大哭，不肯要湯匙呢？

陳青在自己家抓的也是錢幣，陳浩抓的是湯匙。

我和陳青，堂姐和陳浩的娃娃親因為這次抓鬮就定了下來。

我跟陳青的娃娃親，一定就是18年。

我一直以為陳青隻是性子淡漠了些，其實也是喜歡我的。

直到那次我不小心聽到他和陳浩的對話。

陳浩問陳青:「趙紅對你挺好的，你怎麼對她這麼冷漠？」

陳青嗤笑一聲:「我可沒叫她對我好？」

「陳青，你怎麼能說這話，趙紅可是跟你定了娃娃親的。」

「你別給我提娃娃親，悠悠本來是要選錢幣的，是她搶著選了錢幣，我才沒能跟悠悠定親，才便宜了你！」

「能跟悠悠是娃娃親，你心裏樂開了花吧，畢竟悠悠長得說是美若天仙也不為過。」

「你要是這麼喜歡幫趙紅說話，這門親事我跟你換。」

「誰跟你換，剛才的話當我沒說。」陳浩訕訕的說道。

比起長相豔麗的堂姐，我的長相實在平庸。

誰會喜歡這麼平庸的我呢？

難怪，陳青每次看堂姐的眼神，都溫柔的要溺出水來，我卻從沒多想。

自卑感不斷的向我襲來，撕開了我多年來自欺欺人的麵具。

02

我用被子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裹的無法呼吸了，我也不願意掙開，心想就這麼死了也不錯。

人的求生欲望最後戰勝了本能，我掀開被子，大口大口呼吸。

「趙紅，趙紅」陳青媽媽大嗓門的在我家門口喊我。

我聽著陳媽的喊叫，沒有想要理會的心情。

我作為陳家的未婚妻，12歲開始就幫著陳家幹活了，早晨5點起床幫陳家喂雞喂鴨。

隻要上學一得空，我就跑來幫陳家看小賣部，還熱情的吆喝賣東西，心裏就期盼著陳家的生意可以越紅火越好。

「這死丫頭，死哪去了？」

「哎呦喂，可憐我一把老骨頭了，還要來喊未過門的媳婦幹活。」

「哎呦喂，街坊鄰居都出來看看啊，太陽都曬屁股了，我連趙紅的麵都沒見著啊。」

陳媽在我家門口直咒罵我。

聽陳媽這麼說，我隻得走出來。

街坊鄰居也幫著陳媽聲討我:

