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前夫離婚後,我實現了自己的夢想。
街角的咖啡店,浪漫的鋼琴曲。
不再想起愛冷暴力的初戀,踐踏我心血的前夫。
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接到了二十四歲的我的來電。
「你說我已經實現夢想,人生圓滿。」
「是不是代表......這次我也原諒他了?」
三十四歲的我忽然接到了二十四歲的我的來電。
哭腔委屈,臨近崩潰的邊緣。
她問我:「你結婚了,是不是說明我應該原諒他?」
大洋彼岸,這邊的我忙著脫下滑雪裝備,聞言,輕描淡寫一笑。
「不巧,剛離婚。」
身形高大的男人正蹲在地上為我綁鞋帶,我垂眸,看了眼那邊驟然安靜的手機。
漫不經心地補充道:
「你放心,前夫不是他。」
1
三十四歲那年,我接到了二十四歲的我自己的來電。
接通電話那一瞬,仿佛有一股奇異的電流通遍全身。
對我而言略顯稚嫩又熟悉異常的聲音在電話那頭悲傷地抽泣著。
說她是如何被誆著付了五百塊給大師,分析她是否會和顧君澤複合。
我手裏的動作停了下來。
顧君澤,真是個好久沒聽過的名字了。
二十四歲的我沒有在意此刻的沉默,抽紙聲一張接一張,細說著吵架後男人對她的冷暴力。
半晌,她抽噎著問:
「你說你結婚了,那是不是代表......這次我也原諒他了?」
我踢開礙事的雪板,示意一旁的男人幫我扯下外套,聞言,輕描淡寫道:
「哦,我已經離婚了。」
電話那頭驟然安靜。
身形高大的男人正蹲著為我綁鞋帶,我垂眸,看了眼還顯示通話中的手機,心情很好地補充道:
「你放心,前夫不是他。」
「而且,新男朋友還不錯哦。」
2
我和顧君澤從大學開始,到他創業小有成就。
相戀了整整七年。
失望是他第四次拒絕我提議結婚開始的。
咖啡廳裏,眉眼含情的男人認真撥弄著琴弦。
情歌輕柔,很適合此刻的我聽著電話那頭的訴苦。
「你說,他和秦真真真的是普通朋友嗎?」
「普通朋友會把自己的口紅落在異性衣服裏嗎?」
「普通朋友會和朋友的女朋友這樣說話嗎?」
又是一陣抽紙聲,我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幾乎能想象二十四歲此刻的我靠在窗邊默默垂淚的場景。
沒等我開口,她又喃喃自語道:
「其實......女孩子穿的衣服沒有口袋也很正常吧......」
「畢竟是一起創業的,有些話題我聽不懂也確實沒必要追問到底......」
聽著她幾乎要說服自己的話語,我的心忽然一下子被擰緊,仿佛回到了那個歇斯底裏的夏天。
其實我已經想不起來到底為什麼會和顧君澤分手了。
至於秦真真,她隻是一個最微不足道的導火索罷了。
作為共同創業的夥伴,她總是借著提問工作上的事靠近顧君澤。
每當我也想融入進去的時候,顧君澤總會順著秦真真的話將我排擠開來。
「專業不同,說了你也不懂。」
兩個人從一起下班,到「順路」一起上班,再到她可以半夜喝醉一個電話把顧君澤從我身邊叫走。
不過短短半年。
我不止一次從顧君澤的西裝口袋裏拿出過秦真真的物品。
氣墊、散粉、口紅,又或是皮筋。
隻要我去質問,兩人必定吵架。
「時寧,我在外已經很累了,你能不能懂事點?」
哪怕我崩潰落淚,顧君澤也會任由我情緒過夜。
甚至每天都在公司忙碌著,晚飯借口應酬和加班,獨留我一人。
終於,我找上公司,隻見他和秦真真兩人靠在一起午休的場景。
那日我最後有沒有大鬧公司,其實已經記不清了。
我隻記得秦真真猶如一個勝利者一般,將鏡子推到我麵前,頗為善解人意。
「時寧,收拾一下吧,這樣出去怪難看的。」
這句話如深水炸彈般將我狠狠炸醒。
鏡子裏,我眼眶紅紅,頭發淩亂,廉價的黑色眼線被暈染開。
可憐又滑稽。
那一刻,我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不是我。
琴聲戛然而止,我回過神來,正要開口安慰電話那頭的小姑娘。
有一隻手卻先我一步拿過了櫥櫃裏的蛋糕。
「難道說,是他們真有一腿,所以當時的你才會分手?」
我抬頭,眼前那記憶深處熟悉又陌生,卻更加深邃的臉龐——
不是顧君澤又是誰?
