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助駙馬平步青雲,榮登相位。
他卻在匪寇來襲時抱緊了身旁的婢女,將我推進賊窩。
我日夜苦等,沒等到他來救我,卻等來了他迎娶婢女的消息。
當晚,我撕毀了曾經視若珍寶的婚書。
後來,我富甲一方,帶著匪頭夫君和女兒榮歸京都。
途中路過一座破敗府邸,駙馬從中衝了出來。
看見我,他發了瘋。
1.
“昌寧,青兒已有身孕,隻能先委屈你留下來做人質。”
三天前我與駙馬回鄉探親,從上京城出發,路過冀縣,途遭劫匪。
此刻馬車外兵刃交接,躁動不已,我的夫君坐在對麵,懷抱著嬌滴滴的侍女,這樣懇求我。
他好像忘了,三年前我以公主的身份下嫁他的時候,他連自己的府邸都沒有,能給我的,隻有一紙婚書和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世人皆言他是三生有幸,娶我後一屆寒門化身皇室宗親,自此平步青雲。
我原本也以為,我所遇的是一位良人。
卻不想他礙於我的身份不敢納妾,卻早在背地裏偷偷與侍女苟合。
青兒雙手捂著肚子,淚眼朦朧的看我,“殿下,我已有陸郎的骨肉,實在不能留下來做人質。”
“這批劫匪隻是要錢,隻能先委屈您一下,待我和陸郎取夠銀兩就將您贖回來。”
她言語間畢恭畢敬,眉目間卻帶著得意之色。
我和陸秉成婚三年沒有孩子,免不了流言蜚語,每次回鄉探親,看著我纖瘦的腰,空癟的肚子,陸秉都會抬不起頭,他八十歲的老娘從來沒給過我好臉色。
往日裏青兒甚至不敢直視我,現在懷了身孕,連對著和我說話都有了底氣,腰杆格外挺直了三分。
我盯著她的肚子,慢慢的笑起來,在那兩人越來越難看的麵色中,恍然笑出了聲,“我委屈什麼?這腹中胎兒又不是我的,你們二人的孩子,生死與我何幹。”
我明明未打未罵,青兒卻像隻受驚的兔子般鑽進了陸秉懷裏,含著熱淚,“郎君,殿下不願,這可如何是好,我們的孩子......”
提到孩子,陸秉的眼色瞬間暗了下來。
陸秉習過武,我見他神色不對就意識到了不好,剛想有動作,就被他一記手刃打在頸後,瞬間眼前一黑。
昏迷的前一秒,我看見他把瑟瑟發抖的青兒攬進懷裏,用我從未見過的憐愛神情摸向她的肚子。
2.
再次醒來,是在密不見光的柴房,手腳被綁住,好在衣帶完整。
我從小精通歪門左道,很快解開了捆在身上的麻繩,又撬開了反鎖的柴房。
門外張燈結彩,歡呼聲不斷,空氣中都飄著象征勝利的酒氣。
我與駙馬還鄉,所帶綾羅綢緞百餘匹,金銀珠寶十餘箱,夠一個尋常家族富貴數十年有餘,現在倒是都便宜了這些劫匪。
月光涼薄如水,鋪灑在地麵上,我按著隱隱作痛的後脖頸,朝著與人聲相反的方向走。
不多時,便被一個不速之客攔住了去路。
那人穿著粗布單衣,橫躺在路中間,不知是死是活。我心中暗罵這群草菅人命的劫匪不是東西,快步跑了過去。
好在那人尚有鼻息,借著月光,我看清了他的臉,這男子五官極為俊朗,隻是眼底透著一片烏青,唇色也是極其不健康的泛著白,一看就是被人虐待已久。
我拍了拍他的臉,沒有反應,又掐了好幾下人中,他終於輕聲咳嗽了著睜開了眼。
他看到我,眼神茫然訝異,正要開口說什麼,不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和吵鬧聲。
我迅速起身,拽著後衣領就把人拉到了柴堆後。
“姑娘......”
“噓!”
我低聲嗬斥道:“這群劫匪來了你還敢說話,不要命了!”
他愣了下,“其實我是......”
進了匪窩,你是天皇老子都沒有用,眼看著劫匪越走越近,我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3.
“公子身體不好,今晚還飲了酒,你們竟然敢讓他一個人離席!”
“他要是暈倒在半路上夜深風中受了寒,你們今天誰都少不了一頓揍!”