「你也真是可憐啊，兒子有這麼個未婚妻，要長相沒長相。」

「還不知道上趕著伺候未來公婆」

「你這麼好的婆婆哪裏找啊。」

我在一聲聲聲討中，隻能不停的道歉。

「媽，對不起，我這就去小賣部看著去。」

「媽，對不起，您別生氣了。」

陳媽高傲的仰著頭顱，走在我前麵。

我像醜小鴨一樣落在她身後，被人指指點點。

我真羨慕趙悠悠啊，陳浩雖然學習不好，卻從來不會讓她幹這些重活，全部都自己包攬，更

不允許陳媽說一句悠悠的不好。

在陳家幫忙到晚上8點，小賣部關了門，我才回家。

回到家，迎接我的是不停的數落。

我媽直接揪著我的耳朵問我

「趙紅，你除了親事還有哪點比的上趙悠悠。」

「你要是把跟陳青的這門親事搞黃了，你看我還認不認你。」

我媽的話，在第二天就驗證了。

陳家上門退親了，借口是我怠慢未來公婆。

我隻是遲了一次沒去小賣部，就被退親了。

我拚命的跟爸媽解釋，我沒有怠慢公婆，換來的卻是一頓毒打。

「原本讓你上學，也是讓你更配的上陳青，現在你學也不用上了。」

我爸邊抽我，邊對我說了這樣一番話。

我不禁想，要是堂姐的爸媽，會這麼對她嗎？

堂姐的爸媽一直都是拿堂姐當寶貝寵著的，堂姐在家從來不用幹活。

而我自己家幹完，還要去陳家幹。

要是陳浩會同意退親嗎？他肯定不會的，還會跟家裏大鬧一場吧。

我把陳青當寶一樣寶貝了那麼些年，是衣服鞋子給他洗了，上學書包給他背著，有好吃的總是第一個拿給他。

換來的卻是退親的結局。

03

我在客廳枯坐到半夜，精神上的疼痛遠比身體上的痛讓我覺得痛多了。

我想起堂姐以前看到我被使喚的場景，還替我打包不平。

「要是我生在這樣的家庭裏，我早就偷了身份證跟戶口本另尋一番天地了。」

我悄悄溜進爸媽房間，拿了身份證，戶口本，和一些錢。

又進自己房間收拾東西的時候，我看到櫃子裏自己疊的千紙鶴和愛心，那是今年陳青生

日，我準備送給他的禮物。我自嘲般笑了笑。我哪次送陳青禮物他開心過呢？現在回想，陳青接過禮物的臉龐都是帶著嫌棄的，隻是那時我沉浸在愛情裏，沒有發現罷了。

陳青唯有的一次收我禮物覺得開心，是因為堂姐喜歡我的禮物，向他討要。

那之後他收到我的禮物，總是用各種方式向堂姐探聽，她喜不喜歡這樣東西，好借花獻佛。那時的我怎麼就這麼天真，什麼都沒發現呢。

收拾好行李後，我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家，我要去尋找屬於我的另一番天地了。

一個晚上從村裏根本走不到鎮上，幸好現在是冬天，我用圍巾把自己麵部裹的嚴嚴實實的。

走到離我們村比較遠的下木村搭乘麵包車。

麵包車是從一個個村經過，載人去鎮裏的。

沒想到在車上我還看見了陳浩。

「呦，這不是陳浩嗎？」

「大清早的幹啥去啊？」

陳浩撓了撓頭，衝大夥憨憨一笑

「鎮上新開了家服裝店，款式都是時下最新的，我趕早去給悠悠挑幾件。」

「陳浩，姐幾個可勸你，別對媳婦太好了，指不定哪天跟人跑了呢？」

幾個大姐說完，就咯吱咯吱在那笑。

陳浩臉一下就陰沉了下來，跟大夥說悠悠不是這樣的女孩，甚至嗬斥大夥不準在說悠悠一句不好。

我瑟縮在麵包車的角落裏，無聲落淚，悲傷像颶風一樣席卷而來。

我曾趕早去鎮上給陳青選最新鮮的豬肉，回家做他最愛吃的餛飩。

那天，陳青頗為生氣的打翻了我做的餛飩。

甚至咒怨，我做的真難吃，做飯難吃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他。

那時我真的以為自己做的難吃，才惹的陳青不快。

現在想來，他是生氣陳浩說的那句，要做餛飩給悠悠也嘗嘗吧。

04

鎮上吆喝帶人外出打工掙錢的師傅很多，我選了離家最遠的。

5天的車程，我被帶進廠裏打工，早上六點起，晚上10點睡，包吃包住，月薪4000+

廠裏的工作我做的特別滿足，跟家裏比起來，讓我覺得幸福多了，4000+的工資在我眼裏，堪比天價。

我在廠裏認識了很多大姨。好幾個都嚷嚷著給我介紹對象。

「小紅，你都18了，在不找個老公，還有人要嗎？」

「我侄子就很不錯啊，你們結婚以後，多生幾個兒子，我侄子保證把你寵上天。」

「你那侄子肥頭大耳的，配的上小紅嗎？」

「小紅，還是我外甥好，長的可俊了。」

「你那外甥都40好幾了，能俊到哪裏去。」

幾個大姨每天都在我耳旁，勸我早早結婚，見我不為所動，難聽的話就開始了。

「長的醜不拉幾的，還挑呢？」

「就是就是，有人要就不錯了。」

晚上回到宿舍，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眼睛小，皮膚黑。本就平庸的長相，我現在越看越覺得醜陋。