耳邊二十四歲的我對此渾然不覺,細細的聲音既委屈又迷茫。
「可是——那可是七年啊。」
「人生還有多少個七年。」
我錯開眼神,不經意與準備著下一首琴曲的男人相望。
「好久不見,時寧。」
顧君澤微微一笑。
我看著他,又看了看正在通話中的手機。
忽然覺得,真是人生何處不逢君。
3
當年年少氣盛,分手時,人人都勸我:那可是七年啊。
連顧君澤都覺得,是我先放棄了這段感情。
「時寧,你離開我,就再也找不到比我對你更好的人了。」
但我還是毅然決然地離開了。
我很早就明白,失去不可怕,可怕的是將痛苦的情緒延伸至下一個七年。
顧君澤將手提包隨意放在桌子上,我敏銳地捕捉到裏麵有兩本花花綠綠的小學生寒假作業。
「跟客戶談完合作,還要去接孩子。」
他注意到我的眼神,不自然地笑了笑。
「我記得,你最愛吃這款蛋糕?」
他手裏拿著先我一步買單了的那款慕斯蛋糕,將它推給我。
我搖了搖頭。
顧君澤笑得有些尷尬,五指在桌麵上曲起又張開,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其實我知道你離婚了。」
「我也是前不久剛離婚,孩子歸我。」
他抬頭,直直對上我的視線,輕聲道:「寧寧,這是不是很巧?」
我不明所以,眼看著他麵帶苦澀,一刻不停地攪拌著咖啡。
「一年前,在C市,我已經見過你。」
「你變化很大,可街上發廣告單的人攔住你,你笑著拒絕的時候,我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大學。」
「第一次見你時,我在為社團宣傳,你也是這樣笑著拒絕了我。」
顧君澤看著我,眼底全是對過去的懷念。
「我控製不住自己去想你,不止一次地想,要是當初你沒那麼倔,要是當初我肯低頭——」
「顧君澤。」
我打斷了他,瞥了眼早已被掛斷的手機,語氣接近冷硬。
「都過去了。」
4
氣氛霎時間變得微妙起來。
我和顧君澤隔著桌子相望,他眼底仿佛印著二十四歲的我。
「我們都分別結了婚,有了新的開始,不是嗎?」
大約是我冷靜的眼神刺痛了他,顧君澤慌忙解釋。
「不是的,當時我沒有想要真的和你分手,可是你就那麼走了,我一氣之下才會答應家裏人——」
「結婚後這麼多年,我過得也並不快樂。」
他自嘲地勾起嘴角,仿佛找到了傾瀉口,仍自顧自地說著來自前妻和家庭對他的壓迫。
「我不明白為什麼隻是晚歸了五分鐘,就要像犯人一樣查手機,查行蹤。」
「我讓她在家當全職太太,每天隻需要陪孩子玩一玩,為什麼她還不滿足?」
「等到離婚時她歇斯底裏罵我的那一刻,我才知道那些年,我對你有多差。」
那些年嗎?
手機震了一震,陌生的號碼傳來了一條短信——
【為什麼他永遠可以當作無事發生?】
是了,那些年我把所有沒有結果的爭吵和委屈都埋在心裏。
因為害怕失去,所以對雲淡風輕的顧君澤既氣惱委屈,又不得不順從。
連我自己都要說服自己,那可是七年啊。
落地窗倒映著我和他的身影。
我還是我,可他早已不是我心中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顧君澤。」
我輕聲開口,「人都是需要將心比心去對待的。」
「就像此刻的我,你有認真地去傾聽過你妻子的訴求嗎?」
——或者說,你有認真地傾聽理解過那個二十四歲滿心滿眼隻有你的時寧嗎?
顧君澤終於愣住,嘴巴張了又張。
我以為他能明白我的意思了,可下一秒,他卻眼帶希冀地看著我。