那群劫匪越走越近,為首的女子年紀輕輕,身姿利落,看起來是習武之人,她一邊罵罵咧咧的責怪著同伴,眼神卻在四處搜索,銳利的目光掃過柴堆時,我不禁屏住了呼吸,回頭一看剛剛所救的那位男子,他臉上非但沒有絲毫畏色,還正一臉笑吟吟的看著我。
這是被虐待傻了?
我對他報以完同情的目光,回過頭,身前的柴堆忽然塌陷。
“誰在那裏?”
還未等我有所反應,勁風拂過,鋒利的劍刃已直抵咽喉。
剛才罵人的女子一手拿劍,見到是我微微皺起眉,“陸稟的小妾,你不是被鎖在柴房嗎?怎麼會在這裏?”
“......”
“小妾?”我指了指自己,難以置信,“你是在說我嗎?”
我堂堂一國公主,嫁給陸稟做正妻已屬下嫁,她竟然敢說我是陸稟的小妾。
我本想問清楚,但這女子在見到我身後的人後對我算是徹底沒了興趣,收了劍,聲音由驚轉喜,“公子,可算找到你了。”
4.
我再次被帶回了房間裏,坐在桌前,我深吸了一口氣,早知路邊隨隨便便撿的一個人是這土匪窩的頭子,我就......
“你就如何?”
我的悶氣生得太過明顯,裴然笑著問我,“打暈拋棄你的是陸稟,你為何要和我生氣?”
“若不是你們非要留下一個人質,陸稟又怎會打暈我?”
“我隻是隨便說說,誰知他還當真了。”
我冷哼一聲,不欲與他再做糾纏,誰料裴然卻突然向我伸出手。
我不明所以,“做什麼?”
“你的手,”他指著我的手腕,“擦傷了。”
5.
手上的傷擦了藥膏後冰冰涼涼的並不痛。
可睡夢中,憶起與陸秉的初見,心裏卻漸漸泛起了一絲酸楚。
天稟十年,那年我十六歲,正是玩心最大的時候,春考前我偷偷跑出宮殿,沒有帶一個護衛。
春考前的上京城裏全是人,擠滿了備考的考生,一個十來歲的女孩不知是被誰擠掉了湖裏,嚷嚷人聲裏,竟無一人發現她落水。
我水性不好,跳下水把她托起水麵已是精疲力盡,如果不是陸秉,我和那女孩早就已經淹死在了那灘湖水裏。
三年前那個義無反顧跳下水裏救我的陸秉,我時常夢到他。他對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都能如此,我不願相信他對我這般無情。
或許,陸秉他隻是太想要子嗣罷了,我三年未育,他在家族裏壓力甚大,隻要孩子平安,他或許會如他承諾的那般,回來救我。
6.
次日一早,晨光熹微,我在孩童的打鬧嬉笑聲中醒來。
“聽說寨子裏來了一個漂亮姐姐。”
小孩紮著朝天辮,歪著頭看我,“童姐姐沒騙人,新來的姐姐真的好漂亮。”
我被逗笑了,蹲下身來捏了下他的臉,“你們爹娘呢?”
“在采茶,”他拉著我的手,“姐姐你想去看嗎?”
這明明是個匪窩,卻一點也不像匪窩。
有半大的孩童,還有年過半百的老人,踩著石子路路過幾家屋舍,有人的院子裏養著家禽,有的院子裏種著怒放的鮮花,比起匪寨,這更像是一個世外桃源。
茶園建在半山坡,清晨霧氣剛散,一群人身著長衫背著背簍,在碧綠的茶樹間穿湧而過。
我在山下看了半晌,一個小女孩蹦蹦跳跳跑到跟前,“姐姐,裴哥哥請你去喝茶。”
裴然坐在一處空地裏搭建的茅草屋下,正在翻看一本古書,見我到了,他起身沏茶,“嘗嘗。”
我拿起杯子小抿了一口,微微皺眉,“裴公子,拿去年的陳茶給我喝,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被人戳破了,裴然竟毫無羞愧之意,長歎一口氣,看向昨晚拿劍指我咽喉的那姑娘。
“小童,可惜了。”
小童一臉惋惜,和他一起歎氣,“連陸秉的小妾都能嘗出來這是去年陳茶,那些達官顯貴肯定一眼就能分辨出來,看來這批陳茶是賣不出去了。”
“......”
“小妾小妾!”我咬牙,“我是沒有名字嗎?”
“噢?”裴然抬眼,眼帶笑意,“那敢問姑娘芳名?”
我姓顏,單名一個綰字。自滿月被賜了封號後,大家為表尊敬隻稱我的封號昌寧,我的本名倒是從未聽人叫過。
“小綰姑娘。”
“叫我顏綰。”
“好的綰綰。”
7.
