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裏一直有個傳說,
要是一出生就發生異常好運的胎兒要立刻處死。
那是寄生胎,活著就會吸取全村人的生命,是流傳下來對村子的詛咒。
村裏人一直把這當作玩笑話,
直到我弟弟出生那天,一群野兔跑到我家撞死,
我奶開始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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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死了,在弟弟出生之後。
十幾隻野兔瘋狂地跳進我家院子。
在弟弟發出啼哭的那一刻,撞死在產房的大門上。
「這,這是寄生胎啊!」
屋裏穩婆嚇得尖叫。
門突然打開。
穩婆蒼白著臉,又看著眼前這一幕。
她雙手拽住門框,差點兒摔倒在地。
「什麼寄生胎,這是我大孫子,張翠花,你要是亂說話,老娘把你舌頭割了。」
奶奶臉色一變,眼神幾番變動。
最後直接陰森森地看著穩婆。
拽著她就出了房門。
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麼。
穩婆驚魂未定,撈著兩隻死了的野兔,離開我家。
「大丫把產房收拾一下,然後把兔子收拾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都知道嗎?」
我一轉身,就看見奶奶渾濁的眼睛陰沉沉地看著我。
我心頭一顫,迅速低著頭進了產房。
隻是一眼,我就嚇得臉色發白。
這場麵,也難怪穩婆竟然會叫出聲來。
何為寄生胎,我這才真正明白。
2、
村子裏一直有個傳說。
寄生胎出現伴隨著好運到來。
隻不過這好運是一個人的好運。
是將全村的運氣都集中到寄生胎的身上。
其他人運氣沒了,自然就會各種意外,最後直至死亡。
所以,一旦發現寄生胎,就要立刻處死。
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信息。
寄生胎也好認出。
寄生胎降世,第一個死的人就是母體。
我看著床上的娘。
血肉盡失。
就像是骷髏架子上掛著一張皮。
她眼睛瞪得老大,朝上望著。
就像是在痛苦地呐喊。
可嘴角卻直接勾起,
做出笑的動作。
我悲傷地蓋住了我娘的眼,
將她滿身血汙清理幹淨,換上新的衣物。
那染血的床單之上,鮮血歪歪斜斜地組成了兩個大字。
我仔細地辨認。
這兩個字我認識,娘曾經教過我的,回家。
我小時候她常常說著要回家,隻是後來漸漸不說了。
生了我們兩個丫頭之後娘就越來越沉默。
直到那一天,我看見娘神神秘秘地上山。
回來之後不久。
我爹死了,娘就再一次懷了孕。
3、
「死丫頭磨嘰什麼,把廚房那把大米給熬了,正好給我乖孫喝米湯。」
弟弟被奶奶抱進了她的臥室。
看著我的方向,嘴裏還罵著晦氣。
正拿被子把娘蓋好,聽到這裏立刻趕往廚房。
剛出生的嬰兒怎麼可能喝米湯。
廚房鍋灶還是幹淨的。
二丫站在我的身後,看著那放著的米袋子。
「姐,我們要放多少才夠弟弟吃?」
我搖了搖頭。
「去二大娘家要碗羊奶吧,弟弟現在不能喝米湯。」
可妹妹驚訝地看著我,對著我耳邊小聲吹氣。
「可是我看見弟弟有牙啊,為什麼吃不了。」
嬰兒,長了牙齒?
怎麼可能?
我搖了搖頭,心中有了疑惑。
做好之後,我端了過去。
弟弟看見我,咯咯地笑著。
露出了長著細齒的牙床。
甚至他的皮膚紅潤,完全沒有嬰兒剛出生時的皺皺巴巴。
我低頭掩蓋自己心中的震驚,轉身離去。
可腳步不自覺地走進了我娘的臥室。
我看著她嘴角的笑沉默不語。
我知道娘為什麼笑了——
她用自己的生命,給村子裏帶來了一個怪物。
4、
弟弟出生第二天。
四隻野雞飛到我家院落,撞死在弟弟身邊。
同時,出村唯一的道路被泥石流堵住。
村子,成了一座孤島。
弟弟出生第三天。
穩婆死了,脖頸斷裂,血液噴濺而出,像是被人掐斷了脖子。
弟弟出生第四天。
野豬下山,撞死了幾個在田間耕作的村民後,直奔我家院落,撞死在門前的桑樹上。
那一頭大野豬造成的事情太過慘烈。
弟弟是寄生胎的事情還是被村裏人發現了。
我們的院子被村民團團圍住。
他們憤怒又忌憚地看著我們。
若不是族老在前,怕是他們會一擁而上將我們的院子砸成破爛。
「二柱他娘,村裏的規矩你是知道的,這娃娃留不下來。」
「他活著,我們都得死。」
族老嚴肅著一張臉,他手裏拿著個大煙杆子。
他說著死字的時候,煙杆兒輕輕敲了兩下桌子。
像是大錘在我心裏敲了兩下。
我奶像是瘋了一樣,直接從我手裏抱走了弟弟。
「這是我們張家的命根子,二柱死了,我連他的獨苗苗都活不下來,這以後的日子我們可怎麼活啊!」
「什麼寄生胎,你們空口評說就想殺了我家的命根子,我告訴你們根本沒門!」
「你們要弄死我乖孫,我就弄死你們!」
奶奶瘋狂地大喊,緊緊地抱著弟弟。
「二柱他娘,你冷靜一點兒。」
村長無奈地說著,他開口勸慰著我奶。
但我卻看見他帶著一幫人慢慢地走近,給後麵的人遞了手勢。
「二柱他娘,我們不想死,由不得你不同意。」
村長眯了眯眼,後麵幾個人直接暴起,將奶奶和弟弟全部抓住。
族老放下了煙杆,有些不讚同地看向村長。
村長不慌不忙,麵對著族老不讚同的眼光,也隻是微微一笑。
「族叔,我這也是迫不得已,村子裏的規矩不能破,這您肯定是比我懂。」
族老扭回了頭,隻是冷眼看著,一群人從我奶奶懷裏搶走了弟弟。
「你們把我乖孫還給我,把他給我!」
弟弟放聲大哭,露出長滿細齒的牙床。
我扭頭看過去,瞬間和奶奶的眼神對上了。
那眼神偏執,充滿戾氣,完全沒了奶奶之前的鎮定自如。
從一開始奶奶癲狂,我就有些疑惑。
奶奶在我心裏一直是陰森冷靜的。
眼前的這個人還是奶奶嗎?