跟我不在同一幢廠房幹活的吳姨，發現了我的不對勁，一個勁的問我怎麼了。

我跟吳姨說了自己被催婚的事。

吳姨緊緊拉著我的手，告訴我

「她們幾個就是自己活的不如意，要把你往深淵裏拖啊。」

「好孩子，長相從來不是評判一個人的標準，而且你才幾歲呀，姨建議你不要一直待在廠裏，要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去圖書館，去電影院，去旅遊。」

吳姨還問了我的家庭情況，知道我是被打後從家裏偷跑出來的，直呼造孽呀。

「小紅呀，你還是得讀書，讀書才有出路啊，你可以自考專科，在自考本科，在自考研究生。」

聽著吳姨說的話，我的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在家，我也曾努力讀書過一段時間，那次我的期中考試成績甚至超過了陳青。

我回到家自豪的跟爸媽說這件事，換來的卻是我媽的一巴掌和一句

「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成績好有什麼用，沒臉沒皮的家夥，你讓你男人麵子往哪擱。」

我本以為陳青作為知識分子跟我媽的想法肯定不同，他定是不會介意我考的比他好的。

沒想到他對我的態度竟越法的冷淡起來，陳媽數落我考這麼好有什麼用時，陳浩幫我說了句:「女孩子成績好，有什麼不好的。」

氣的陳青直接摔碗走人了。

從那時起，我在沒在學習上用功過了。

05

在工廠幹了一年，積累了一些資金，我辭職了。

我在H市大學城租了個兩室一廳的房子，還找了份便利店的兼職。

這份清閑的兼職，讓我可以全身心投入到自考中。

便利店到了晚上，門外總是站著一個背著編織袋，長相清秀的男人，眼巴巴的往裏看。

我打開便利店門，想詢問他有什麼事，他總是倏的一下跑走了。

後來我才發現他是個傻子。

有次雨下的特別大，他跑出去，又跑回來。

磕磕絆絆的對我說

「姐姐，雨大大，餓餓。」

男人濕的徹底，我問他家在哪？

他把我領到天橋底下，我看著天橋底下濕透的單薄被子跟墊子，還有各種廢品。

把男人帶回了家。

男人大口吃著我煮的麵

「姐姐，好人。」

「姐姐，不打人。」

「跟 著姐姐。」

從那以後，男人會一直眼巴巴的等我下班，我下定決心讓男人跟我一起住，是看到

一群小孩圍著他，他手上拿著我給他的幾個小麵包，笨拙的問小孩們。

「你們吃包包嗎。」

「好吃，很好吃」說著他就要遞麵包給小孩們吃。

「誰要吃你的麵包，你這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傻子」

「大傻子」

小孩子們圍著男人，一直嘲笑他，還衝他扔石子。

我幫陳青家幹活的時候，周圍的鄰居也是這樣，你明明什麼都沒做錯，他們卻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你，從你身上獲得樂趣。

「趙紅，你這衣服洗的不幹淨啊，我這老婆子洗的都比你幹淨啊。」

「趙紅，打豆子的時候使點勁啊，你這樣怎麼配的上陳青。」

想到這些，我就衝上去嗬斥小孩，把他們趕走。

男人看到我幫他趕走了小孩，眼睛發光似的看著我。

我解救了男人，不就是在解救曾經的自己嗎。

我給男人取名平安，意味著平平安安。

平安雖傻，卻很懂事，總是跟我搶著幹家務。

他會把家裏收拾的幹淨整潔，會學著做好吃的飯菜。

會甜甜的叫我「姐姐」，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我。

我知道他是想讓我誇誇他。

「平安，好棒啊。」

平安總會順著我的話說

「姐姐，也棒，棒」

第一次聽到平安的誇獎，我沒忍住，流了眼淚。

平安見我這樣，急的直打轉，拚命擺手。

「姐姐，不哭」

「不哭」

我被平安手足無措的樣子逗笑了，平安也跟著我傻傻的笑，還指著我

「開心，平安開心。」

我明白平安的意思是姐姐開心，平安也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