我與裴然步行在茶園間,勞作的人紛紛低頭向他問好,姿態恭敬。
“他們倒是都很尊敬你。”
裴然輕笑著搖頭,抬手指著遠處道:“你看那裏如何?”
他所指的方位是冀縣,陸秉的老家,我嫁與他的第一年回鄉探望,冀縣窮鄉僻壤,百姓麵黃肌瘦,所見之處一片頹然之色。
回京城後,我懇請父皇撥款兩千萬兩,用於冀縣建設,第二年再來冀縣,這裏已是一片繁榮昌盛之景。
“物華天寶,人傑地靈,自然是極好的。”
“是啊,自然是極好的。”裴然重複著我的話,眸中情緒萬千。
“綰綰,”他指著身後采茶的人們,“那裏是冀縣,他們的家鄉,如果不是情非得已,誰又想背井離鄉,上山當土匪呢?”
“你的意思,你們搶劫我是情非得已,是有苦衷?”
“我們搶的不是你!”
小童抱著劍,一臉度惡如仇的走過來,“我們搶的是陸秉!”
這有什麼區別?我心想。我與陸稟是夫妻,況且陸秉年紀輕輕身居相位,官場上時常需要銀兩打點,這次備的禮品用的都是我的私錢。
“陸家人害得我們如此,我們搶他點錢用用怎麼了?”
小童尤是氣不過,瞪著我道:“顏綰,你是陸秉的小妾,你自然向著他,但你知不知道,他在朝廷裏做大官,陸家人仗著他為虎作倀,在冀縣欺男霸女,侵占糧地,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小童!”裴然低聲嗬斥了一聲。
小童立馬抬眼瞪他,“你凶我幹什麼?我罵的是陸秉,又不是你心心念念的昌寧公主!”
說完她便提著劍氣鼓鼓的走了,留我和裴然站在原地麵麵相覷。
“她還小,”裴然看著我,頗為無奈,“你別和她計較。”
“不會,不過......”
我抬眼看他,“她剛剛說你心心念念昌寧公主,是什麼意思?”
8.
不論我如何追問,裴然都不肯告訴我他和昌寧公主之間是個什麼情況。
某天被問煩了,他甩出一句,“你不必多問,此事我與她知道就行了。”
說完紅著耳尖走了,腳步不穩,幾乎是落荒而逃。
真是大白天活見鬼了,我琢磨著他的話越發感到莫名其妙。
裴然容貌出色,我如果見過他定不會一絲印象都沒有。我合理懷疑是有人打著我的旗號在外招搖拐騙,調戲良家婦男,裴公子剛好不小心中招了。
9.
我在匪寨住了幾月有餘,這裏的人待我倒是極好,卻也因為陸秉的關係還防備著我,不許我下山,也不和我說任何關於外界的消息。
直到有一天,小童突然找到我,要我準備準備和她一起下山,“綰姐姐,昌寧公主的孩子明日辦滿月宴,陸秉狗賊大宴四方,公子說不吃白不吃,明日我們一起下山喝喜酒。”
我呆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昌寧公主的孩子呀,明日辦滿月酒。”小童說,“你是陸秉的小妾,你是不是見過昌寧公主?她長什麼樣啊?”
她自言自語道:“她定是一個大美人!”
“她求陛下給冀縣撥款了兩千萬兩,我聽說她自己還另捐了一千萬兩,如果不是陸家那群狗賊貪了這筆款,我們冀縣的百姓現在不知過得有多好!”
“你怎知公主是好人?”我從她的言語中已了然,大約是青兒已經生下了陸秉的孩子,孩子明日舉行滿月宴,而他們誤以為青兒是我。
不過小童對我印象這般好,倒是讓我意外,“昌寧公主與陸秉是夫妻,所謂夫妻一體同心,說不定她就是假借撥款的名義,暗地裏與陸家私私相授,這筆錢最後都進了她的口袋。”
“不可能!”小童端坐起身,無比嚴肅地看著我,“綰姐姐,雖然上次那批陳茶按照你說的換了包裝之後都賣出去了,我心底很感激你,但是你也不可以這樣說公主!”
“為什麼?”
我莫名其妙,我陰謀論一下自己她生哪門子氣?
小童垂下眼睛,緩聲道:“因為公子喜歡她,公子那麼聰明,看中的人是不會錯的,況且,公主曾經救過我的性命,我相信她是一個好人。”
“?”
不是,這一個兩個的,那個打著我的旗號在外招搖拐騙的騙子到底都幹了些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