我的目光掃向了兩人。
弟弟哭泣著。
但他在注意到我的眼光時,直接對我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
讓我瞬間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可等我再看過去的時候,一切就好像是我的幻覺。
「姐,你在看什麼?」
二丫緊貼著我,對著我的耳朵吹氣。
我愣愣地扭頭,看著小丫頭清澈的眼光。
「我看見,他在笑......」
5、
當天晚上,祠堂前。
族老組織人直接搭了一個祭台。
柴火堆積。
由族老親自擺了一個奇怪又詭異的圖案。
而正中間,繈褓中的弟弟就放在那裏。
「真的要燒?那隻是一個孩子?」
旁邊一年輕的女人麵帶不忍。
話音剛落,旁邊的男人直接臉色一變,一個巴掌就落在了女人臉上。
「孩子?那是能要我們命的怪物,你要是想死的話回家我就成全你。」
女人垂眸,不再言語。
「張大家的,你怎麼讓你女人出來了,小心跑了,你就沒得婆娘生娃兒嘍。」
其他的男人哈哈大笑。
男人惱怒,嘴裏罵罵咧咧,手不停地打著旁邊的女人。
直到祭祀快要開始,才被一旁準備的村長叫停。
「行了,再打人就沒了,你也消停點兒。」
我一直被人看著,
連同奶奶也是,
隻是奶奶身上被綁著繩子,嘴裏塞了布。
隻能瞪大眼睛,絕望地看著那升起來的火花。
族老身上穿著村裏的族服,對著火焰,念叨著一些我聽不懂的語言。
那語言配著一種詭異的小調,像是在祈求神的垂憐,又似乎在取悅神明。
火光越來越大。
火焰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直衝雲霄。
我凝視著火焰之中。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我聽見弟弟在笑。
我聽著他尖細的聲音在微微呼喚著。
「娘......娘......」
6、
火焰燒了一天一夜。
直到柴火燒完,才熄滅了火焰。
在此期間,沒有人動彈。
就像族老說的,儀式一起。
要到結束才能離場,否則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連傳說中的寄生胎都出現了,沒有人敢再不信老一輩傳下來的話。
祭祀結束,看守我們的人給奶奶鬆了綁。
「二柱他娘,你也別怨我們,那可是能要我們命的寄生胎,我們不可能讓他活著。」
奶奶陰沉著臉,沒有說話。
我才發現,她的臉色煞白。
就像是抹了一層白粉。
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很黑。
她直勾勾地看著火焰燃盡的地方。
臉上多了一絲瘋狂。
「二柱他娘,你不是還有個大孫女,等養大了招個婿,以後生下來的娃娃還是你們家的。」
旁邊的人看奶奶臉色不對。
好聲好氣地說著。
看奶奶不理他,還上手推了推。
隻是這一推,奶奶就好像是沒了支撐一樣。
直接摔倒在地麵。
那人嚇了一跳。
「二柱他娘?」
「咯咯咯......咯咯咯......」
奶奶如同詐屍了一樣開始在地麵上彈動。
她仰起頭,露出慘白的臉。
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嘴裏麵卻發出嬰兒一樣的笑聲。
「娘的,鬼啊!」
那人發出一聲慘叫。
直接連滾帶爬地跑出場地。
我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妹妹倒是大膽地跑了過去。
我著急地看過去,生怕妹妹被傷到。
隻是奶奶就像是沒看見妹妹一樣。
在原地四肢亂竄。
就好像剛剛出生的嬰兒一樣手腳不靈活。
「姐姐,我看見了。」
二丫咯咯地笑了兩聲。
不知道何時又回到了我的背後。
她伸長脖子到我的耳後輕輕吹著。
「弟弟在奶奶的身體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